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秀才遇到兵 完结+番外 (未时蟾)



现在敢越俎代庖替他祭奠长辈,下回就敢直接在牌位前提亲!这还了得!到底有没有把自己这个一家之主放在眼里!这么大的事,竟然不先和他商量!

张车前翻身上马,腿一夹,飞速往府衙处赶。耳边大风呼呼地刮,眼眶里还残留着一抹冰凉的湿意。眼前风景簌簌划过,他什么也看不进去,一心只想着快些,再快些,回到府衙里去,去见那个人。

虽要算账,可以先抱,抱完再算,为时未晚。

7.

燕一真一觉醒来,天已半暗。他伸个懒腰,头疼下去了好些,方觉得腹中饥饿。

“来人。”燕一真迷迷糊糊地叫道。

“燕知县有何吩咐?”床头立着一个熟悉的黑影,张车前咬牙切齿地盯着他。

“你回来了。”燕一真没有发现他的异常,掀开被子就要下床,“辛苦了,晚上可要早些歇着。你吃了吗?我好像有点饿。”

张车前:“……”一肚子火发不出来,他抓起燕一真的脚塞回被子里,“人还病着,就敢赤脚踩在地上!风寒不想好了是不是!”

燕一真打个呵欠,后知后觉:“哦,还没穿鞋。”

张车前把人裹得严严实实才开门叫人将晚饭送来,回头看他抱着被子,呆呆坐着,和平日耍小聪明的样子格外不同,又忍不住心疼了:“往后每日都要跟着我打拳,为官者身强体壮,才是为百姓打算。”

燕一真:“……厉害,一下把我的话都堵死了。”

张车前冷哼一声,先让你过把嘴瘾,等吃完饭,才叫你知道什么是厉害!

8.

晚饭是张车前特意买回的药膳,益气补血,酸果开胃,燕一真就着肉粥泡鸡汤,连吃了两碗下去,一脸满足:“香!好久没吃得这么痛快了。”

张车前帮他把鸡肉撕成条,“那是因为你病中什么也吃不下,饿了太久。你可知道你现在的脸已瘦成了针尖?”

燕一真扯扯自己的脸两边,“哪有那么夸张,最多就瘦了几两,几天就补回来了。”

张车前不为所动,把撕好的鸡肉喂给他:“打拳,没得商量。”

燕一真苦着脸嚼肉。

张车前忽然问道:“你怎知我父母名讳?”

燕一真一愣,顺口就答:“就你替人当值那年,岁末扫尘的时候我……啊,不,我不知道!”

张车前与他对视良久。

燕一真捂住脸:“你怎么发现的?”

张车前还是不说话。

燕一真默默地咽下鸡肉,“我真是扫尘时无意碰见的,牌位很新,我便知你一定擦得勤……我想着他们定也同你一样,盼着时时都能见到你,故而……不告诉你,是怕你伤心。”

张车前叹了口气,“伤心也不如何,我又不是小孩子。”

燕一真小心翼翼:“但我看你好像马上就要哭出来了。”

张车前:“……”

找打是不是!

9.

张车前严肃地抓住他:“无论如何,以后有事不准再瞒着我。”

燕一真:“好的,好的。”大哥你先放开我,我要吃饭!

张车前却还嫌不足,把燕一真的手连碗筷一同没收:“那你发誓。”

燕一真被鸡汤馋得流口水,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我发誓,若有事瞒着你,天打雷劈,永世不得轮回。”

张车前又不满道:“也不必如此,稍轻些。”

燕一真舔不到鸡汤,只好不住地舔嘴回味:“那……罚我孤独终老?”

张车前:“……什么孤独终老,看我不打死你个小蠢蛋!”随即手一松,“行了,过来,饿死鬼,我帮你拌一碗新的。”

燕一真笑嘻嘻地凑过去。

10.

吃饱喝足,张车前才道:“我那日在山上捉了一个人,他偷了寺中的东西,已全部追回了。人还押在牢里,你可要去看看?”

燕一真笑道:“张大人武艺高强,没想到断案捉贼也是一把好手。”

张车前帮他叫了热水,回身道:“那是自然。所以你若再有事瞒我也无用,我总会发现的。”

燕一真一脸尴尬:“刚刚那一茬不是过去了吗?”

张车前却叹了口气,“平心而论,那是我的父母,你却比我还上心,心中着实有愧。”

燕一真见他不自觉地抖了抖肩,便知是今日累着了,过去给他捏肩膀:“也是我的。反正他们心里也有数……”

张车前勃然大怒:“你果然偷偷和他们提亲了!”

燕一真大惊失色:“你别冤枉我,至多就是表了一下忠心……”

热水刚好送到,张车前怒气冲冲地提进房中,大马金刀地把他剥了个干净拎进浴桶:“今天非得好好治治你不可!不许动!”

