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狸的尾巴毛茸茸的,睡着的时候会耷拉下来掻得他有点痒痒。每当这个时候,梧桐树就会有种莫名的满足感。他到底是一棵真正存在的,活着的,并且被需要的,被温柔以待的梧桐树。比起那些没有心的普通的树木,不知眼前的世界如何绚丽,梧桐树觉得自己很幸福。
梧桐树枕着虚假的梦境入睡又守着卑微的信念醒来。年轮记载着岁月,不知不觉地已然数不清到底有多少圈了。终于有一日,山峦完全沉入了海水中。三百年的时光这般冗长却又仿佛弹指一瞬什么都没落下。梧桐树懵懂地站在潮汐里看了一会儿未知的远方,然后迈开了自己的双腿...
于是梧桐树的故事结束了。白苏九最后看了一眼梧桐树那胆怯又执拗的背影,缓缓沉入海中。身后,有一人张开双臂拥抱了他。白苏九没有回头,凭着心里的期盼唤了一声:
“秦央?”
海水呼地一下沸腾了。白苏九感觉自己被高高抛起,又轻轻落下。他撑着毫无知觉的身体坐了起来,发觉周围是一片云海,而他正坐在云端之上。白泽站着不远处,默默地看着他并冲他伸出了手:“苏九。结束了。”
白苏九没吭声,眼神波澜不惊且带着浓浓的陌生感。白苏九站起身,走向附近一个石桌与石椅,自顾自地倒了杯茶然后敲了敲桌面。
白泽微怔,只得走过去坐在了桌前。白苏九倒了三杯茶,一杯给自己,一杯给白泽,又有一杯放在一边不知是给谁的。
“白泽。我累了。告诉我一切吧。”白苏九没抬头,微微举起茶杯跟那搁在一旁无人问津的另一只茶杯碰了一下。
白泽的眼睛微微挪动了半分,停在白苏九湛蓝的眼眸上:“诛心劫,结束了。这一场轮回,乃至这整个世界都是我用水镜做出来的虚假的牢笼。你在笼中赎了罪,而我身为守笼人见证了一切。自此有始有终,你已然回归正道,跟前世再无瓜葛。”
“我听不懂。”白苏九直白地回道,将手中的茶杯晃了晃:“若这一世是假的。那么前世呢?我是说...我杀了他的那一世。”
“亦是假的。”白泽的语气毫无感情起伏,但微妙地带了一点点缓和之意:“苏九。自从你犯了杀业,被打入地狱那一天起。之后的所有轮回都是假的。你一遍遍的复生又一遍遍地死去,全是为了赎罪。你记不得真相,是因为我用水镜遮住了这个世界的真面目。其实你...未曾离开地狱。”
“人间乃地狱...地狱乃人间。”白苏九嗤笑,又碰了一次杯:“白泽,你费心了。”
“苏九,你在恨我?”白泽这毫无起伏的语气似是在质问。
“不,只是依旧想不通。若我在地狱之中,那其他人呢?”白苏九将茶杯放下,默默打量着眼前的故人。
白泽微微摇头:“没有人是无辜的。我将所有的罪人编入了这个世界,就是为了能破你的诛心劫。苏九,你身处地狱已然自顾不暇,偏偏那诛心劫又未解。两者加在一起,你很可能会魂飞魄散或者堕魔。苏九,你妖力强大,若真的堕魔...”
“到底是为了天下苍生。”白苏九依旧笑着。云淡风轻好像真的毫不在意了。白泽终于有了一丝动容,眉头微蹙,犹豫了半晌后接着说道:“国君前世是一个弑妻杀子的恶人,我将他的魂魄捉来推动事情发展。阮槐是‘恶因’,你杀了他,一报还一报。苏九,我知道你想复仇,如今你大仇得报,可以放下了吧?”
白苏九眨眨眼,突然又笑出了三分稚气:“白泽。那阮槐是不是摆了你一道?”
白泽毫不介意地直白说道:“是,也不是。我知道他能参透命理,毕竟当年他也是离飞升只差半步。只是我没想到他能用养蛇妖的方法测探这个世界是否是一个死循环。在他得到答案后,阮槐便将自己前世的灵魂召到了现世的身躯里,强开神识。而我的双目在分︱身的身上。一时疏忽险些酿成大错。不过阮槐聪明反被聪明误。他就算凌驾于那个世界之上,也只是困在牢笼里头罢了。”
“秦央和夏侯赞他们呢?”白苏九似是漫不经心。
“秦央他...逆天改命。”白泽的语气好像有点仓促:“至于夏侯赞等四人。他们是自愿入地狱找你的。他们的魂魄本是你当年的弟子。”
白苏九手中的茶杯吧嗒一声掉在了桌面上,溅出了一丝水渍。他终于想明白一切了。
当年,他犯了杀业,被打入地狱。白辰轲等了百年,白栖梧也等了百年,只为等他的轮回。为什么?因为他的轮回在地狱里,白辰轲和白栖梧插入不进来,只能慢慢地等。等白泽编织出这个虚假的世界,放他们二人进来。
而夏侯赞、夏侯旬、夏侯杞以及阿年,这四个孩子...不就是...
