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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代雄豪 (赤水三株树)


  元棠说:“你没收到消息,录事、长史他们都没收到么?”
  袁德低骂了句脏话,知道他们可能被人算计了。
  或许也不是算计,都说人走茶凉,袁将军已故,元棠又不能立起来接手泽柔,朝廷肯定会派新的镇将,军府上下又不都像袁德这样一心忠于袁将军,人心有所向背实属正常。
  元棠说:“恐怕不仅来者不善,还是有备而来。他现在是泽柔镇将,军府和城中军士都得听他调遣,我们要走,他可以拦。”
  袁德沉着脸,一副随时可以找人干架的样子。
  元棠理平了衣襟和袖子,说:“算了,通知家人准备茶水迎客。”
  袁德颔首说:“是。”
  
  元棠走出去两步,又退回来,阿从一直默不作声,元棠也不知他在想什么。刚才阿从提醒他快离开泽柔,是不是知道胡飞远要来?
  元棠朝阿从拱手,说:“瞧我,一下又把你给忘了。行礼已预备妥当,不知阿从兄弟何时启程。若是眼下,恐怕不能相送,或是阿从兄弟再在府中多住一日,待我收拾好杂事,再为你送行。”
  阿从抱拳说:“不用。小将军珍重。”
  
  他去意坚决,元棠也不再挽留。袁德听闻阿从要走,有些诧异,但没有多问。
  元棠隐隐感觉阿从并不想掺和进泽柔镇将交替的纷争,虽然他对阿从更好奇了,但是也知道适可而止,于是说:“阿从兄弟也珍重。后会有期。”
  
  到袁将军灵前,袁德召集了十几名袁将军亲兵列在灵堂两旁,仿佛要上阵对战,气氛紧张兮兮的,弄得袁将军两房妾室缩在帐后哭都不敢哭。
  元棠怕吓到她们,尤其马氏还有身孕,让人先送她们回后院。
  
  不出半刻钟,卢长史领着一个圆头膀大的武将到堂前,元棠起身来迎,武将没顾着元棠,大步走到堂内,扶着袁将军的棺木道:“祖耀兄,你怎么就这么去了。”
  祖耀是袁将军的字。
  胡飞远长吁短叹,好像十分悲痛。
  
  这剧本不太对吧,元棠一天内第二次露出懵圈脸:嗯嗯嗯嗯?





第6章 大闹
胡飞远在袁将军灵前上香,静默了一会儿,回过身,似乎才注意到元棠,说:“这是……袁家小郎吧。”
  卢长史道:“正是袁将军的长子。”
  胡飞远和蔼道:“忽闻祖耀兄已去,实在不能相信,一时忘情,失礼了。”
  元棠满以为他要来拆灵堂,没想到他走亲和风,和脑补的差距有点大,只能说:“多谢将军惦念。”
  胡飞远点点头,转而与一旁的袁德叙起话来,问袁德袁将军过世时的情况,琚城的战事如何,还勉励一番。
  
  情形有点不太对,胡飞远来吊唁袁将军,要安慰也应该安慰元棠,这么搞得袁德才像袁将军亲儿子。
  说着胡飞远又问起泽柔的防务,越扯越远,袁德保持一脸冷漠,道:“待回衙堂,末将再将城防等公务与胡将军交代,必定知无不言,在将军灵前不便讨论。”
  胡飞远如恍然大悟,点头说:“是极,参军说得不错。”又问元棠:“不知贤侄何时动身回霁飏,入冬下雪路就不好走了。”
  
  本来元棠也打算在新镇将来前收拾搬出将军府,他如实回答:“既然胡将军已到泽柔,我们当然尽快上路,不会等到入冬。”
  胡飞远露出一个颇为满意的笑容,道:“如此,我安排一队人护送你们,以免不长眼的山野匪盗耽误贤侄行程。”
  
  元棠说:“不必劳将军费心,我有家兵护送,不需再其他人。”
  胡飞远说:“那怎么行,我看贤侄年纪不大,照看灵柩,又要安排人马,费神许多。祖耀兄才去,贤侄莫熬坏了身体。还是从泽柔派一队人护送你们,一路上也有个帮衬。”
  元棠说:“扶灵归籍尽人子孝道,小侄不敢假他人之手。再说,路上仍有德叔帮打点,不用再废将军的马力。”
  胡飞远讶异道:“袁参军要留在泽柔镇守,如何能同贤侄一起上路?”
  
