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都已经散了,想必巫师也回去歇息了,只留那个年轻手下在原地守着仆人收拾东西。
秦舟走上去,行了一礼:“总见高人有些眼熟,怕是遇见故知了,不敢错过。不知高人可否借一步说话?”
那人看了看秦舟,听他说这话,也没个回应,直接带头走了。
秦舟跟在他身后,两人没有初次见面的疏远,也没有刻意攀谈的尴尬局面。
直到走到僻静处,秦舟才松懈下来,抱臂靠着墙,施施然开口:“你怎么在这儿?”
他一边卸掉自己的伪装,露出一张俊俏的脸来,一边接话道:
“这话我还要问你呢,不好好去给人家上战场当苦力,来这儿干嘛?”
“动静闹大了,有人心急想对我赶紧下手呗。找个借口把我派出来,在半路上就杀了,先斩后奏。这里又和那月近,直接给我扣一个谋反的帽子,皇帝老儿同意还来不及呢。“秦舟嫌弃地上下扫了他两眼,”你折腾成这样又是干嘛呢?别跟我说是为了神鼓,连神鼓也能弄丢,谢饶,你有什么颜面去见父皇?”
“老早就丢了,又不是我给丢的,你别说风凉话,咱俩比起来,谁会被骂个狗血淋头还不一定呢。”
两人说着,又跟儿时一样斗起嘴来,唯一值得欣慰的大概是段数比之前稍微高了那么一点点吧。
也不知何时两人才把扯到天边的话头拉回来谈正事。
谢饶忙活了一天,有些疲了。看见旁边的石阶,也不嫌脏,随便拍两把就坐了下去。手撑着脑袋,朝秦舟娓娓道来。
原来那巫师叫吉宏,之前也就是个帮大夫配药打下手糊口的。祖上三代都是寻常人家,或者说难听点,都是勉强维生混日子的,三两下家底就被翻了个底朝天了。听他邻里口述一致说:
就是睡了一觉起来就神神叨叨的啦,还一个人跑去很远的山头,几天几夜才回来,跟魔怔了似的。问他咋了他也不说,就那么阴恻恻把你瞪着,那段日子都还私底下叫家里娃娃不要往他家那个方向走嘞。
回来之后脾气还更大了,一天不吃不喝的,诶,他媳妇儿不也得了那个病么...整天还要他那爬不起来的媳妇催着管着,真的不知道是遭了什么孽哦。不过后来就神了!哎呀!他媳妇儿居然好了!旁边听见消息的都围过去看呢,真的,看那气色红润得很呢,啥事儿都没有。我们也求他给自家的看看,也不知道他咋弄的,反正就好了。
后来我们跟她媳妇儿一起割草的时候才知道是睡一觉得了神谕!天哪!这是得祖上积几辈子的德才能遇到这么个事儿啊,也不知道他家里还有没有姐妹兄弟......
“所以这还是真的?不过看他那手段我还有点不信呢,那样子不像是得了神谕,倒像自己偷了神鼓来瞎摸着用的。”秦舟若有所思。
“神兽应是他自己招的,反正我混进去时还没有看见。”谢饶跟着回忆,“不过我倒觉得他是,我看着他那种虔诚和狂热的神情都有些害怕,这种信徒是不会让自己违背神意的。”
“总之猜不出来,那不如去试探一下,也好有个底。反正神鼓不论如何都要拿回来的。”
“哼,怎么拿?拿完让我给你擦屁股?你这德性真是十年如一日。”
“我们这不也是你情我愿的事嘛。对了,朝从呢?大不了这次换个人,祸害祸害他呗。那小子也不是什么好德性,平日你和他应该也有不小摩擦吧?这次算算账?”
谢饶看这厮依旧如此无耻,根本不想再同他说话了。
秦舟见谢饶脸上明晃晃挂着的鄙夷两字,笑着揽过他的肩:“别这样嘛,你嫌弃我归嫌弃我,我讲的总没错吧。”
谢饶没看他,不过也没反驳。
“来来来,我们商量下计策...等等,说起来,你知不知道之前俸那传染病的确切点的医治法子。”
“怎么?行善积德啊?你以为你救得完吗?能保自己这三亩地就不错了,那病早就传出去了。”谢饶终于不拿后脑勺对他,转过脸来。
“不是,还不是因为无我嘛。不过看着真是怪可怜的,能救一个是一个吧。”
“你跟个和尚交好那么久,不会是想去出家吧?”他挖苦完,还是应承了下来,“行,我给你写写他之前给那些人喝的药方子,可能也没什么作用,我只知道这个了。”
“够了够了,谢了啊。”秦舟拍拍他的肩膀。
当秦舟和谢饶谈完,也过去了半个时辰。
谢饶装作若无其事的回去继续收拾,好像只是在掩饰自己偷了个懒的模样,也没人在意。
秦舟从另一边绕着走了,拎着方子晃回去找无我。
“哪来的方子?”无我一面看着上面的字一面随口问秦舟。
“我去跟巫师那手下通融了一下,就看着还挺年轻那个小伙子。”秦舟料想无我过去了这么久,应当认不出来谢饶的样子,而且他还做了乔装改扮,就大胆说了,还免得他多生疑。
无我看他一眼,也没多言什么,又去摆弄他的药材了。
“这方子有用么?”秦舟凑过去,身后不存在的狗尾巴又摇起来,似乎还想要一点夸奖。
“没有。不过让我想起了一味药,那个应当有用。”无我心思根本没放在他这里。
他摸摸鼻子,耷拉回尾巴。又忽然觉得自己好像忘了什么事,心里犯着嘀咕,问:“你有带那味药吗?没有我帮你去问问...诶!我这脑子。”
“有的。”无我被秦舟喊得又抬起头:“怎么了?”
