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言得金缕曲得天下,他如今已经知道,晏衡对天下没有野心,可他为了宫里那位……
谢无秋的声音冷得像从冰窟的冒出来的:“你该不会是想把这个也给他吧?”
这个“他”没有直言,但晏衡明白谢无秋说的是谁。
晏衡依旧不置一词。
可这就等同于默认了。谢无秋吼道:“你真想给他?!”
谢无秋五指不自觉用力,指尖都掐进了晏衡皮肤里,惹得晏衡一声闷哼。
“你真以为赎命阵能经世济国吗?”谢无秋荒诞地讥讽道。
晏衡难耐地往后仰了仰脖子,额上渗出了汗水,嘴角却挂了清浅的笑:“如果我是说呢?”
“如果……”他道,“世间真有赎命的法子,昭平拿到它,岂非能掌握整个东魏的命脉?如果把它用在军队里——”
那是何等所向披靡的一支军队?
“晏芳含!”谢无秋猛然呵斥住了他,他被晏衡的言论吓到了,“你的想法太骇人了,停下吧!你不明白这会造成怎样的秩序混乱吗?!我都想得明白的事,我不信你糊涂!”
晏衡微微犹豫了。
没错,他知道,谢无秋说得对,他也理解杏林谷为什么要收回赎命阵。他也为此纠结过不止一次两次。但是……他可以不滥用的,多少……能掌握些主动权吧?等战乱消失,天下平定,再让杏林谷收回赎命阵不好吗?
可是……人心不足蛇吞象,如果赎命阵真的存在,谁又能保证控制的了它现世之后的情形,晏衡也无法保证阴阳秩序不会被打乱。
就在晏衡犹豫不决的时候,谢无秋借机探手去半空,再夺书,晏衡一退,却有些晚了,两人同时触到了书的半角,同时用力一扯——
金缕曲被扯成了两半!
晏衡和谢无秋各自退开,互相看了看对方,又看了看手中的半部赎命阵,又是久久没有说话。
这个荒诞的情形,竟使两人心底都暗暗松了一口气。
说到底他们都不想、不愿,面对和对方对立的局面,下不去最后的那个狠手。
谢无秋捏着那半部金缕曲,红着眼道:“晏芳含,你明知道我做出怎样的让步……你是不是,就仗着我下不去手杀你,就以为自己有恃无恐了?”
他这话说来又像威胁,又隐隐带了些卑微的恳求。
为什么下不去手杀晏衡呢?到底是从什么时候起,他对这个人的心思已经变了……他看着晏衡的眼睛,想从中看出一丝的动摇来,想知道晏衡到底又怎么看他。
晏衡微微颤抖着,他其实没想过,谢无秋下了手杀他,可是不得不说,刚才那样劣势的情况下他仍然坚持不松手,心底还是押了,赌了,谢无秋下不去那个狠手。
他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已经在信任着一个注定是敌人的人了。
晏衡看着谢无秋流转的目光,看到了里面满盛的悲哀和……情意。他知道,他知道。他就是仗着……仗着谢无秋的一颗欢心。
从前不敢细想,可今天才发现,即使不细想,很多事情和感情也已经收不住了。
谢无秋说出那句话,整个人都瞬间没了气场,他把自己摆在渺小的立场,情绪变得万分难过:“你满心满眼想的只有那一件事,那一个人,是吗?你今生的承诺只有那一个吗?对我就没有吗?如果你失忆了,我提醒你,你答应过我的事,也不止一件两件。”
晏衡嘴唇一颤,打断他道:“我们之间,只是交易,不是许诺。”
“哈哈……”谢无秋嗤笑了出来,“对你来说不一样是吗?好啊,你是不是觉得我是个傻子,利用起来得心应手。”
“你真以为……”谢无秋笑着笑着,脸就垮下来了,他笑不出来,眼底满载着千万哀伤,“你真以为我跟着你一路从雒城到许都,从许都南下建业,再从建业北上漠河,全都是闲得慌吗?”
这句话如同晴天霹雳击中了晏衡,他怔怔然听着,眼眶蓦地湿润了。
从雒城到许都,从许都到建业,从建业北上漠河……从相互利用、相互试探,到不知不觉相互信任,相互扶持。
这一路越走越孤单,妙吾、夜隐、铜雀、流觞、非歌……可是唯有这个一直当做“敌人”的对手,从没有背叛过,一直陪伴在他的身边。
“原来……已经走了这么多路了吗?”晏衡喃喃。
谢无秋越说越想嘲笑自己,本来还要再补一句,但他猛然看见,有一行晶莹的水珠从晏衡眼眶间滚落了下去。
是他的错觉吗,晏衡……流泪了?
