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海边缘,一个白发的男人正半躺在岸边,一只手搭在猩红的地上,雪白一片,有一小部□□体沉在血海中,仔细一瞥能瞧到他半个身子的血肉都被血海腐化,手腕处还有着野兽的咬痕,看起来像是被野兽啃咬后再次长齐的血肉,森森白骨上全是血迹。
那帘缓步走到那个生死不知的人面前,轻轻矮下身,低声道:“你还活着吗?”
身体已经成这样,根本算不得活着了,那帘只是随口一问,只是没想到,垂在地上的那只手却突然轻轻动了动,接着,一个珠子从他掌心滚了出来。
那帘看了看,只是一枚廉价至极的留影珠。
白发人微微抬起头,蛇瞳未散,迷茫地看着他,嘴唇轻动。
“师、师父……”
那帘没想到他这样竟然还活着,对上他金色的兽瞳,低声道:“你叫什么?”
那人喃喃道:“明烛。”
那帘蹙眉想了半天,道:“我执掌鬼芳这么多年,从未知晓还有白蛇妖修名唤明烛的。”
跟在他身后的妖修道:“白蛇妖修只有之嫌一人。”
那帘点点头。
明烛茫然片刻,才又道:“十三……”
那帘:“你到底是叫十三还是明烛?”
明烛将额头抵在地上,眸中泪水簌簌落下,却是无论如何都不说话了。
那帘大概是觉得烦了,看到他一副不久于人世的模样,索性也没再管,直接站起身离开。
妖修跟上前,道:“大人,不管吗?”
那帘道:“管不了,他那副样子,迟早要死的,我没精力救他。”
那帘十分利落地离开,之后过了好几个月,就在他差不多要遗忘这件事时,又有人来禀报,说那血海边的妖息还未散去。
那帘吃了一惊,又撑着伞到了血海边,愕然发现那白发人半个身子都成枯骨了,竟然还活着。
那帘这才正眼瞧了明烛一眼,发现按照他这样的伤势,本该一天都撑不下去的,但是不知道他到底哪里得来的生机一线,硬生生保灵台不灭,这才苟活到了至今。
他伸出手按住了明烛垂在地上的手腕,随手一探,而后愕然看着他。
这人一身妖息,骨血却还是人类,那帘从未见到过如此奇怪的身体,愣在原地半天才喃喃道:“夺舍……”
确实是夺舍。
明烛那副皮囊丹田金丹尽碎,在落到蛇腹中时便已经没了生机,而不知为什么,那本该散去的三魂迟迟未消,几乎在白蛇妖修魂魄落入阵法死去的瞬间,便夺舍了也本该消散的妖丹。
已死之人,未散之魂,无主妖丹,硬生生铸成了这副怪异的躯壳。
而一旦夺舍,生死便不是他自己能控制的了,那经历过雷劫的妖丹修为登顶,就算是挫骨扬灰,只要妖丹不灭,便永存于世,管你是酒肉皮囊,还是枯骨骷髅。
明烛浑身痛得几乎没了知觉,在血海中的这几日,他这一副躯壳几乎无时无刻不再被滚烫的血水沸腾,骨肉消融,野兽撕咬,却被悬在丹田的妖丹一点点生出新的骨血。
“既然让我死,为什么不让我死个痛快?”明烛浑浑噩噩地想,“既然想让我活着,为什么要这般痛苦的活着?”
“我做错了什么事吗?”
“我未曾杀过一个好人,也未放过一个坏人,我那么拼命地想要活着,拼命了二十多年,真的错了吗?”
他又痛又绝望,想落泪,但是这几个月的痛苦已经将他浑身的血和泪都流了个干净,七情六欲如同蒙了一层灰,再也窥不见半分。
明烛艰难伸出手,抓住了面前人的袖子,嘶哑着声音,喃喃道:“杀了我……”
那帘一愣。
明烛说完这三个字,已经消耗了所有的力气,他的手忽的垂下,再次昏厥了过去。
那帘皱着眉看着他,半天后,才屈尊降贵地伸手将他从血海中一把捞了出来,因为他的动作,明烛脖子上的畛域珠猛地落在了地上,因为认主之人魂魄消亡的缘故,里面的东西稀里哗啦洒了一地。
那帘瞥了一眼,吩咐道:“把里面的东西收拾好,带回不讳林。”
那妖修道:“大人,这人……”
那帘道:“嗯,既然他死不了,没必要把人扔在这里受罪,先回去再说——等等,那是什么?”
