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什么?”薛措眉宇露出一丝紧张,下意识抓紧晏适容的手。
“你过来。”晏适容招手示意薛措靠近。
薛措凑了过来,侧耳至晏适容唇边。
晏适容轻轻地笑了,鼻息吐露在薛措的耳畔,薛措的耳尖不自觉热了起来。只听晏适容讳莫如深道:“我来月事了。”
薛措意识到自己被耍了,一把推开晏适容,涨红了脸,气得扬长而去。
晏适容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暗想,下次约莫指挥使大人便不会这么好糊弄了。
他想了想,还得去找倚翠那个臭丫头算账。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小天使们的灌溉!你们太好了呜呜呜 抱头痛哭.jpg!
放心!小王爷不会死的!我保证他结局章生龙活虎说骚话!
一定会双宿双栖把家还!你们懂我意思吧!
☆、不必知道
晏适容找倚翠算账实非明智之举,倚翠如今成了薛措的眼线,深受府里人尊敬。
是这么个尊敬法——
“倚翠姐姐,王爷贪凉吃冰啦,您快管管他!”
“倚翠姐姐,王爷不穿罩衫吹风,您快管管他!”
“倚翠姐姐,王爷要翻墙出去透气,你快管管他!”
倚翠昂首挺胸:“走,我们禀指挥使去。”
晏适容:“……别介啊!”
八月的天儿,晏适容给衣裳裹得严严实实,连折扇都不让碰,可怜巴巴地看着下人端来的一碗又一碗的药汤。
两日前薛措请了三个京里有名望的老大夫来为晏适容诊治,三人摸着晏适容的脉象啧啧称奇,却都说不上个所以然来。各抒己见,三个人三张药单,早中晚按时服用,一餐也不能落下。
晏适容往外推了推药碗:“这些药对我没用,你又不是不知道。”
倚翠眼睛更加红了,哽咽着道:“都是些固本培元的药,纵是……也能让您补补身子,何况有用没用您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晏适容生怕她提裙又跑出去给薛措告状,只好答应喝药。
那汤药又烫又苦,远远地闻一闻已有作呕之感,但见晏适容松口愿意喝,下人们总归是高兴的。承贵将蜜饯摆了满满一桌儿,满汉全席似的,朝晏适容投去殷切的眼神:“您快喝吧。”
晏适容便有如壮士断腕,提出了诸多条件:“待会爷要吃冰雪冷元子。”
承贵:“……成。”
“爷不想穿这件外衫了。”
倚翠:“……成。”
“爷要出门透透气儿。”
孙流:“……成。”
晏适容这才皱着一张脸,磨磨蹭蹭地把药给喝了。
可薛措若是在,那便是另一番光景。
一张桌子隔着二人,青白釉碗里盛着乌黑的药汁,青花小罐里摞满了荔枝肉。
他一来,晏适容便不造次了,药一端,晏适容立马接着,薛措眼一扫,他只好背过身去咕噜咕噜把药咽下。
晏适容其人还是挺讲究的,他不欲给薛措瞧见自己喝药的“苦相”,因而喝药都是背对着薛措。承贵拍手称绝,对薛措满是崇敬:“您来了,我们家爷喝药也香啊。”
晏适容踹了他一脚:“边儿去边儿去。”哪壶不开提哪壶。
承贵也不愿打扰这二人,便率着府人退下了。
薛措捡起一颗荔枝肉往晏适容嘴里塞。
这动作他做起来有些生疏,晏适容不由得一怔,脑袋往后仰了仰。这倒不像是吃蜜饯,而像是服毒了。
薛措不知怎的忽就想到那日他扫荡建春街时美姬便是就着这动作往晏适容嘴里送葡萄,虽心生不快,似被小蚁咬了一口似的。
可很快,他便想着,晏适容就在他跟前,往后,也只能被他喂了。
薛措唇边噙着一抹笑,若隐若现。
晏适容似小猫般哼了一声。待他漱完了口,又咽完了茶,被薛措一连喂了两颗荔枝肉,那蜜饯罐子便被他收走了。
晏适容不满地瞪了他一眼。
薛措道:“上火,不宜多吃。”
口中还有些苦涩,晏适容哼了一声,浅红的袖子一甩,屁|股已是离了凳:“你怎么管这么宽?”
薛措捧着罐子,问他:“那你呢?愿不愿意我管你这么宽?”