燕一真:“……张爷饶命!”

张车前:“手抬起来!转过去!背对我!这会儿害啥羞!别躲!你还能躲到哪去!知道厉害了吗!下回还敢不敢了!”

下人守在门口,对院内惨状置若罔闻:“哎呀,今天的月亮也真圆啊!”



作者有话要说:
在天长的小日常。





第41章 【 番外三】 方校尉和张副将



1.

张副将不知道自己姓什么,只记得娘亲叫自己小莫。后来,父母失去音信,他被张车前收养,跟了他姓张,名莫。

“张大人侠义心肠,武功高强,是天下第一的好汉,我不如大人,只要做天下第二。”当时,还不是张副将的张莫如是说。

张车前听了哈哈大笑,对着众军将士夸他有志向,还送了他一把匕首。张莫如获至宝,天天带在身上。

他从小四处奔波,印象中从没有在一个地方呆着超过三个月,没有家,也没有朋友。

父亲的仗打到哪里,母亲和他就跟到哪里,每天夜里,母亲在林子边等待着不知道会不会来的父亲,他便在阴影里发呆,望着树叶间漏下的月光,懵懂入睡。

直到那一战,敌人设下重重埋伏,还调来了炮火,遮天蔽日的全是呛鼻的硝烟,喊杀声、惨叫声不绝于耳,整整持续了一天一夜。等到仗打完了,父亲没有回来,母亲也不见了。

他在原地等了三天,饿了三天,最后实在忍不住去摘野果充饥。然而战场边的死人树,果子并不干净。他不知道这些,于是吃完又闹了足足三天肚子。

饥饿和疼痛灼烧着他的理智,他已经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爬出林子,挣扎着来到河边拼命灌了几口水。正值深秋,河水冰凉,又酸又涩,不时有殷红的血丝顺着水流飘过。

他下意识抬头望去,对岸是一片白雾茫茫,林深路寂,前途未卜,父母亦不知所踪。而他筋疲力竭,半个身子都浸在水中,不省人事。

2.

——他似乎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他梦见父亲带他回家,梦见了久违的安宁。软塌,安眠香,棉褥,清水,梦见自己被清理干净,妥善安放,四周不再阴冷潮湿,而是充满阳光。

……

“咦,你醒了。”方叔益小心翼翼地把湿布条从他额上取下,轻拍他的脸,“喂,还记得自己是谁吗?”

他艰难抬头,朦胧的视线里隐约露出个小孩的脑袋,正好奇而关切地看着他。

想要弄清这是怎么回事,脑子里却像针扎一样,一动就疼得厉害。

“你……”

他想问你是谁,我在哪里,可曾见到我的爹娘……但干哑的喉咙一片焦涸,只容他发出一个意义模糊的字音,便彻底失了声。

方叔益一拍脑袋:“哎呀!忘了你现在说不了话。你识字吧?”

他迟缓地勾勾手指,权当点头。

方叔益便安慰道:“别急,等你能动了写给我看。记得自己叫什么吗?”

张莫迟疑了一会儿,手指僵在那里,犹豫地晃了晃。方叔益觉得有趣,也学着他的样子缓慢地动动手指,嘴里还拖拖拉拉地喊:“我——听——到——啦——”自己玩了半天,笑得乐不可支。

张莫一头雾水。

方叔益玩了一会儿,突然记起什么,往他嘴里塞了一粒东西。张莫下意识舔了舔,眼睛瞬间瞪得比铜铃还大!

好苦!!!

方叔益迅速捏住他的嘴,“喏,不准吐出来!这可是清明果,大人的救命法宝,你身上伤和毒必须马上清除干净。”见他眼睛湿漉漉地乞求着,也着实是可怜,只好又补上一句:“听话,迟些给你拿糖酥来。”

定然是个富家小孩,唉,看看,都给苦成啥样了。

张莫:“……”

好疼……嘴巴要掐肿了。

好半晌,方叔益小心翼翼地掰开他的嘴,药丸已化了大半,舌头染得一块褐一块黄,如释重负:“这样就好了。你睡吧,我去一趟大人那里,过会儿再来。对了,虽然你是我捡回来的,不过若是大人不答应,我也没法留下你。大人面冷心善,你日后会知道。没准有空了他还会亲自来看你呢!”说罢把汤婆子塞进他被子里,高高兴兴地出去了。

张莫的目光随着他飘向房门。方叔益年纪不大,个子也不高,随着房门被打开,夕阳挥洒在地上,拉出长长的灰影,很快又融化在门后的黯淡里。

屋中再次安静下来,静得只能听到他自己的呼吸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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