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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歌……”晏衡看向身侧之人。
“别心软。”穿着玄色劲服的男子淡淡道。
晏衡闭眼平息了一下,随即点头。
其实今天得知妙吾背叛,他心里是有一种“果然如此”的感觉的。五个死士里,只有妙吾是当年他爹用钱买来的,为财而来,也会为财而走,并不该意外。
铜雀一剑干脆利落地杀了妙吾,看也不看他一眼,足尖一点跃出包围圈,回到了晏衡身边。
晏衡面上露出坚毅之色,走出去,对着那些不知所措地欢雨楼弟子,也对着其余在场所有人,扬声道:“叛十二楼者,死。”
“哐当。”竟是有人拿不住手里的兵器,失手落地的声音。
晏衡不以为意地一笑,看向平湖岳:“平君侯,闹剧结束了,让你见笑了,不知可否借一步说话?”
“少主!”铜雀皱眉,低声叫了他一声。
晏衡冲她微微摆手,毫无畏惧地穿过官兵走向平湖岳。他脸上的黑色咒印已经开始缓缓褪去,有如飞灰一点点风散,指尖上的最后一点颜色也消失了。金缕曲就像众人的一场梦,十二楼的少楼主看上去似乎又是刚开始那个手无寸铁的病公子了,谁一根手指就能推倒的模样。
他刚走出去没几步,非歌忽然跨出欢雨楼掠到他身侧,反手便朝欢雨楼的房檐上扔出一枚飞镖。
“叮——”飞镖被铁剑打开了。一个影子“嗖”地窜走了。
晏衡回头皱眉:“怎么回事?夜隐没发现那有人么?”
非歌低声道:“这人的轻功看来比夜隐还好,江湖上竟有这号人物。”
铜雀也赶了过来,眉头紧锁,有些犹豫道:“方才那一下格挡……我觉得,像是个使剑的老手。”
晏衡讶然:“你们两都没头绪么?”
铜雀默然点头,非歌沉吟不语。晏衡便道:“罢了,该来的总会再来。之后多加防备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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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檐上,甩掉了夜隐的小乞丐轻松闪回了原处,那生了锈的铁剑看上去笨重无比,在他手上却轻若无物,没发出一点声响。
他朝下望去,见十二楼少楼主走近了将军平湖岳,刻意抬高了声音放话道:“平君侯,江湖纠纷,我劝你还是少管闲事为好,怎么,潼关的战事还牵不住你吗?”
嚣张的态度令所有人倒吸一口冷气,但却没人敢反唇相讥。就连平湖岳似乎也忌惮十二楼,假装没听到话中的示威,继续圆着之前的场面话。
晏衡微笑着贴近平湖岳耳边,手指以一个很不礼貌的姿势点在将军的心口,任谁都觉得那是在挑衅了。
可是乞丐借着其他人看不见的角度和极好的眼力,清楚的看到,当平湖岳似乎生气拍开晏衡的手的那一刹那,他往晏衡衣袖里塞了一个纸条。
晏衡的神情没有任何变化,很快便背过手去。两人针尖麦芒地又说了两句,各自告辞。
小乞丐眯住了眼睛。
晏衡走回铜雀和非歌身边时,脚步已经有些虚浮,突然身子一晃,铜雀眼尖,一下挽住了他,没令外人看出马脚。
这一挽,才发觉晏衡整个身子都在轻微发抖了。铜雀赶紧握住他的手,替他暗中输送内力。晏衡嘴唇都有些发白了,压抑地咳了几声,紧紧回握住铜雀的手,低声道:“扶我走,从药坊后门走。”
晏衡挺直后背,若无其事地与铜雀挽着手慢慢消失在众人的视线里。
刚走进后堂,他就昏了过去。
非歌跟进来,一把抱起晏衡,铜雀不知从哪里取来一件斗篷盖在晏衡身上,道:“先带少主去你的问雨楼,我留下善后。”
非歌“嗯”了一声,抱着晏衡从药坊后门闪了出去。
***
问雨楼是十二楼四座坐落于雒都的楼之一,飞花令保管在非歌手中。
十二楼和苍崖山那些门派不一样,门规是不认人,只认飞花令。妙吾先前来要飞花令,他以为晏衡夺权后会自己掌控至少四座十二楼,其实对雨十二楼,十二枚飞花令,全部分散给了五死士,除了非歌手中有四枚,其余人一人两枚。而晏衡手中实则一枚也没有。
而五死士并不只认飞花令,他们直接听令于晏衡本人。即使他们中有人是晏守魏提拔起来的,但成为死士的那天起,就代表他们只听令于晏衡了。
妙吾身上有欢雨楼和畅雨楼两枚飞花令,他死后,晏衡将欢雨楼给了铜雀,畅雨楼给了非歌。
自从那天清理门户后,晏衡在病榻上缠绵了三天才下地。
传言金缕曲是一门吸取别人性命替自己续命的邪门功法,掌握它就能掌握世间轮回,打破生老病死的法则。
晏家的确有着《金缕曲》残本,但,只是残本。晏衡出身时体弱,大夫曾断言他活不过二十,晏守魏为了替他续命,死马当活马医,让晏衡练了《金缕曲》的残本。
如今看来,反噬已经一天天渐甚了。每一次用,都好像在加倍燃烧自己的寿命,使用金缕曲所消耗的气血,根本不是用它吸几条人命能补的回来的。
晏衡现在所掌握的金缕曲,不足以杀人,怕是在吸干别人之前,自己就先内耗而亡了。
“少主!你别下地呀!”