那帘瞥了地上两样沾了血迹的东西,示意那妖修捡起来给他。
那帘将上面的血擦干净,放在掌心一看,立刻愣住了。
——那是他的妖瞳,以及奚楚的妖丹。
第103章 互通情愫
周负雪道:“然后呢?”
那帘突然有些心虚,干咳几声,然后呢,还能怎么样,那帘误以为明烛就是杀了奚楚凶手,而可怜明烛浑身是伤脑子不清晰,没办法为自己辩解,差点被怒极的那帘又给扔血海里去了。
那帘一笔带过:“然后?嗯,还能怎么样啊,他夺舍后妖丹和躯壳不符,照那样下去迟早是个不死不活的怪物,我便把他带回了不讳林,让他逐渐和那妖丹融合,花了……唔,大概三十多年的时间吧。”
那帘没说的是,等到明烛彻底融合了妖丹恢复神智后,还疯了好几年。
“大概就这样了。”
周负雪眉头皱得紧紧的,即使知道了明烛在蔽日崖下过不了什么好日子,但是亲耳听到,还是觉得心脏一阵阵的抽痛,他小声吸了吸气,半天才哑声道:“他为何要掩饰身份?”
那帘立刻将明烛给卖了:“怕你们觉得他是怪物呗,说实话,现在的他说是成妖也不算,说是人就更不是了,只能叫做怪物了,你怕他吗?”
怎么可能?周负雪心疼得眼都红了,他深吸一口气,声音有些发颤:“你方才说让我走……走去哪里?”
那帘将之前明烛大发雷霆的事情告诉他了,周负雪想起了清早那尴尬的场面,立刻耳根发红。
那帘道:“他应该在外面制造偶遇吧,你出去就行了,他会主动撞你手上的。”
周负雪向那帘告辞,魂不守舍地走出了掠月楼。
一夜之间,街道两边的海棠花悉数绽放,清晨的露水还未散去,晶莹坠在花瓣上,娇艳欲滴。
果然如同那帘所说,明烛一身招摇的红衣,蹲在海棠花从里盯着掠月楼的门外,等着周负雪一出来就制造偶遇。
片刻之后,周负雪果然出来了,明烛一喜,正要钻出去,就瞧到周负雪满脸郁色,似乎十分悲伤。
明烛一把捏碎了面前的花簇,鲜红的花汁沾满他修长的手指。
“被赶出来竟然这么失落?”明烛忿忿不平,“你就这么喜欢伺候人吗?”
明烛索性不出来了,一路上偷偷摸摸地跟着周负雪往前走,直到看到周负雪停在一个捏糖人的小贩面前,接过一个不讳形状的糖人时,彻底忍不住了。
明烛从花丛里钻出,面无表情走上前,道:“十三。”
周负雪一愣,捏着糖人回头,看到明烛还没来得及欣喜,就看到自家大师兄弯腰冷着脸,“啊呜”一声,将自己手里的小糖人一口咬掉半个身子。
周负雪:“……”
明烛抓着他的手,又是一口,将整个糖人都吞到了嘴中,冷声道:“好吃,再来两个。”
周负雪:“……”
周负雪看着手中光秃秃的竹签,无奈叹了一口气,从善如流让老人又捏了两个糖人——一个是他,一个是明烛。
明烛顿时喜笑颜开,捏在手中,也不舍得吃了。
周负雪扯着他的手臂,浅笑道:“师兄,这段时日你去哪里了?怎么都不来找我?”
明烛有些心虚,随意编了个理由,然后道:“你呢,我不来找你,你就不去找我了?”
对于大师兄的无理取闹,周负雪早已经习惯了,低眉顺眼道:“是负雪的错。”
明烛嘀咕道:“知道就好。”
出了掠月楼外的街道,迎面便是一条巨大的河流蜿蜒穿过整个说玉城,岸边用青石板堆彻出及腰高的看台,明烛将糖人的竹签用牙齿咬着,双手一撑利落地坐了上去,面对着奔腾的河流,捏好糖人回头朝着周负雪使了个眼色。
周负雪也学着他坐了上去,并肩朝着对岸盛开的海棠看去,如火如荼。
明烛歪头,扔给周负雪一个玉令,道:“这上面有我的神识,下次用这个直接找我。”
周负雪接过看了看,发现那玉令上面被人用刀刻了一个小小的烛字,一旁还有一条随手画上去的弯曲痕迹,宛如蛇痕。
周负雪“嗯”了一声,将玉令收起来,这才来得及打量明烛。
即使用灵力做了伪装,明烛的脸庞依然苍白的可怕,漆黑的眸子弯着远处波澜的河水,不知看到了什么,突然偏头笑道:“那树上有两只鸟在打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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