白苏九感觉自己的身体中一阵轻盈,似是有什么东西撞开了枷锁带回了全部的记忆。
“老二,老三,小五和小十一...”白苏九捂着自己的眼睛自嘲而笑:“我在白辰轲的回忆中唯独只能看清四个孩子的面孔。原来都是注定的...”
白泽不作评价,只扫了扫衣袖收起面前的石桌与茶具,负手而立:“苏九。惑,解了。该走了。”
白苏九拍了拍衣袖,满脸无辜:“去哪儿?这里已经是地狱了,我还能去哪儿?”
“足够了。你经历了轮回之苦,诛心之痛,神界已然宽恕了你。你可以从牢笼里出来了。”白泽道。
白苏九沉默了片刻,尾巴扫了扫打趣一般指了指脚底下:“但是我落了个东西,我想去拿回来。”
白泽诧异,旋即又明白了什么,连忙伸出手去抓他。然而白苏九却突然一扫狐尾,掀起半片云彩遮住了白泽的视线。待白泽拍落那云彩时,白苏九已经不见了...
第116章 【一一六】 重生
蓝色的火焰里,狐狸微微动了一下,睁开了双眼。似睡非睡的眼神默默扫视了一圈,最后站了起来。
阮槐不敢置信地看着那正在打哈欠的小狐狸:“白苏九...?!”
“叫老子作甚。”白苏九不满地摇了摇尾巴,下意识地四处寻找着某人的身影。突然,他踉跄了一下,好像踩塌了什么东西。
白苏九低下头,发觉脚下是一截如同烧焦了的树枝的东西正在慢慢破碎。风吹起灰尘,呛得白苏九咳嗽了一声,下意识地回过身去。正巧对上了一双熟悉的眼睛。只是那眼睛很快便随着漆黑的身躯一起飞散了,最后只剩下一小捧焦土。
“苏九。百座金山是弄不到了...一座金山还是有的...我买了座无忧山,上头又给你修了个道观。就在...”
秦央的声音如同咿咿耳语,在白苏九的心中突兀地回荡了片刻。白苏九认真听了半天也没能听清下文,那声音就消失了。
白苏九怔住,久久地沉默着。阮槐的心情则是七上八下,如同不小心钻上九霄迷了路的大雁一般昏头转向。见白苏九还在发呆,阮槐咬咬牙,抬手将一个火球给砸了过去。
白苏九没回头,尾巴随便一扫便把那火球给拍开了。阮槐心里直打鼓,刚要再度发起突袭,白苏九忽然慢慢地回过头来,双眸中翻滚着滔天的杀意。
“阮槐...你居然敢杀他!”
阮槐愣了半秒,发觉白苏九好像指的是秦央,不由自主地刚想说那家伙哪儿是我杀的。然而话还没说出口,阮槐就觉得眼前白光一闪,紧接着自己的身体不受控制一般轰隆一下砸在了地面上。
不远处抱成一团的群臣以及夏侯赞和夏侯旬齐刷刷地张着嘴看向天空。只见一瘦瘦小小的白狐打空中跃起,如同捕猎一般一个猛子窜了下去,冲着阮槐的脸就是两爪。阮槐结了结界去挡,谁知被白苏九一脑袋给撞碎了,被生生扯下两片脸皮,震惊间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绝望地嘶喊出声:“白苏九,你的封印被解开了?!”
“我现在不是白苏九...”白苏九的蓝眸中居然闪着绿光,仿佛饥饿的野兽一样直勾勾地盯着阮槐:“我是苏九。”
“...你...”阮槐慌忙从地上爬了起来,引出火龙缠在周身保护自己:“那又如何!你犯了杀业!你杀了‘这个世界’的我,白泽是不会放过你的!”
白苏九默默看了看远处那已经被吹地不剩多少的焦灰,瞳孔微微收缩了一瞬后说道:“那又如何?”
秦央死了。到底是死了。还没来得及跟他去山里种田就擅作主张地死掉了。最可悲的是,秦央贪了一辈子的钱,居然是为了给他买山...
然而这世界是假的。秦央的努力终究只是一场笑话。
白苏九忽然意识到,他的心又无处可依托了。
阮槐细细打量了白苏九一瞬,表情突然变得愤怒到狰狞:“怎么可能!你跳出诛心劫的轮回了?!”
再回想起秦央临终前那奇怪的举动,阮槐一激灵,忍不住捶胸顿足地吼道:“秦央!他的渡魂阵居然是这么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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