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江酒沉默着不说话了。
于是林沐风也不语，静静地看着他，等着他的解释。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断断续续的低声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该相信什么。”声音中带着茫然，嗓音也隐隐颤抖，他用手撑住了头：“我知道我应该相信你是真实的，我也想相信，可是我信不了……我什么都信不了……我不知道为什么。”
“沐风，”他抬起头，红玛瑙般好看的眼瞳中带着无助，“你是真实的，对么？”
心底的痛感密密麻麻的，像千万只蚁虫啃咬着。林沐风俯下身抱住他，坚定道：“我是真实的。”
他温柔的吻着他，带着安抚，带着虔诚。
“我是真实的，所以我不会离开，”他轻声道，“以前的那些幻象，最后都走了，不是么？”
君江酒眼眸微睁，有些怔愣的看着他。
“还记得京城碰见王子安的时候吗？如果我是虚假的，他又如何认出我呢？”
“……”君江酒张了张唇，似乎想说什么，却最终没说出口，只是眸中似乎恢复了一些神采。
“阿酒，不要怀疑，”林沐风与他额头相抵，温柔的注视着他的眼眸，“我是真实的，和你一样真实。”
君江酒定定的看了他很久，才淡淡的笑了。他伸手抱住了他，轻轻的应了一声，道：“嗯，我相信。”
至少，我会努力去相信。
第71章 血一的试探
日子安稳了一段时间，君江酒的状态也似乎好了很多。
当然，是否是真的肯相信林沐风的真实性了，还是稳住他的另一种方式，也就只有他自己说得准了。
不管怎样，他的表现确实是正常了不少。不是说和精神状态正常的时候一样，而是表现得终于像一个精神不是很正常的人一样了。
对此，林沐风也不知是该为他庆祝一下还是该为自己默哀一下。
值得庆祝的是至少能他表现出真实的一面，也代表着开始尝试相信了；需要默哀的是林沐风的人身自由权，基本上不能离开他的视线，不然等被他找到后他准得生气。
他靠在落地窗上再次叹了口气，将目光投向埋头在公务中的君江酒，忍不住道：“吴明还没回来？”
“一时半会儿回不来。”君江酒道。他放下了笔，走到了他身边抱着他。
林沐风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靠在他怀里，可有可无的应了声，又问：“安夏那边呢？”
君江酒眸色微暗，眼瞳中的血色愈发浓郁：“提他干什么？”他低头啃咬着林沐风的脖颈，环在他腰间的手臂收紧。
“我只是关心一下你有没有遇到麻烦好不好？这也得吃醋？”林沐风好笑道。他偏了偏头，方便君江酒的动作。
“那也不行。”君江酒低声道，听到林沐风哭笑不得的答应下来以后，才想了想，说了一下最近的情况，“他最近应该是和血一说了些什么，刑堂那边有动静，虽然还没到重头戏，但也挺麻烦的。”
“刑堂干了什么？
“还能干什么，”君江酒不屑的轻哼了一声，“无非是找几个莫须有的罪名强加在我的人的头上，再在犯人中弄出点小动静，然后观察我打算怎么做呗。”然后他叹了口气，愁道：“血骷髅里的所有人，要是存心挑错的话，多多少少都能挑出些来。他清楚这一点，这次抓的人地位也不低，基本上是刑堂的权限能在不向我请示的情况下能抓最高级别了……真是挺让人头大的。”
林沐风听着他说，局势在心中渐渐明了。
救那些人，这事可大可小。刑堂诚心闹大的话，就是和刑堂过不去。再进一步，血一是上一辈留下的，称得上是前辈了，那君江酒去刑堂要人，就是不尊重前辈，和前辈过不去，看不惯、容不下前辈，这时候，只要安夏再适当的表示一下对前辈的尊重，原本一些持观望态度的老前辈就会顺理成章的加入他的阵营，而本来支持君江酒的前辈们也可能会心生芥蒂。
不救那些人，就是不在意属下，再加上刑堂那边再造个势，就是属下对君江酒根本不重要，支持他说不定哪天就会被他毫不犹豫的卖了，更能挑拨离间。
“不过……”林沐风挑了挑眉，“血一在位这么久都没啥大动静，偏偏这会儿一抓抓这么多人，是诚心闹事，还是有什么预谋啊？比如想要扶持安夏然后把他当傀儡控制，好自己掌控血骷髅什么的……”他浅笑着，调侃般的说道。
