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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篇低调的古耽 (千折戏)


  枕惊澜不知梦到什么,蜷着身子抖个不停,像是在承受巨大的折磨。容溯见他快醒了才将他从被搂在怀里的位置换到靠在墙上。
  枕惊澜眨着眼,在容溯收起手中东西后才算想起那个红色香囊里装的什么。
  “怎么还留着?”
  容溯:“师父送的,徒儿怎么好随便丢。”
  这话说的枕惊澜一阵惭愧,先不说他师父若焉送过他什么,就是容溯给他的那块暖玉也早不知丢哪去了。
  “贪徊虽不可入药,花香却可解百毒,师父可感觉好些了?”
  枕惊澜起身活动了筋骨,只觉得浑身舒畅,杀意消失的无影无踪,连心魔都彷如被封印了。
  “你这衣角……”怎么有块黑斑,还有股骨腐臭味。
  容溯看了看:“许是方才蹭上的。”
  “为何又脱了?”
  “脏了,怕师父不喜欢。”
  “……”
  面对容溯,枕惊澜总是生不起气来。哪怕是行云宗那次,他气的也不是容溯,更不是苍火的一意孤行,而是自己。在行云宗最需要自己的时候,他却只能扮演从前的自己,太过无能为力。一切已成定局之后,还给了心魔可乘之机。
  容溯一声不吭地任他打,仿佛错的那个人就是他。枕惊澜那时就在想,什么罪都往自己身上揽,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傻的徒弟。
  一声诡异的“杀杀杀”从前方传来,枕惊澜定睛一看,竟是个面目全非的修士。如那些妖兽般双目赤红,赤手空拳地向他们袭来,看手型似乎还掐着决。
  容溯不慌不忙,周身风灵席卷,分出一道风灵锁定了那修士,风链将他锁在石壁上,他才堪堪转身。他上前查看后道:“毒已入骨,无药可医。”
  枕惊澜虽好奇他竟然也能驱使风灵,却没细想,上前划开那修士的手腕。果不其然,一只个头不大的蛊虫从血管里钻了出来,被风灵一同钉在墙上。
  那修士顿时不挣扎了,像被抽去生机般,整个人迅速干瘪,瘦得只剩一副骨架。容溯探了探他的鼻息后,撤了风灵放下他。
  “是尸蛊。”容溯转向枕惊澜道,“师父可有被下蛊?”
  枕惊澜摇头,那人怕是拿他当天妖了,天妖也是妖,自然用不着下蛊那么麻烦。
  “修士在此毫无威胁,到了外界,后果不堪设想。”容溯道,“我去看看是否还有幸存者,师父先去殿外等我可好?”
  枕惊澜本想一同前往,一想到自己现在像个累赘,便改口道:“那人在暗,自己小心些。”
  没多久容溯便出来了,手里还拿着一根火把。
  “除了放走的那个,余下三百多修士皆被下蛊,所有妖兽无一幸免。”他沉声道,“师父,我想,放把火烧了此地。”
  烧尽这弥久不散的罪与孽。
  禁地之外,碧草如茵。
  六尾白狐一次次撞在禁地结界上,一次次倒飞出去,皮毛碰到结界顿时焦了一片。它厉声嘶鸣,张口吐出一枚玉镜来。玉镜腾空而起,在半空“啪”的碎成一片,在雾中化为水,遮了半边天。
  水镜中映出乱成一片的谷族境地,房屋在崩塌,一寸寸消失殆尽,仿如不曾出现过。族人在奔逃,却躲不过一同消失的命运。惊慌失措,措手不及。
  谷珅和三个儿女一同抬头,仿佛知道有人在看着他们,抬手挥了挥。
  白狐舔着伤,枕着前爪趴下,眼角湿润,长长的睫毛垂下。
  “浮梦百年,皆是空。”
  当枕惊澜二人踏出禁地时,白狐缩成一团,窝在一角。巨大的水镜映着万里河山,只是这青山绿水之中再无小小的谷族。
  “是厌镜,怎会在此?”
  容溯道:“湖生镜千年难逢,既然遇到了,师父不妨看看。”
  娼家以厌术为祸一方,而湖生镜是从娼家流传出来的,故而也称厌镜。厌镜每逢月圆便会极为嗜血四处夺人性命,方园百里凡是有问与它的,都会成为它杀人的利器,天亮后也必会死于非命。
  也有传厌镜中藏着只镜妖,可识人心,可解百惑,而代价便是会一直跟着这个人,直至下一个提问者出现。
  厌镜出世,哪次不是血雨腥风。
  后来,有佛修舍大千凡尘,赴斗绝一隅,日日诵经渡其邪性。佛修兵解之日又是月圆,自知渡不了它,便将其丢入深湖,在佛修最后一声佛号中,厌镜沉入湖底。
  再后来,有客游历至此,见一白狐在湖面上奔走玩闹,甚是可爱。白狐有三尾,眉间有道血红印记,长得如话本中描述的妖狐一般无二。在月光下,却如同有佛光普照,光是看着它便心生宁静,若是信佛者,恐怕还会合拢十指道一声“阿弥陀佛”。
  妖狐引着此人找到厌镜,入世听众生疾苦,解万民之惑,后来便更名为湖生镜。有落魄凡修借此平步青云,却心生贪婪,用与之相克的献祭之术将其困住,成为一件普通的传家宝。却不知厌镜见不得血光,早些年便已生出灵智,借着一次月圆之夜,血洗了整个氏族。正巧一名散修路过,截断了厌镜后路,将其收入袖中。之后,便不知去向了。
  湖生镜从主动不害人,不论站在它面前的是人是妖是佛是魔,它都表现的温良无害。
  枕惊澜在沐子疏打了鸡血般“破案破案破案”的循环声中,走至湖生镜下。心念一动,湖生镜便起了变化……