“没什么...我想起来件事,先告辞了。国师记得早点休息。”
秦舟说完就急匆匆走了,无我看了看他远去的背影,似乎想到了什么,但面上依旧一派平静。
秦舟只是忘了吩咐将士们拿吃食席子的事了,他暗骂自己的记性,不过也不太担心,这点事也说明不了什么。且无我算是给他留情面了,不确定的东西都当没看见,不过之后的事可不能再露马脚了。
他沉下脸色,穿过夕阳下半明半暗的走廊,往将士们的住处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 现赶的,修得比较敷衍,将个烂就吧。
☆、第 14 章
巫师的家里。
吉宏还是住着他之前的那间破旧的房子,还和他的媳妇在一起,还是一如既往的寡言和固执。
他样貌和本事都不出众的媳妇儿看他又一直窝在用卧房隔出来的狭隘的专门用来供奉神鼓的屋子,犹豫了一下,还是把午饭端上,敲了敲门:
“吃完饭再给女神供香吧......”不料话还没说完,就被粗暴地打断了。
“闭嘴!不要再来敲门了!”
女人被吓了一跳,神色黯淡地继续去把饭放到炕上温着。
“叩叩。”这时大门被敲响了,女人连忙小步跑过去。
开门一看,是吉宏的一个打下手的小伙子。手脚麻利,人也机灵,吉宏很喜欢用他,只是长得太白嫩了些,常常有隔壁的大婶小媳妇同他打招呼,这时吉宏往往都是黑着脸的。
不料他今日,还带了其他人来。他微微侧身让开,露出张还要俊三分的脸来。如果说他是平常人家生养的挺好的小伙,这人就是皇宫里的皇亲贵族,身上有着高不可攀的贵气,但又挑着双风流的眼,只一眼就叫人丢了魂去。女人偷偷红了脸,问:“这位是?”
贵人讲究地对他施了一礼:“叨扰了,在下身体有些不适,今日登门来向巫师讨讨医治的法子。”
女人被看得不好意思,低下头,比平日更轻言细语地说:“那你们快请进。”
“多谢。”
贵人感觉到有人在偷偷掐他的背,随即听到有些咬牙切齿的声音:“秦舟,你够了吧。”
秦舟面上还笑着,一面在背后抓住谢饶的手,不让他再动弹。两人磨磨蹭蹭地往屋里走去。
谢饶走到卧房门前,还没抬手敲门呢,女人突然跑过来,手上还是那盘饭:“他还没吃饭呢,石尧你能劝劝他吗?”
石尧是谢饶的假名,他低下头,平日里也见了不少吉宏掉他媳妇面子的事,于心不忍,还是接过了饭,应承下来。
吉宏听是谢饶来了,就打开了一道门缝,示意他自己进去。谢饶没动,先对吉宏道:“巫师,我带来了位想要您解灾的人。”
吉宏被迫总算是出来了,他阴郁地看了秦舟两眼,那一身华贵的衣料就让他皱紧了眉:“这个时辰不见外人,石尧,你把规矩都忘了?”
秦舟见状先赶紧自己表明身份:“在下乃陈国大将军谢饶,此番护送使节应邀来俸,若是回去有什么三长两短......”
吉宏性格孤僻,根本不在意这些国事,但现在的身份又让他受惯了权贵的威胁,明显秦舟的身份他是惹不得的。他看了眼自己媳妇,又狠狠瞪了瞪谢饶,想必这件事一完他就该卷铺盖走人了。才对秦舟说:“坐吧。”
他吩咐谢饶去把东西都拿到大堂来,但谢饶看着手里的饭,不知道该怎么说。
“先稍等,在下觉得有些渴了。姑娘,能劳烦你烧壶茶来吗?”秦舟现在倒收起了之前那副风流贵族的作态,端端正正对女人请求道。女人连忙应了,他就摆出了耐心等着的架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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