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高战笑了一下,道,“沈公子天资聪颖,老天派你过来,应该就是不想让你表舅枉死。我同意让沈公子亲自来查此案,两位意下如何?”
“施兄本就是我药堂之人,我们药堂和沈遥一样,是最想查出真凶的。我对此当然没有意见。”君莫患道。
沈遥看向还没发话的薛封,就听他道,“我也没有意见。”
沈遥道,“既然如此,我一定尽快查明真凶,严惩凶手,好让表舅在天之灵得以安息。”他眼睫轻眨,又道,“那个叫玄七的影卫,刑堂是否可以释放他?他是和我表舅最后相处于一室的人,我想亲自问问看,他那里有没有什么遗漏的线索。”
“可以。”高战答应,侧头看了一下薛封。
“沈遥,”薛封再次开口,“我会命玄七全力协助你调查此案,你尽管去查吧。”
“如此甚好,多谢诸位!”沈遥道谢。
就在这时,一声不合时宜的“咕噜”声响起,众人一愣,继而回过神来,齐齐看向沈遥。
沈遥尴尬的按住自己的肚子,脸上唰得一红,道,“肚子饿了,晚饭到现在还没吃……”
“哈哈……”
“噗……”
君莫患上前轻轻拍了拍沈遥的肩膀,吩咐丹木达带沈遥去吃饭和安顿,众人便出了石屋,各自散去。
☆、探望
春末的夜晚,闷热异常,天空发紫,星月隐匿,一场大雨即将到来。
春月、秋云和红铃几个婢女,待在山庄的厨房里闲聊。
“哎,你们听说了吗?施堂主有个表侄子,今天刚到山庄,就帮那个影卫洗脱了嫌疑,高堂主都把这个案子交给他来查了。”春月人如其名,面如满月,长相带着福气,她嗑了颗瓜子,对着其他两人道。
“不是表侄子,是表外甥。”红铃更正道,她身材娇小,浅笑间带着点甜美,此时正选了灶台上的几碟剩菜,往手边的一个食篮里装。
“哦,对,你就在药堂,比我们两个厨房丫鬟的消息灵通多了。”秋云模样秀气机灵,在一旁道。
突然,一声闷雷炸响天空,狂风撼动窗外的树影,像是无数个漆黑的怪物趴在屋外向内窥视,屋内不知某处突然传来了若有似无的“咔嚓”一声,三人吓了一跳,安静片刻,屋外又是一声闷雷,大雨就这样“哗哗”下了起来。
“哎,吓死我了,哈哈——”春月首先笑了起来,其他两人也跟着笑了。
“听说杀施堂主的应该是熟人,那不很可能就是药堂的人么,也就是说,凶手可能就在你身边哎,红铃,你怕不怕?”
“你可莫再吓我了,从庄主下令要重查此事以后,我们整个药堂都人心惶惶的。”红铃拍了拍胸口道。
“不过那个影卫也够倒霉的。”秋云道,“你们想呀,年初的时候,庄里不就开始传,要单独再设立一个苍龙殿,要么是药堂独立,朱雀殿管理各种内务;要么影堂和武堂拆分,各司其职。所以药堂和影堂这小半年一直在暗暗较量。这次药堂拿了影卫杀人这件事不放,不就是想证明是影堂指使么,就算证明不了,也说明影堂对影卫的调/教失职。”
“嗯,大家都看得出来,也亏得那个影卫命大,一直没认罪,撑到得救。”春月道,她看向蓝衣问,“哎,你有没有什么内幕消息?跟我们说说呗。君堂主这次是不是气死了?”
红铃抿了抿嘴,显然不想让话题越说越开,道,“我哪有什么内幕消息,也就是你们知道的这些。”她关上了食篮的盖子,伸手一提,道,“我说你们,少嚼点舌头根,万一被凶手听到了,说不定会来杀你们!”说到最后几个字的时候,屋外正好一道闪电劈过,如同黑夜睁开了独眼,紧接着雷声响起,把红铃的语调衬出几分诡谲,连她自己都好像被吓到了。
春月和秋云不由暗暗咽了口口水,这时,那若有似无的“咔嚓”声又在屋里响起,几人对视了一下,春月朝着右手边的一个屋子斜了斜眼,三人小心翼翼的绕过灶台,探头探脑的迈进那个屋子。
秋云率先叫了起来,接着其他两人也叫了起来,贴着侧屋门边站着的那人也跟着大叫了起来。
“你你你——”三人齐齐伸手,瞪大了眼睛指着那人,那人身着素衣长衫,秀眉凤目,年轻俊俏,两腮微微鼓着,嘴里还塞着没来得及咽下去的食物,怎么看也不像是坏人。
“我……嘿嘿,”沈遥尴尬的笑了笑,举起手里吃了一半的糕点晃了晃,道,“桃酥……很好吃。”
丹木达带沈遥去吃饭的时候,厨房已经关灶了,沈遥也是心大,让丹木达把他带到厨房,自己找了些糕点来吃,一吃就吃了好些时候。
想到刚才听到的内幕,沈遥感到一阵心累,上位者勾心斗角,把下位者当做牺牲品,这种事情,怎么都让人觉得愤懑不平。
阵雨来得快去得也快。沈遥从厨房出来,想了一想,还是决定去探望一下玄七。
雨后天气清爽微凉,沈遥踏着潮湿的石板路,找到了药人居住的院子。
院门口点着两个灯笼,有守卫看守,沈遥说明了来意,进到院中,迎面居然看到红铃提着食盒向外走来。
“……”
“……”
两人均是一愣,沈遥首先作揖打了招呼。
“沈公子好。”红铃福了下身子回礼。
“你这是?”