那是不可能的事情吧?
谢无秋顷刻间呆住了,傻傻站在原地,失去了言语的能力。
晏衡也没料到自己会难受至此,心痛至此,他看到谢无秋的表情,又感到下巴一凉,才伸手抹了下脸,发觉自己竟是落了泪。
晏衡立即转过了身去。
“一生就打算做一件事,到头来还是办不好,就这样,你还要给我出那么多其他的难题……”晏衡又抬起手臂抹了下眼睛,“谢无秋,你就是我的克星。”
谢无秋在原地怔了许久,才从晏衡竟然落泪了的震撼里醒过来,他迈着有些僵硬的步伐,一步一步走了过去,站在晏衡背后,许久。
然后,他忍不住张开双臂,从后面拥住了晏衡。
晏衡身子一颤。
耳边,传来极温柔的声音,他从没听过谢无秋用这种语气和他说话。从前不是调笑便是无谓,可这次,那声音温柔认真得像换了一个人。
“芳含,你……和我回漠河吧……一生一件事,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你的昭平弟弟现在已经长大了,他背后不止你一个人,他可以自强自立,不用你再操心了。一生还长,再做点别的事不好吗……”
谢无秋轻轻地说,他害怕晏衡直接拒绝,所以说的很快,不容他拒绝:“反正现在,你我都是孑然一身,杏林谷就剩下我一个人了,十二楼也不要你了,什么武林什么朝廷,我们都不管了好不好,我带你去看看我长大的地方好不好?你知道吗,村子里有一只湖,很美的,大家都管它叫漠河的眼泪,蓝汪汪的……很清很静,清静到……足以过完这一生了。”
他扳过了晏衡的肩膀,轻柔地抚摸他的脸颊,带着一丝不安,怯怯问:“好吗?”
晏衡痛苦地闭住了眼睛,再睁开时,谢无秋一下用手按住了他的嘴唇:“先别拒绝。”
“我给你时间,你也给自己一点时间,再好好想想,想想我说的话,好吗?”
这些话说出来,谢无秋有种豁出去的感觉,他垂下头,轻轻吻住了晏衡,一沾即离,然后再次贴上去。比起上次在建业水牢里的凶狠的吻,这一次他温柔得多,可这绵绵似水的柔情似乎比上一次还难以拒绝。
而晏衡亦恍然察觉,他竟也……丝毫不想拒绝。
于是他再次闭上了眼睛,微微张开嘴唇,也去品尝属于谢无秋的味道,甚至主动探出了舌尖,和对方缠吻到了一起。
他们都努力把金缕曲的事排出脑外。
既然天意如今让这本书一分为二,两人各执一半,那么,就先如此吧……
杏林遗术,五代而绝。预言是何意……不去想了。
第58章 问君何独然(2)
两人在拥吻中忽然感到顶头的土壁一阵震动,忙松开了对方。晏衡有些不自在地说:“先离开这里吧,这里应该是出口了。”
他们沿着隧道走出了阴面的万石阵,推开黄土遮盖的沙门,来到地面上,发现此处是一片沙漠。
谢无秋仔细辨认了一会儿,道:“这应该是秦州边界的一个少有人烟的区域,隧道的出口被乱石怪树遮掩着,确实不易被人察觉。”
虽说是少有人烟,但也偶有不了解情况的外地商户从中经过,方才他们听见的动静,却是茶马帮的人在此处劫道了。
两个人出来后看见不远处的混乱,就躲在乱石后面。谢无秋看了晏衡一眼:“怎么,想多管这个闲事?”
看那个商队应该也只是普通的过路商队,压了几车货物,还跟着一车女眷,不过,马帮的人并没有对这群普通人下手狠辣,也不似传闻里的见人即杀,看起来,仅仅只是恫吓而已。
晏衡于是回谢无秋的话:“罢了,走吧。”
但说完这句话他又轻怔了一下,天大地下,此时却又该走去哪里呢?金缕曲已经到手了,虽说只有一半,但此行漠北的目的已经达成,接下来他又有什么能帮助刘易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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