穆清见红了。
“永清——”
泽叶冲外面喊道:“来人!”
列英跑进来:“主人,怎么了?”
泽叶面白如纸,颤声道:“快去找稳婆,快去!”
没想到列英前脚一走,穆清就破水了。这太不正常!
泽叶慌忙把穆清放平躺下,拿了被子垫起他的臀部。
“永清不怕,一会儿就没事了。”他眼中噙着泪,安慰穆清。
穆清侧开脸,无声地哭起来。他以为自己尿裤子了,泽叶嫌弃他了,不想再抱他了。
稳婆匆匆赶到,两个宫女端了两盆热水进来。
“请王上移步殿外。这里留我们三个就行了。”稳婆福身道。
泽叶严肃道:“我就待在这里。”
稳婆为难:“这……这不合规矩,是大忌啊。别说对您不好,对公子和胎儿也是不好的。”
列英对泽叶劝道:“主人,就听稳婆的吧,她是最有经验的。”
泽叶愤愤一挥袖,瞋着稳婆道:“永清和孩子若有个好歹,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撂下一句话,泽叶阔步走出殿门。
穆清没有开口挽留他,目送他的背影远去。
见泽叶离开了,其中一个宫女眼神鬼祟,动手将房门从里面闩上。仔细一瞧,这宫女不是别人,正是云棠——原本的裕国公主。
稳婆对两个宫女招手:“你们俩别干站着,过来帮忙呀!赶紧拿块干净的帕子给公子含上,千万别让他咬伤了舌头,不然没法交待。”
云棠闲步走过来,手中握了两块雪白的帕子。一条用来堵住穆清的嘴,另一条将穆清的双手捆成一束,固定在床头。
“你……”稳婆看得目瞪口呆。
好不容易回过神,发现自己脖子上已经贴了一把匕首,稳婆心颤颤,斜眼看到另一个宫女早被打晕在地。她不敢声张,惧怕地看向云棠,用目光乞求对方饶命。
云棠低声道:“要想活命,你就听我的。否则我立马杀了你。”
稳婆点头如捣蒜,她正要张嘴讲话,云棠却趁机将一粒药丸扔进她口中。
“你照我说的做,事后我会给你解毒。”
稳婆认栽地闭了闭眼,复又妥协地点点头。
拿捏住稳婆,云棠才放松下来,冷笑着坐到床沿,用匕首在穆清腹上一阵轻划:“之前我在苦思,要怎样才能令泽叶痛不欲生。想来想去,也许只有你能让我达到这个目的。就为了你这个怪物,他抗旨拒绝迎娶我,甚至暗中害死我父亲,篡走王位……我倒要看看,你今日能生出什么东西来!”
明明每一个字都饱含愤恨,可惜她不得不努力压低声音,不能随心所欲地发泄出来。
“姑娘,这样下去他会活活疼死的……”稳婆提醒道。
“那你来帮帮他如何?”云棠阴阳怪气的,明显是在说反话。
稳婆缄口不言。
四个时辰过去,穆清腹中的胎儿没有半点出生的迹象。
稳婆暗念造孽,每欲上前帮他,却被云棠的眼神拦下。
云棠站在床边冷眼旁观,看着穆清苦苦挣扎,她内心的快意迅速上涌。
陡然——
门被叩响。
云棠一惊,侧头对稳婆道:“你去看看,该怎么说不用我教你吧。”
稳婆诺诺点头,起步走去开门,仅仅打开一条缝。
泽叶等得心急,这就要推门进去,却被稳婆扯住:“王上且慢!公子此刻正临难产,您若进来,他的处境会更危险。”
“为什么会这样……”泽叶往后踉跄一步,“为什么会这样!你听着,无论如何,保住永清。”
泽叶的意思再明朗不过:必要时保大弃小。
稳婆躬身答是,遂又关上房门。一转眼的功夫,胎儿已经出来一条腿。
却就此卡住,半天没动静。
始终生不出来。
要不了多久,那孩子就会窒息而死。
稳婆抓紧衣角,心都跳到嗓子眼,自认平生没做过这般缺德的事。
云棠笑问:“泽叶方才让你保大还是保小?”
稳婆回道:“保大。”
“保大当如何?”
“将……将孩子剪碎取出。”
“呵,好残忍的手段。那保小呢?”
“不顾母体,强行将孩子抽离。”
“这个倒是简单易行,你动手吧。”
稳婆如遭霹雳,整个人僵在那里,一动不动。
云棠笑得可怕:“难道我说得不够清楚?我让你把那小怪物拿出来!”