“哦,红铃来给药人送饭。”红铃晃了晃手中的空篮。
“这院中/共有几个药人?”沈遥看了看院里两排小木屋问。
“最近试药的人比较少,总共只有四人。”红铃道,说话间握着篮柄的手紧了紧,沈遥发现她神情有些黯沉。
“你似乎不是很开心?”沈遥试探着问。
“嗯,”红铃犹豫着道,“您也知道,玄七……哦,就是那个被怀疑杀人的影卫的事……我刚才给他送饭,看他浑身是伤,心里有些难过。”
“……”沈遥有些意外,只觉心头一软,问道,“他们给他疗伤了吗?”
“应该是给敷了些伤药。”红铃微垂着眼睛道。
“他住哪个房间?我去看看他吧。”
“那间。”红铃给沈遥指了方向。
沈遥敲了敲玄七的房门。
屋里传来轻微的哐啷声,接着门开了。
玄七出现在门内,他和沈遥的个头差不多高,身形略为瘦削一些,身上正披着黑色粗布外衣,衣襟没有完全合拢,锁骨处的曲线优美,胸口处隐隐露出染血的绷带。他的面容在昏黄的光线下半明半暗,脸上有些细碎的伤口,额边垂下的两缕散发把他深邃的五官衬得有些柔和。虽然神情透着无法掩饰的虚弱疲惫,但他仍立如韧竹,周身有种坚毅的力量感。
看到沈遥,男子露出微微吃惊的表情,顿了一下,迅速单膝跪地,向他行礼道,“见过沈公子。”
“好说好说,你快起来。”沈遥忙把玄七扶起,“我想来看看你,随便聊聊。”
“是。”玄七起身把沈遥迎入屋内,动作间,那哐啷的声音又再次响起。
沈遥低头一看,发现玄七的右脚上竟然栓了一根铁链,铁链一头扣在墙角,长度正好够他在屋内活动。
“这是什么?”沈遥问。
“这是防止药人逃跑用的。”玄七道,他的声音低沉,还带着伤后的沙哑。
“……!”
木屋里的摆设非常简单,一桌一床一凳一柜。
沈遥坐在桌边,玄七便立在一旁等他问话。
沈遥突然觉得胸口涌上一股脾气,不管是眼前这人因为政/治斗争而平白遭罪,还是因为这样被拴在屋里,都让他觉得很不开心,心头如同被压了石头,郁闷烦躁。
偏偏遭罪的那人却面无表情,似乎对加之自己身上的种种都习以为常。
沈遥挠了挠额头,站起来伸手去拉玄七的手腕,没想到只觉眼前一花,对方手腕一翻,沈遥反射性的出手擒拿,下一刻,对方放弃闪躲,任由他擒住了手腕。
“……”
“……”
“沈公子恕罪!”玄七一怔之后,不顾手腕还被沈遥握着,迅速单膝跪地。
沈遥松开手,也蹲了下来。他两手往玄七脸上上下一遮,只露出他的双眼,仔细瞧了瞧,忽然笑道,“果然是你,三日前一个雨夜,在鸾青山的另一个山头,和我在山洞里对打的人就是你!”
“……”玄七面色微僵,没有回话。
“你别不承认了,你当时虽然易了容,但是这双眼睛我印象很深,绝对不会认错。”沈遥说着,直接坐到了地上,和玄七保持一个高度。
“……”玄七睁大眼睛看向他,旋即立刻垂下目光。
“喂,还不承认啊?”沈遥继续逗他,“你的眼睛形状深邃,眸子格外幽深,只怕见过的人都不会忘记吧。要不然,我去影堂问问你前几日的行踪求证一下?”
“……公子恕罪!”玄七心中暗暗叫苦,说着就要伏下身去,却被沈遥伸手拦住,他只得低着头道,“那日玄七外出执行任务归来,误以为公子是追杀之人,所以才……公子要打要罚,玄七认罪,只是……公子莫要再取笑玄七。”说着说着面上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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