血骷髅允许自相残杀，甚至在某种程度上支持自相残杀。若血一能亲手杀死君江酒，也没人会说什么。然而妄图做背后的掌控人，尤其当想要掌控的还是执法者的时候，可就犯了血骷髅的大忌，是最不能被容忍的。
血骷髅这么多规矩说到底都是为了保持最高端的战力和竞争力，也好尽可能地保持组织内部高层的稳定性，这也是法令存在和血骷髅基地布局复杂的原因。不管是因为什么，血骷髅的规矩显然都是在保护执法者不被人掌控。
只要林沐风这番说词流传出去，不管血一有没有这份心思这个能耐，在这个普遍疑心病极重，宁可信其有也不可信其无的血骷髅，都会被推到风口浪尖，连带着，安夏的能力也会被人怀疑。
君江酒眼睛一亮，忍不住吻上了他的唇，含糊道：“沐风，你可真是太厉害了。”
就不知道他是真的激动还是为了趁机占便宜了。
林沐风迎合着他的吻，思绪和呼吸都渐渐被掠夺，直到因憋气而开始感到难受后才被放开。他大口的喘息着，用还带着水光的眸子瞪了他一眼。
君江酒看着他的表情，轻笑一声，道：“沐风，我是不是说过？你这样会更想让我做点什么的。”
林沐风移开了目光，微恼：“谈论正事的时候不要乱来。”
“好好好，”君江酒低头去吻他的眼眸，含笑道，“那就不谈了，别生气。”
林沐风：“……”
“你听我说完，”他轻轻推了推他，道，“先和信得过的人通一下气，刑堂那边也需要先稳住。做出些准备救人的样子给其他人看，暗中收集关于血一以前动向的信息。没有大动静最好，有大动静，也要想办法把他的动机改成对你要准备的流言有利才好。至于安夏那边……”
他微微蹙了蹙眉：“要留意那边的动静，不要打草惊蛇，他要是反击的话接下来会很麻烦。”
“好，都听沐风的。”君江酒弯唇，笑吟吟的，“那这件事我就不管了？”
“想得美。”林沐风毫不留情道。
君江酒一脸委屈的看他。
“血一以前干过的事你知道多少？”林沐风无视了他的眼神，问道。
“……明面上没干过什么，”君江酒低声道，颇有些消极怠工的意思，“偶尔暗中有过的大动作也很严实的管住了消息，可操作的空间很大。所以我就不用管了吧？”最后一句话尾音上扬，充满希冀。
林沐风微笑：“不行。”他在心里捉摸着还有没有什么遗漏，确定没有后，才微微勾唇笑了。
这个哑巴亏，血一是吃定了。
只要血一被除，安夏的一大助力就会被除掉，剩下的也会相对轻松一些。
接下来，就看阿酒怎么运作了，时间可不充裕啊……
君江酒被他笑得心里发毛，期期艾艾道：“那个……沐风……剩下的事情……？”
“嗯，”林沐风颔首浅笑，“就交给你了。”
君江酒：“……”
林沐风表示，自从没了自由后，他绝不会再帮君江酒处理工作上的事情，看他头痛，他开心。
发现没有机会推脱了以后，君江酒微微叹息，认命的转头去布置去了。
算了，沐风开心最主要。
刑堂
安夏站在窗前，眸中一片阴沉，血一垂头立在一边，不发一言。
窗外的一成不变的绿色——在血骷髅的山上，一年四季都能找到绿色。
“有他的消息了么？”沉默了许久，安夏沉声道。
“没有。”血一恭敬地回答，心中却不以为然。
刑堂又不是秘堂，不负责收集信息。在他看来，安夏要他打听消息，只能说是急病乱投医。
果然还是太稚嫩。
他在心底哂笑。
安夏自然清楚刑堂不负责收集消息，可影堂和秘堂都是君江酒的人，他是傻了才会通过那两个地方打听。只是唯一的信息来源被迫切断，想来想去，能找的，也只有找血一了。
至于血一……
安夏的神色愈发阴沉。
血一的野心他心里清楚，可偏偏他还确实需要他的助力。
烦躁的皱了皱眉，他冷冷的丢下一句“继续打听”后，转身走了。
身后，血一用余光盯着他的背影，神色难辨。
“好了。”君江酒放好了笔，伸了个懒腰，“终于把东西整理出来了。”他的身前摆着的就是他们之前定的计划。
“沐风，你看看还要再怎么改改。”
林沐风将视线从窗外的云上收回，走到桌前仔细的看了一遍计划后，颔首道：“没问题了。”
“没问题就好，回头我让他们执行去。”君江酒就着坐姿抱住了他的腰，在他身上蹭了蹭头，语气有些吃醋一样，“云有什么好看的，有我好看嘛？”
连看个云都不行……
他不由得失笑：“没你好看，你最好看。”
虽然这句话明显是在哄人，但君江酒还是很高兴的弯了弯唇，似乎并不在意他这话的真实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