  打了半天机锋,原来是在这等着,元棠还没说话,袁德先忍不住:“袁将军过世,某自然要护送将军灵柩归乡。胡将军已到泽柔,您手下不缺猛士效力,某自当退位让贤。”
  胡飞远不赞同道:“阿德过谦了,我手下的人怎么比得上你,你在泽柔多年,对城中防务以及北晟人的习性都再熟悉不过,参军之位当属于你。虽然我与祖耀兄早年有些龃龉,但为国尽忠匡扶我大夏山河的心都是一样的,阿德不必介怀早年的事。在我心里,泽柔府的参军除了你以外没有其他人能胜任,你安心留在泽柔便是。若放心不下袁家小郎,我可以多派些人护送他归乡。祖耀已去,我等还要继续为朝廷尽一份力,才不算堕了祖耀兄遗志。”
  一番话说得深明大义的,叫人不好还口,若是不答应,不仅是心存旧怨,还至国家于不顾。
  
  将军开府,可推荐自己认为合适的人担任府中职务。像参军、司马等职,都是将军亲信。有的将军亲兵大部分甚至全都是自家私兵部曲。
  袁德曾是袁将军私家部曲,袁将军看重他,给他全家放了良籍,还提拔他当参军。
  袁德忠心,一直当自己是袁家人,但袁家并不能限制他的人身自由。
  袁将军的亲兵中,有不少是放了良籍的,都不算私兵。
  如果胡飞远可以用镇守泽柔将袁德留下,那么他也可以用同样的理由让不是私兵的亲兵离开袁家。
  
  这些上过战场的猛士是袁家目前最坚实的依仗,特别是能带兵打仗的袁德。如果保不住他们,袁家想东山再起就难了。
  胡飞远没打算拆袁将军的灵堂,却想拆了袁家。
  摸清胡飞远的意图,元棠心底有些无奈,但现在最重要的还是袁德和其他亲兵的想法,他看了袁德一眼。
  
  袁德眼中震动,向袁将军灵前一跪,道:“袁德誓死不忘袁家的育养之恩和将军的提携之恩,绝不会背叛袁家,将军在天有灵,求将军明鉴。”
  胡飞远被他吓了一跳,要拉他起来,说:“你这又是干什么。祖耀兄当然知道你的忠心,今后你与我守好泽柔,才不愧于祖耀兄当初对你的栽培。”
  袁德像个木桩子杵在地上,愣是一动不动。
  胡飞远道:“哎,你这又是何苦。”
  
  元棠对胡飞远道:“德叔追随先君多年,小侄心里一直把他当做叔伯看待,他就是我袁家家人。按辈分,德叔与先君也属堂亲。自古亲人过世,家中亲族都需守丧。德叔自然也要遵守礼法,回霁飏守丧。”
  胡飞远说:“贤侄这就不懂了。阿德与祖耀兄感情深厚,让人动容,本也应该尽至交之谊,但‘金革之事不避’,北晟常趁秋冬兴战事,泽柔正是缺人的时候。阿德有哀思,更要以国事为念。边境将士千万,谁没有亲朋,若亲朋故去时各个都只尽哀思,大夏岂不是没人守了。”
  
  元棠辨不过他,退避他的锋芒,说:“驻城防务的事,胡将军还是在衙中与卢长史及众吏员商议,先君灵前不便多言。”
  胡飞远却愈发嚣张,说:“正是在祖耀兄灵前我才一定要与贤侄说道,替祖耀兄将是非曲直教于贤侄。”
  元棠心里恼火,袁德也眉头紧皱,显然被胡飞远一副替老子教训儿子口气激怒了。
  
  要是眼下无法驳回,让胡飞远占了上风,恐怕再难找理由搪塞,外面袁将军的亲兵都还看着。
  
  元棠望着胡飞远那圆脑袋和志在必得的表情就堵心。正僵着,外面忽然闹起来,多人大声呵斥,听起来像是打起来了。
  阿从跨过院门,与堂前众人打了个照面,说:“小将军,你……”阿从一愣。在他身后,四五个士兵追上来,都不是将军府的卫兵,阿从回身踢倒一人,绕到院墙边一棵大树后。
  又有十几个士兵追进来,一串人团团围住阿从,其中一人像小队长,到堂前对胡飞远道:“将军,我等奉命在外等候,见此人翻过后院院墙,形迹可疑像是奸细……”
  元棠大声喝断:“他是我府中贵客,你别胡说!”又对堂前亲兵道:“先救人!”
  袁将军的亲兵早对胡飞远不满,得了元棠命令,立刻上前与胡飞远的人纠缠在一起。
  
  元棠帮阿从准备了车马行礼,从正门送阿从走,不知为什么阿从竟然要翻墙离开。看样子胡飞远已经派人将将军府围住了,果然有备而来,难怪他敢不带一个人就这么进来。
  元棠皮笑肉不笑道:“胡将军,你这是什么意思,包围将军府,还要抓我的客人?”
  胡飞远脸不红心不跳,说:“本将军接管泽柔,军府内卫自然要重新安排。”
  
  元棠心里那个气啊。
  胡飞远风轻云淡地掸了掸袖子,说:“贤侄年幼,少不得我替祖耀兄好好管教管教。怎么,只有你有亲兵把守,摆这么多人作甚,想威胁我老胡?我和你客气说话,是给你父面子,既然你敬酒不吃,那咱们就上罚酒。”说着又对卢长史道:“劳长史去外面把本将军亲卫都叫进来,即日起,本将军坐镇泽柔,不相干的人一律不能入将军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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