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张了张唇,最终默默的坐在沙发上。
妈妈也在爸爸的搀扶下坐在了沙发的另一边,妈妈还在哭,背对着我一抽一抽的样子,看着我格外的心疼,原先那些憋住了的眼泪也流了下来。
我又什么时候见过妈妈掉眼泪呢?这么多年来,我一直都是乖巧懂事的女儿,从来舍不得妈妈伤心,而今惹到她掉眼泪的却也还是我。
可是我又能怎么做呢?这一步终究还是要走的,我无法避免。
妈妈默默的在一旁抽泣,爸爸满是心疼的抱住她,转过头来看着我,眼神里也是掩不住的失望。
面对爸爸这样的神色,我的心颤抖了一下,眼泪流得更汹涌了一些。像是不甘心,又像是溺水了妄图去抓住浮木,我不禁哽咽着开口,“爸……妈……我还是您的女儿不是吗……”
“我没有你这样的女儿!”妈妈再次尖锐的叫了出来,“你一天不交男朋友,你就一天都不是我的女儿!”
“我不交男朋友就不是您的女儿,这二十几年女儿的身份就这样吗?就以一个男朋友来评判我身为您女儿的身份吗?”我又何尝没有被妈妈的话给气到?语气不自觉的就提了起来。
“好了,别再吵了!”一向温和的爸爸突然间也猛然提高了声音,吓得我和妈妈同时停止了争吵的念头。旋即妈妈哭着打爸爸,“都是你,都是你总是说不急不急,你看,女儿变同性恋了!你满意了吧?!”
爸爸就让妈妈胡乱的打了两下,然后强硬的一把抱住。妈妈一开始还挣扎了两下,旋即便趴在爸爸的肩膀上放声大哭,“呜……我怎么就这么命苦啊……”
我在一旁流着泪不肯再说一句话。
爸爸沉默了一会,说道:“一念,准备一下,跟爸去看心理医生。”
我猛然看向爸爸,不可置信的尖声叫了出来,“爸!您是大学教授,连您也认为同性恋是病吗?我为什么要看心理医生?我没病!”
“没病?没病你会跟我说你是同性恋?!我告诉你,你必须要改!你把老许家的脸都丢光了,丢光了!”妈妈从爸爸怀里抬起头来,那红着眼扭曲的模样仿佛是想把我吃掉一样。
“到底是您女儿的幸福重要还是脸面重要?而且这件事不说出去谁能知道?!”我一边哭一边狼狈的反问,心里难受得快要死掉了,“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那你为什么要这样对妈妈?!”妈妈哭着质问。
我张了张唇,无声的痛哭。
为什么……为什么就一定要这样呢?我不明白,可是,我很难过。
真的很难过。
☆、第一百一十一章
这样的争吵当然没有任何结果, 妈妈哭得停不下来,我也在一旁跟着哭。爸爸看我俩都哭成泪人了,无奈的开口道:“老婆,我们就先回去吧, 各自都冷静一下。”
“冷什么静?你让我如何冷静?”妈妈嚎啕大哭,“我女儿都毁了啊,一定是在外面被人带坏了,一定是这样的。”
“老婆,你冷静点。”爸爸见妈妈哭得都快晕厥过去了, 连忙低喝一声, 然后为她顺气, “现在哭也没用, 事情总是要解决的。”爸爸看向我,眼眸里满是让我不知所措的深意,“一念你也该好好想想。”
“回家吧, 回家吧。”爸爸扶起妈妈, 妈妈在爸爸的搀扶下走了几步, 然后又突然反应过来,“不, 我不走,我要住在这里, 我要看看到底是哪个不知廉耻的女人带坏一念。”
我可以忍受妈妈骂我打我,可是我无法忍受妈妈说总监一句不好的话,虽然她并不知道这个人是谁, 但是我就是忍受不了。
“妈,您要怎么说我,我都可以接受,但是您怎么可以随便评论别人?人家是无辜的,您这句不知廉耻未免说得太过了吧?”我急着为总监辩解,“是您说的要尊重每一个人,为什么您自己却做不到?”
“带坏我女儿的人不值得被尊重!”妈妈急促的大口喘息着,这一句话吼出来之后她差点没喘上气,吓得爸爸脸色都苍白了几分,连忙为她顺气。
妈妈一把推开爸爸的手,咬牙切齿的看着我说道:“我知道你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一定有别人的插足,甚至于你还交了所谓的女朋友,我告诉你,没门!没门!”
