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第一次意识到，林沐风不是像他这样的，无父无母的冷血杀手。他体会不到林沐风被迫流离失所的不甘；他体会不到他痛失双亲、血海仇深却无力复仇的痛苦。恰恰又是林沐风心中的骄傲，不允许他诉苦诉悲，只能独自一人承担着，将所有的情绪压在心底，在每个夜深人静的夜晚，默默舔舐着伤口，辗转难眠。
平生第一次，君江酒体会到了什么叫做心痛和怜惜。
他觉得束手无策。他帮不了他，能做的，仅仅是唤醒他的神智。
“沐风，醒醒吧。”君江酒和林沐风额头相抵，通过精神力让声音在林沐风脑中响起。
【清醒一下，你表姐在担心你呢……】
【她给我发了信息，想知道你的情况，因为给你发不过去……】
【……你快起来……给她……回……】
是谁在说话？君江酒么？好像是他。
表姐……看来表姐没有事情啊，那就能放心了。
心脏在疼……眼前混乱无比，周围也是乱糟糟的，说话的那个老人能闭嘴么？
他的身体……凭什么不要他了？凭什么要让出？
缺氧的感觉还在持续，要死了？可是还不想死。
我还想活着！
强烈的意志爆发，一瞬间竟压下了耳边的杂乱。
林沐风趁机想要看清外面，便费力地睁眼。入目一片惨白，晃得他想闭眼。他努力睁大眼睛，终于，看到了外面的状况。
君江酒守在他身边，脸色苍白的不正常，神色中带着焦急担忧。
君江酒，在担心自己。
他在担心自己。
即使心脏依然再疼，身上还是难受，林沐风却从心底感受到了一抹浅浅的愉悦。像黑暗中的人好不容易遇上了一道光，而那光，还追随着他左右。
红纹消退了一些。
君江酒松了口气，道：“感觉还好么？”
“没……”林沐风一开口，才发现自己嗓子又干又紧，几乎说不出话。
“你先别说话了，试着调息一下，静静心，别胡思乱想。”君江酒拉上林沐风的衣领，在林沐风疑惑的目光下问道：“你那印记，存在多久了？”
八
林沐风做了个口型。八年了。
君江酒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八年，还好，时间没有那么长。虽然波动的时候会很危险，但还没到死局的程度。这只是第一次波动，以后……怕是还会有个几次的。到了那时候，又要怎么度过呢？
林沐风闭目静心，按君江酒说的，不去想别的，很快痛感就消失了，整个人也好多了。
“印记怎么回事？”终于能说话了，他迫不及待地问道。
“有问题。”君江酒回答得很简练，他端了一杯水过来，“润润嗓子。”
林沐风喝了口水，抬眼看了一下君江酒，挑眉道：“我是不是有需要养伤了？”
“很正确。”君江酒微微一笑。
“我可真是多灾多难。”林沐风自嘲道。
“说起来，”他放下茶杯，“我到底是怎么了？是因为那个印记？”
君江酒点了点头：“所以我需要你告诉我，那个印记你是怎么来的？”
林沐风回忆了一下，缓缓道：“大约八年前吧，我一次偷偷溜出去的时候，貌似是被人打晕了……？因为我醒来的时候地方没动，身上却有了这个。”他说着说着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倒吸一口气：“你是说……？”
“估计是血骷髅的人。”君江酒道，“有了之后呢，有什么感觉没？”
“还好，就是偶尔心脏会疼，其他的却都没影响，也没发现什么。”
这个情况比君江酒想象的要好些，他道：“好好养着，再有什么状况，比如心脏疼什么的，就告诉我。”他想了想，又嘱咐道：“你先别乱走，我有事离开一趟，等我回来。”
林沐风点了点头，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愣神，脑中乱糟糟的。
这个印记的作用……莫不是……夺舍？
作者有话要说：
要断网连天，可能更新不了。尽力
第12章 遇故人
林沐风没能想太久。
经历过身上印记这回事，他最终没敌过睡意，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陷入了黑甜的梦境。隐约间，他好像听到了君江酒有些复杂的声音。
“……我这么……会怪……”
怪什么？
睡穴被微凉的手指拂过，他仅存的意识也陷入了沉眠。
君江酒站在床前，看着林沐风的睡颜，神色复杂。他从未这么纠结过，现在纠结起来自己都快疯了。
做，有被林沐风厌恶一辈子的风险；不做，有林沐风生命的危险。
