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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代雄豪 (赤水三株树)


  
  从前和封淙在一起无论干什么,元棠都觉得自然而然,现在封淙依然如故,元棠无法自然,有时候两人坐在一起看书、吃饭什么的,他思绪一会往封淙身上飘,想自己到底有没有可能把封淙掰弯,他从来没有掰弯过谁,完全没有经验,而且掰弯直男什么的,是不是不太道德。
  有时元棠会想封淙如果也喜欢男人有多好,但又怕封淙喜欢男人会像这个时代许多有断袖之好人一样,要是哪天封淙搂着一群如花似玉雌雄莫辩的男孩和自己说要不要玩一玩,元棠觉得自己会疯的,那画面就觉得想想要里嫩外焦了。
  封淙当然不会那样,他一定是受什么画面刺激影响太深。
  
  一边胡思乱想,元棠还要经受着甜蜜的煎熬,射箭的时候,练习就练习,为了帮元棠摆正姿势,封淙时常握着元棠的手教,他的下巴贴着元棠的额头,整个身躯将元棠合围住,体温相接,气息相闻,这种感觉,四舍五入也能算抱过了。
  当然抱是在元棠梦里的,封淙只是不厌其烦地帮元棠纠正姿势而已。
  诸如此类,两人日常接触很多,像许多少年关系亲近的男生一样,挨挨擦擦,磕磕碰碰,闹起来滚在一起都是家常便饭,元棠一边享受这种亲密,一边唾弃自己对兄弟起“歹心”,一边还忍受无法更近一步的煎熬。
  封淙正处于少年向青年期生长的过度期,他的身躯修长有力,皮肤细致温热,肌肉充满活力,行动时犹一只敏捷的豹子,和他在一起,每每都让元棠动心着迷。
  总的来说,人生充满了不安与诱惑,痛并快乐。
  
  也是这段日子重新审视与封淙的关系,元棠才发觉封淙对他已经与一开始时的疏远完全不同。
  他照顾他,会与他说许多趣事,自己武艺过人却还会陪他习武,元棠也觉得与封淙在一起很轻松开心。
  只是有时封淙会有一些心事,王尚书为封淙封一事让封淙的情绪变得有些烦躁,他不会将烦躁表现出来,只有偶尔一些眼神流露,元棠似乎又从他身上感到那种压抑,在他推二皇子入水与皇帝对峙时元棠就曾感觉到过。
  太后加诸于封淙身上的东西越多,套牢封淙的枷锁就越重。他从未说过什么,元棠感觉到那是他不愿提及的,因此也不问。
  
  箭羽“咻”地一声离弦飞出,正中红色靶心,封淙放开元棠的手,稍稍退离,说:“不错。”袁德展眼一望,也夸元棠射得好。
  元棠心想不错什么好在哪里,我都不知道这箭是怎么放出去的,和封淙练箭真是有碍进步,元棠每次都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但是要他放弃这种练习是绝对不行的。
  封淙让内侍将靶子挪远了一点,对元棠说:“再试试吧。”
  沈靖宣从清凉殿后廊下来,元棠看到他,高兴地朝他招手。
  
  元棠和封淙在一个长棚下练射箭,外面细雨霏霏,沈靖宣撑纸扇从廊檐出来,雨珠在他衣面上滚过,闪闪发光,更衬得他一身疏冷。
  沈靖宣轻轻拍下衣服上的雨水,说:“太子来给太后请安,回京的日子定在三日后,长归到了秋天真是冷涩逼人。”他看到靶心的箭,又说:“是二郎射的吗,真不错,你十岁那年我去过袁家,当时你躲在房里像个小姑娘似的,也不肯见人,如今上得马鞍拉得动弓了。”
  沈靖宣说的自然是曾经那个袁棠,袁棠真心实意地说:“惭愧惭愧。”那个袁棠不是我,箭也不是我射的。
  “我来恭喜殿下将得封王,”沈靖宣说,“朝上都吵得天翻地覆,殿下自己倒清闲。”
  封淙笑了一声说:“同喜。你别是来挖苦我的吧。”
  沈靖宣大方承认:“对,就是特意来挖苦你的。”
  元棠一时啼笑皆非,这两人还真是,见面没一个人能好好说话。
  
  沈靖宣说:“我听太子说,今天早上议事时,王尚书向朝廷推荐由你接任桓王出镇上筠。”
  元棠以为自己听错了:“谁,阿淙吗?”
  封淙张弓而立,眼睛一眨不眨,箭光疾飞,哗然破开元棠先前射中靶心那枚箭,箭簇牢牢钉在红心中,箭身不住颤动,他说:“我也没带过兵,资历名望一样不如萧携之,推荐我也没有用。”
  沈靖宣挑眉问:“你不惊讶?”
  封淙说:“太后留我这么些时日,迟早要用到我,她只是用我和萧家抗衡而已。”
  