铜雀端着热水盆急冲冲地跑进来,把晏衡按回了床榻。
“好铜雀,你把我当一碰就碎的瓷器吗?”晏衡好笑地看着紧张兮兮的绛衣女子。
铜雀冷硬道:“不,您是人看着时装死,一不看就跑没影的小老鼠。”
有下人在外面扣了扣门:“铜雀大人。”
铜雀放下热毛巾,疾步过去开了门:“什么事,没事别来打扰少主休息。”
门口的是门房,他道:“有个小叫花子求见少楼主。”
“叫花子?”铜雀不耐烦,“什么乱七八糟的人也敢敲问雨楼的门,叫他滚回……等等,他怎么知道少主在这里?”
门房尴尬道:“属下也是这个意思……才来上报。属下方才周旋了他两句,但他斩钉截铁说少楼主在这,还让我把这个给少楼主看,说少楼主看了就会见他……哎?”
门房眼角余光瞥见一抹绯红的衣角,风一样的掠去了门口的方向,他下意识抬头,见铜雀已经远了。门房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手心里还躺着一枚飞蝗石。
第4章 苍山秋水剑(1)
晏衡趁着铜雀离开,重新又从床上爬了起来,自己取过她放下的热毛巾洗了把脸,还在房间里活动了一把身子。
过了一会儿铜雀还没回来,他干脆把窗子也打开了,撑着窗沿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还伸出手去拨弄了一下横在窗前的一枝红杏。
随即他便听到杏树上传来一声轻笑:“晏少楼主,真是雅兴。”
那人随性地坐在枝杈间,脚踩树干,手肘撑着膝盖,歪头看晏衡。他顺手捏了一把杏花瓣,捉弄地往晏衡头上扔去,不料正好晏衡这时抬头看他,那些花瓣就撒了他一脸。
晏衡被花粉的气味呛到,掩着鼻子偏过头咳了几声。倒是始作俑者看愣在原地,半晌说不出话来。
他盯了晏衡片刻,居然有点脸红的转开了目光。心里想着,怎么那双眼睛好像带着横波的?
隔花隔水的重逢,低头与抬头的人置换了位置,两人都安静的不可思议。
还是晏衡先开了口,哼道:“是你啊。”
真是怪了,问雨楼可是非歌布置的防守,居然发现不了区区一个小乞丐么。铜雀怎么几次三番中他的障眼法?简直不敢置信。他都要怀疑铜雀是故意出去散步了。
树上的小乞丐同样觉得有怪趣,他这样一个来路不明的大活人越过守卫出现在晏衡面前,是其他人早该放信号或者喊人了,再次也该做出点防备地姿态,可这个晏楼主不知是不是傻,一点反应也没有,他就不怕自己是来取他性命的么?
晏衡等了半天也没等到对方开口表明来意,只好问道:“你不请自来,是何用意?总不能是上回没给你钱,这回讨到我问雨楼里来了吧。”
小乞丐眼皮跳了一下:“你果然还记得我。”
“我这个人啊记仇,害过我的人我都忘不了。”晏衡似笑非笑道。一次普通的偷窃自然称不上“害他”,只是晏衡猜,这个人明白他在说什么。
小乞丐并不掩饰知情,扭头默认了,半晌,哼唧唧道:“我这不是来给你道歉的吗,那是个意外,你弄清楚些,我可不是妙吾的人。谁知道你钱袋里面不装钱,可不怪我。再说你受那伤一下就好了,就是疼一点……”小谢摸了摸鼻子,总觉得还是有点理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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