其实也没什么可犹豫的是不？他自嘲的勾勾唇。就算是被厌恶一辈子……也值了。
林沐风醒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下午了。外面的声音比往常要大很多，不用看也能想象出是多么的热闹与繁华。
君江酒一手撑着脸颊，正坐在窗边的椅子上定定的盯着他。
“怎么了？”林沐风摸了摸脸，有些转不过弯。
“你很介意不让林家绝后？”君江酒没头没脑的问了句。
“什么？”林沐风完全没想到君江酒会问这么一句，蒙了一瞬。
君江酒瞥了瞥茶杯，给自己倒了杯茶：“我是说，你好像很讨厌和男性发生关系？”
林沐风：“……？？？”
“怎么了？”林沐风问道，“有什么事么？”
“哦，我之前突然想到，每次提到小倌什么的话题时，你脸色都不太好。”君江酒解释道，“所以我很好奇。”
林沐风张口便想答“肯定的”，可是话到嘴边竟说不出去了。原因无他，那一瞬，他脑中划过了和君江酒发生关系的设想，又想到了之前他们几次堪称亲密的接触，竟然觉得或许可以接受。
最终，他只是含含糊糊的答道：“……或许吧。”他又紧接着道：“和你有什么关系？”像是在心虚一样。
“没关系，好奇。”君江酒弯唇笑得一派纯良。
林沐风瞪了他一眼：“你无不无聊。”
“我不无聊会好奇这种东西？”君江酒反唇相讥。
林沐风沉默了，因为他竟然找不到话去反驳，君江酒说的好有道理。
“你要下去看看么？”君江酒见他不说话了就转移话题，“身体好点了吧？”他往下瞥了眼，似乎愣了一下，一边目不转睛的盯着什么，一边道：“节日有三天呢，第三天才是重头戏。今天嘛……就下去晒晒太阳好了。”
“你还真把我当病患了？”林沐风没好气道，“想去干什么就去。”
“怎么会？”他道，“这两天就在青城吧？林姑娘他们明天应该能到。我之前联系她了来着。任务的话回头再说。”
林沐风眉头抽了抽：“你下次再干什么就不能提前和我说说？”
“那不怪我，”君江酒转过头，一脸委屈，“你表姐不让。她说怕你见了她尴尬，然后不让她来。”
林沐风：“……”所以她到底干了什么？
他翻身下了床，感觉意外的神清气爽。稍微活动了一下身子，他回头瞥了一眼重新看向外面的君江酒，奇怪道：“外面到底有什么？”
君江酒道：“有个熟人，你先别下去，那家伙不是很友好。”他这么说着，自己却打开窗子，一转眼失去了踪迹。
林沐风心里有些不舒服，说不出来原因，却总是觉得别扭的很。他摇摇头，唇瓣微抿着，走到窗边向下看去。
没有君江酒的身影。
林沐风轻哼一声，回到床上盘膝修炼。
至于君江酒——
和他有什么关系。
另一边。
君江酒下了楼就直奔街道，鬼魅般来到了一红衣女子的身后，轻拍了她一下，来到了一处人烟稀少的地方。
红衣女子紧跟其后。
“月姐，你怎么来了？”
被称作月姐的女人掩唇一笑。她身段婀娜，体态娇媚，若不看脸，完全称得上是倾国倾城。只可惜，她的脸上，有大片恐怖的疤痕，像是生生剜去一块皮肉一样。
“来看看弟弟你的如意郎君呀。”月姐笑得欢快，涂着蔻丹的指甲轻点在火红的唇上，“怎么？不行？”
“如、如意郎君……”君江酒脸色黑了一瞬，“月姐，你可别瞎说。我跟他还没什么关系。”
“还没，不也快了？”月姐不以为意，摆摆手，“我想想啊，我们醉江大人整日陪着林家后人不说，还为了他灭了血骷髅里有头有脸的几号人物……啧啧，你要说你和他没关系，姐姐我都不信。”
“不是……”君江酒嘴角抽了抽，“沐……那个林家后人，他和你我一样，都有那个……鬼符。”
鬼符二字一出，月姐的脸色一下子变了。她迅速瞥了眼四周，抬手落下了个结界，声音变得严肃：“此话当真？”
“刚还发作了呢。”君江酒无奈道。
月姐眉头紧蹙。
杀手月素，在血骷髅大名鼎鼎，是个仅次于传说中第一杀手醉江的传奇人物。她年少成名，本命离月，因厌恶脸部妖娆的花纹而选了素字，作为自己的称号。本也是一代传奇，却因不明原因，突然发疯毁了自己的容貌，并叛逃血骷髅。
君江酒至今还记得曾经清冷护短的离月，以至于完全适应不了现在这名被叫做月姐的青楼老板。
差距太大了。
“当初我的鬼符，生十年，毁我容。为了去掉鬼符，我耗费九牛二虎之力，最终还落个叛逃的名字。……那这孩子？”月姐的眸中带着些伤感。
君江酒眸光闪了闪：“我倒是找到了可以解决的方法，就是……额……风险有点大。他的情况还没你那么严重，还是可以控制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