  太后和封淙如同对手般互不相让,元棠都不知道他们的关系是怎么变成这样的,太后很少向封淙说明什么,即使她的某些决断与封淙有关,她似乎就是要让封淙自行领会和应对,祖孙俩见面决口不提朝政有关的任何事,两人之间却始终拉扯着一根看不见的线,太后进一步,封淙也进一步。
  太后与封淙的关系,比太后和皇帝的关系更微妙。
  
  “你打算如何?”沈靖宣说。
  封淙微微蹙眉道:“陛下不可能答应,朝臣们也不会,上筠重镇,不是随便派个人去就起作用的,外要威服北晟,内能安抚军士,还要拱卫朝廷。他们居然没有驳回王尚书吗?”
  “驳回了,”沈靖宣说,“但王尚书认为,派宗室为镇将,再令一猛将担任军府司马或参军便可保无虞,即便是萧侍中亲自出镇,也要从北边调任一人为副将才能统帅士兵,如此考量,你有宗室的身份,又是文熙太子的儿子,且年富力强,似乎也不比萧侍中出镇差多少。”
  沈靖宣不由得疑惑道:“太后不会真想让你出镇,王家的确没有人比你合适?”
  封淙一笑说:“连你都信了。”
  沈靖宣说:“先时王家从未提过让何人接任桓王,说实在的,我觉得也不是没有可能。前些日子王家还荐了一人入中军,你们也许也认识,他是太学的学生,名叫苏子聪,他父亲可是与二郎父亲齐名的猛将,现在沐州北戍守。太学的武家子这么多,王家怎么偏偏荐他的儿子入中军。若你出镇上筠,苏将军为副将,倒也可行。”
  中军就是京城禁军,苏子聪已经入中军任职,封淙也有些意外,他喃喃念了一声苏子聪的名字,说:“陛下难道任由王家施为?”
  沈靖宣说:“当然不会,陛下已让我那族兄拟诏令,要将苏将军从沐州调到齐州,齐州处在沐州北,离京城更远,不过若是你真出镇上筠,将来再将他调回上筠也不是不能。”
  “不可能。”封淙低声说。
  沈靖宣说:“是不可能还是你不想?”
  封淙无奈笑道:“绝无可能。就算王家找不到合适的人,也一定不会是我。我原来以为他们拉拢詹氏,想用詹方出镇,詹家有此家风,詹方也希望家族重得兵权。若他们真的想让我出镇,一开始就让我留在上筠岂不是更好。 ”
  沈靖宣也疑惑了,他随太子请安不能久留,将消息告诉封淙便离去。
  
  封淙蹙眉凝思,元棠也没心思练箭了,朝政上的事他不如封淙和沈靖宣明白,只能陪封淙发呆,顺便偷偷盯着封淙瞧,过了一会儿,元棠盯着盯着真的呆了。
  封淙伸手揉了揉元棠眉心,好笑道:“你愁个什么,我都不愁。”
  我当然是在替你愁啊!
  元棠被吓了一跳,听封淙那副无所谓的语气又有些心疼,他现在已经知道了,封淙很多时候并不是真的无所谓,他在局中身不由己而已,元棠刚到宫里的时候问封淙他怎么想,封淙没有回答,并不是他不想,而是已经卷入其中,他的想法变得无足轻重。
  
  封淙方才在想沈靖宣带来的消息,这时却对元棠感兴趣,他凑近元棠,一张俊脸在元棠视线里放大。
  “干、干嘛?”元棠舌头都捋不直。
  封淙没说话,那双瞳仁带金色的凤眼里半含笑意。
  元棠心跳得像开了马达,表面镇定:“看我作甚?”
  “说,你愁个什么?”封淙问。
  元棠心想问就问挨这么近干嘛,再挨过来小心我亲你啊。
  “我说过要帮你离开京城的,现在却还是帮不上忙。”元棠也很泄气,将军没当上,承诺没兑现,男朋友也没谈成,可不是很愁吗。
  “要是指望你,我这辈子都出不去了。”封淙很直接地说,“我自己都帮不了我自己,不怪你。”
  元棠被打击得心碎,苦了一张脸,封淙又揉他,说:“别人觉得封王封侯是好事,连沈靖宣都觉得我狂妄太过,为什么你从来不这么想?”
  元棠何止从来没那样想,连封淙想离开夏国——在世人眼中几乎等同背叛姓氏与大夏——元棠都是全盘接受的,封淙一直也有些奇怪,不知元棠为什么明明看起来很乖巧规矩,有时候却会有出人意表的想法和作为。
  “啊?”元棠自己也被问住了,他思考着说:“所求不一定可得,所得不一定所愿。好与不好只有你自己知道,只要无愧天地良心就行……可能是因为我遇到你的时候并不知道你是谁,所以不觉得你一定应该成为什么模样。”
  “所求不一定可得,所得不一定所愿……”封淙重复着说,“确实如此。原来你心里一直那样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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