稳婆狠心地咬了咬牙,猛的使劲,将孩子托出。霎时间,婴儿的啼哭声响彻整个寝殿。
泽叶破门闯入,只见一滩鲜红的血液在浅色的床单上晕染开。
他最在意的人,被封住嘴束缚在那里,整个过程连喊疼的权利都没有……
第16章 复原
云棠正要威胁泽叶做点什么,突觉臂上一阵剧痛,竟是被稳婆狠狠咬住了胳膊。
她吃痛地松了匕首,泽叶趁机瞬移过来,从她手中夺回孩子的同时,一掌击在她的胸口,致使她重伤倒地。她还未翻身而起,泽叶便将匕首送入她的心脏:“当初放过你,是我最后悔的事。”
泽叶把孩子放到床上,立即给穆清松了绑,取出他口中填得满满的帕子。
稳婆自知有罪,双膝着地,直直跪在床前。她微微抬眼看向面无血色的穆清,心中很是惊异。
产后大出血是死亡来临的前兆,若换作别人,这会儿早该殒命了。
穆清却强撑着一口气,等到见泽叶最后一面。
“传太医!”泽叶把浑身冰凉的人抱在怀里,哭得一塌糊涂,“永清……别怕,我不会让你有事的,你不会有事的……”
脑中忽然灵光一现,泽叶慌忙解下穆清颈上戴着的长命锁,迅速将其打开,从中取出一枚金丹,不及多想,立即将这金丹喂到穆清口中。这本是他煞费苦心得来的御用圣药,竟险些被他遗忘了。
但愿这金丹真有救命的神效……
泽叶正暗暗祈祷,穆清轻扯着他的衣襟,侧眸瞥向那刚出世的婴孩,艰难吐字:“泽叶,你……你好好养他……”
话未讲完,抓着衣襟的手便已垂落。
穆清合上了双目。
泽叶睁大眼睛望着怀中之人,难以置信地伸手去探他鼻息……一丝不存。
怎么会这样?
原来这金丹只是一枚徒有虚名的假药吗?
他居然还把它当作保命符,让穆清日日夜夜随身佩戴?
泽叶气得昏厥。
待他苏醒,周围已是人声寂寂。
他目光四寻,不见穆清身影,于是失魂落魄地打开门,想去找穆清。
列英一直守在他门外,片刻不曾离开,见他眼神涣散地从里边走出来,忙扶一把,道:“主人,余半仙抓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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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你言之凿凿地跟我说永清可以生孩子,可他却因此丧命!”泽叶揪着余半仙的衣领,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你早料知他会难产,还对他不管不顾一走了之,你良心何在?说,你想怎么死!”
余半仙两腿直哆嗦,半个字也说不出。默了半天,才道:“老朽怕死……之前偷偷溜走,也是因为怕死。穆公子体质异常,超出了老朽的掌控范围,许多事情更是始料不及,怕您发怒降罪于我,故才明哲保身,仓惶逃出宫去。常言道,蝼蚁尚且偷生,老朽又何尝不是。”
“明哲保身?”泽叶冷笑,“我以往待你的恩情,只换来一句‘明哲保身’?永清对我有多重要你不会不知道,你竟能理直气壮地弃他于不顾……好,你这条贱命我不稀罕。滚。有多远滚多远!”
余半仙感激跪地,连磕十个响头,谢过泽叶。
等余半仙走后,列英又道:“主人,为穆公子接生的稳婆已中毒身亡,她临终时求我,恳请你不要罪及她的家人。你看是否网开一面……”
泽叶淡淡道:“我不追究。”
看他这般反常,宽容得什么都不在乎,列英担忧:“主人保重身体。”
“永清此时在何处?”
“公子遗体仍在寝殿内,正准备入殓。”
“入殓?不准动他!他没死,他会醒过来的……立刻把那些晦气的东西通通收起来!”
“……”
列英眉头紧皱:“主人,穆公子已死,你莫要再折腾他了。”
泽叶眼眶红肿,扼住列英的喉咙:“你闭嘴!”
猛然推开列英,他一路冲冲撞撞,到了穆清所居的寝殿,一步跨进去,把门从里面锁死,躺在穆清的床上,将一具体温全无的死尸紧紧搂在怀中。
一连三天,泽叶未曾迈出房门半步,整日整夜与死人相拥而眠。
连冷冰冰的死尸都被他捂热乎了。
宫中传言:王上得了失心疯。
如今暑热未退,列英怕穆清的尸身腐坏,斗胆去敲门,想劝泽叶尽快让穆清入土为安。
泽叶静心思虑,察看了穆清的身体,非但没有腐烂的迹象,甚至还在回温。这说明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