“你怎么不想一下?为什么会有人喜欢同性?别人都是骗你的,大难临头各自飞,要是出了事,她就会卷走你的一切,一念,你真的是太傻了。”
“是,我不能保证所有同性恋人在面对困难的时候,都能一起度过,但是就算是两夫妻之间,闹到离婚的也不在少数,您又怎么能这样举例子呢?”我反驳说道。
爸爸见我俩又要吵起来了,连忙插口,“好了好了,吵什么呢?都冷静一下。”
妈妈还想说什么,爸爸却不打算让她说下去,搂住她的腰强硬的走出去,“老婆,有什么事情,冷静下来再说。”
“一念,你要是再说一句话,我就当没你这个女儿。”爸爸说完妈妈之后,转过头来目光冷淡的对我说道。
爸爸从来都没有对我说过一句重话,但是他今天说这句话的时候是这么的坚定,让我一肚子的委屈和难过一下子涌了上来。
可是我不敢说话,我是那么的爱他们,我又怎么能真的承受得起他们不要我呢?
我捂住嘴不敢出声,可是眼泪却一个劲的流,流湿了我的双手。爸爸看着似乎也有些于心不忍,可是还是抱住了妈妈边走边说道:“吵下去也没有用,先回去吧。”
妈妈一边哭着一边小声的对爸爸说道:“呜呜……老许啊,我该怎么办啊……真是造孽啊……”
等他们都走了之后,我还捂着嘴久久反应不过来。爸爸妈妈确实没有像小丫父母那样禁足我,也没有做出动手打我的举动。可是他们态度的坚决,还是让我感到冰冷。
我曾开玩笑说过王小丫和刘清玫家里的反应是截然不同,可是现在看来,我和总监家里的反应,才算是真正的天壤之别。
这让我很难受,可是我却无能为力。
所有的心理建设,所有的试图假设,都是没用的。只有你真正面对了妈妈的泪水,你才知道心到底能有多难受。
我双腿一软跌坐在了地上,失声痛哭了起来。
为什么出柜会这么艰难?半年的铺垫和渗透根本没有任何用处,妈妈的思想就像是一块石头,而我就是妄图用一滴水穿过那块石头。
我一个人哭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地减缓了想要哭泣的心情。喉咙因为刚才的争吵而有些发疼,脸颊更是干涩得有些难受。我坐在地上冷静了一会,想起了很多的事情。
加油许一念,这才是一个开始,后面还有更久的拉锯战需要你来坚持。如果这第一步都无法坚持,那么又怎么敢说以后都要和总监在一起呢?
想起总监来,我心里终于有了稍许的安慰。如果没有总监在我身后,我怕我真的没有勇气踏出这一步来。翻开包包把手机拿出来,总监有给我发过微信,她没提我爸妈的事情,只是问我什么时候回去。
爸爸妈妈都已经回去了,我留下来也没有任何意义。这里恢复了平静,仿佛之前的争吵与哭号都只是一个错觉。我抿了抿唇,看着总监的备注,简简单单的伊迩两个字,却总是在我最无力最挣扎的时候,化作我的动力。
我:【待会就回去。】
伊迩:【嗯,那我做好饭等你回来。】
总监的信息回得很快,我才发过去她就立刻回了我,显然并不是像她微信上所表达的那么平静。我意识到这一点,鼻子再一次酸了起来。
深呼吸了几口气,把再次翻涌的情绪压了下去,我洗了一把脸,确认自己不至于十分狼狈,才算是松了一口气。
我出柜了的事情本就没有打算隐瞒总监,可是我也不愿意总监过于担心我。
回到总监家里的时候,总监还在做饭,戴着围裙忙活着的她,察觉到我回来,连忙从里面走了出来,二话不说直接给了我一个拥抱。
我闻着她身上熟悉的味道,又是感动又是有些委屈,抽了抽鼻子,我嫌弃的说道:“你还穿着围裙呢,也不嫌脏。”
总监哑然失笑,发现自己一手拿着锅铲一手抱着我的样子确实不雅观。不过她也没有在意,也知道我的嫌弃只是说说而已。她见我还能开玩笑,默默的松了一口气,亲吻了一下我的发,“菜还没好,我先继续做饭。”
“嗯。”我松开了她的怀抱,她就继续回了厨房。我看着她美丽的背影,恋恋不舍刚才拥抱的味道,便也跟着进了厨房,从背后抱住了她。
总监任由我的举动,只不过炒菜的动作便放慢了一些。她轻柔的问道:“你爸妈呢?”
“他们暂时先回去了。”我有点闷闷不乐,在总监提起的时候,更是有些委屈。
“嗯,没事吧?”总监问道。
“嗯……也不算没事。”我紧紧的贴在她背上,因为是夏天,这个举动让我的额头冒起了些许的汗,但是却不愿意放手。“我出柜了。”
总监炒菜的举动微微顿了顿,旋即又若无其事的炒起菜来,“然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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