  ☆、低调的第二十六章

  那是一辆摔下悬崖的马车,拉车的骡马不知所踪,马车的一个轮子也不翼而飞。黑夜中跑来一大一小两个孩子躲进了侧翻的马车,拉上了帘子。
  “阿姐……”
  “嘘,别说话。阿榆,你听着,爹娘皆丧命于世家之手,如今只剩下你我二人。”女童将手中布包抖开,摸出一面玉镜,手指在镜面划过,玉镜霎时流光溢彩。
  枕惊澜这下才算看清,这两个脏兮兮的小孩是奚榆和奚黍。
  “阿榆,这面镜子我们不能留,阿姐会用它将那些修士引开。你待在这,天一亮有多远跑多远。”
  “阿姐不要走……”奚榆抽噎着却迟迟没有泪水落下,显然已经哭不动了。
  奚黍摸了摸他的头,拉开他拽着她胳膊的手,道:“阿姐不会有事,你看,我们有阿爹刻的镯子,无论过多久我都会认出你。我会找个地方藏起来,如果你逃过了此劫,就来找阿姐。”
  奚黍将奚榆藏在马车暗格中,自己飞快地跑出了奚榆的视线,手中湖生镜散发的光如一道残存的流火。徘徊在附近的修士纷纷朝她追去,奚榆在缝隙中捂着嘴,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奚榆不敢合眼,直到天色渐亮,除了虫鸣再听不见其余声响,他才疲惫地从马车里爬了出来。许是哭得有些缺氧,摇摇晃晃地走了两步,便听一个声音道:“竟是在这儿。”
  一抬头便被人从身后捂住了嘴。
  到这里湖生镜“啪”地碎了,化为一滩水雾再次重组。
  门上的禁制被打开了,十二三岁的少年将什么收进袖中,站起身道:“家主。”
  “御铭,此次得到湖生镜你功不可没,别叫家主了,往后你便是高殷世家的少主。”
  男人笑着解了封印他灵力的禁制,宋御铭脸上毫无破绽:“孩儿谢过爹。”
  “你跟我来。”
  男人取出块玉器出来,对着念了个决,拉着他一晃就没了身影。
  “这……便是玉然涧?怎会如此的黑?”宋御铭不解道。
  男人不答,前方走来两个瓷娃娃般的孩童,双眼如琉璃,浑身如有光照。
  “御铭,你见过湖生镜,可否分辨出哪个才是真镜灵?”
  宋御铭摇头:“孩儿不知。何不一同带回去,让孩儿仔细想想。”
  “也罢。”
  水镜再次变化,那是一次祭祀被打断,谷族族长当场一口血喷出,众人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惊得倒吸一口冷气。回来的报信的族人说完最后一句便咽气了,族长震怒,号令全族前往国师府讨个公道。
  谷月黎握着拳,目光中闪着熊熊烈火:“为什么不让我去!”
  面前的女子温婉如画:“阿黎,你是天命选定的圣女。你要一直守在西岚,西岚子民都需要你的庇佑。”
  “阿娘,我不要当什么圣女,我可以保护你,你看——”谷月黎说着,从袖中抽出支短笛,她吹了几个调,大片的蛊虫飞来,在她身后徘徊不去。
  温婉女子大惊失色,一把抓住她的手:“阿黎,你不可用它的力量。答应娘,永远不要用!”
  “可……为什么啊?”
  年少不更事,谷月黎还是偷偷溜了出去,随着蛊虫一路追过去,可还是晚了几天,找到时只剩一地的骸骨。豺狼叼着一条腿从她眼前路过,成片的秃鹫起起落落在附近徘徊。
  “阿娘……”
  “太公……”
  “二叔……”
  没有得到一丝回应,她在尸骨中搜寻着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找。
  她发着抖,声嘶力竭地发出一声尖叫。
  蛊虫像是受到召唤,嗡嗡嗡地振翅而来,犹如蝗虫过境,而那些蛊虫的目标只有一个——谷月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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