愿意的。晏适容想。
可他却没说出,将薛措推出老远,“睡你的觉去吧。爷可不是谁都能管得了的。”
我偏偏要管你。薛措想。
后来他每日即便是再忙也总有一两个时辰是留在王爷府的。
虽然说两府一墙相隔,可这么多年来两边从没正儿八经地来往过。不为别的,单说晏适容三天两头因为狎妓被隔壁府上的主人绑去红莲司,府人也没有脸去同隔壁攀交情。
此一时彼一时,现下薛措每日往王爷府跑得比自己家还勤快,两府亲如一家。
不说别的,单说孙师傅和文娘日日切磋厨艺,便已是快成了一段佳话。
孙师傅无妻,文娘丧夫,你吃了我的春风酥惊为天人,我尝了你的秋花糕叹为观止。两家管灶房的甜蜜恩爱,这就直接决定了两府的伙食更上一层楼,肚子上的膘都日益丰满。
眼见着两府日益“贵重”,可唯独薛措清减了许多。
晏适容看他每日那样忙还两边跑,心下很是不忍,便道:“明日后你不必来了。”
薛措正拈着蜜饯往他嘴里送,闻言手下动作一止,却没有说话。
晏适容咬住他指尖的蜜饯,小舌一卷就带进了嘴里,含糊着声音说:“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薛措指尖一阵酥麻,似是知道晏适容的用意。
是了,晏适容从不过问薛措在朝中的事,可晏适容却比谁都清楚薛措在朝中的事。
怔忡许久,薛措道:“其实我和吴骁……”
“不必说。”晏适容伸手捂住薛措的唇,半束的青丝从肩头滑落,只听他缓慢而坚定道:“我是信你的。”
薛措眼眸翻涌了几波,硬生生将胸膛快要破溢的情愫压下,沉声应下:“好。”
那之后薛措便没来王爷府了。
倚翠巴巴地还张望过几回,承贵却意味深长地道:“近些日子指挥使大人是不会来了。”
倚翠不解:“为何?”
承贵道:“因为天下人都以为咱王爷是是圣上最宝贝的弟弟吧——吴骁那边的人也这样觉得。”
倚翠仍然表露出疑惑的神情,可承贵却叹了口气,不愿再说了。
薛措与吴骁结为一党,又与晏适容来往过密,这让其他人怎么想?
朝堂上的弹劾信如雪花般飘进安民殿,晏清正召濯灵手谈时,又收了两本折子。
今日的事儿倒不很多,晏清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授了薛措五军兵符,重重打了许多卫道大臣的脸。许多张连密的网已经撒了出去,待看这些网何时能收了。
便是所谓尽人事知天命。
折子上弹劾的人还是同一个,晏清粗略扫了两眼,不由得生出冷笑,随手便将折子丢到了案上。
濯灵见他也没有手谈的心思了,便主动与他沏一壶茶,递去:“你现下不该如此气恼。”
晏清接过茶盏:“朕并没有气恼。”
濯灵的眸子仿若明鉴,直直地照透晏清的心,只听她一字一句地问:“你在害怕什么?”
晏清眉心微微一蹙,他骗不过濯灵。
濯灵微微地笑了,她道:“从前我掌印监国时第一件便是主持一场殿试,我问父皇该怎么抉择,又该怎么对待他们,父皇没说旁的,只在我手中写了个‘信’字。那时我不懂,我想,身居高位的人应当日夜提防,时刻小心,又如何能信?可很久以后,直至你坐上了父皇的位置上,我才明白,一国之君,除了要学会选人用人,还需信人。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不然你在这条路上会可能会孤寂寡闷得很。”
晏清吹散一袅茶香,陷入了深思。
濯灵道:“时辰也不早了,我该回去了。”
晏清点点头,琉璃灯盏映着柔和的光,濯灵回看他一眼,说道:“若是此事能太平了去,我便去南安行宫小住些日子,不问朝政,日日喝酒赏花也算得上是乐事。”
“朕答应你。”
京中的怀柔大将军府此刻灯火通明,薛措收了桌上那些布兵图已是很晚了,想着这个时辰晏适容应当早该吃过药了。
他心知若是自己不在身旁,晏适容光是闻着那药味便已是百般推脱,等到无计可施躲无可躲时,再拈起一颗蜜饯往嘴里送,然后闭着眼睛捏着鼻子,端起药碗咕噜咕噜地往嘴里倒。此时必是要人往他跟前送两盏香茗的,一盏漱口,另一盏饮尽,再吃几颗蜜饯,这药便算是喝完了。
若仍嫌苦,便要文娘做些牛乳糕来,只是吃完,满身奶气,倒似没长大的孩子了。
他都那样大的一个人了,喝药还是小孩子心性。光是想着自个儿心尖尖上的小王爷,烛火跳跃下薛措面上那锋利犹若刀割的棱角也显得柔和不少。
只是他想错了,小王爷今儿个并不配合。
承贵苦口婆心道:“药就要凉了,您快喝吧,良药苦口啊爷。”
倚翠好言相劝道:“今儿个蜜饯特别好吃,蜜金桔色黄白味甘美,保准儿把那药味压得一点儿也不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