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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成春 完结+番外 (二食号珍)


“这是什么?”怀旻才醒,睡眼朦胧拿过康岐安递过来的纸看。
他一边看,康岐安一边一条条绘声绘色地解释,“这个‘建一处宅子’是看你喜欢怎样的,喜欢‘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便寻风景好处修茅屋草庐,再开几片田。喜欢琼楼玉宇、飞阁流丹,就倾尽家财,在悬崖峭壁上建一座美轮美奂的楼阁。”
怀旻看着他,神色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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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其神色不对,康岐安当即言道:“你不喜欢这些?撕了,不看了。”
按下康岐安正要撕纸的手,怀旻说:“写的很好,别撕。”
“那一样修一座好不好?轮着住,赏四季风光。”康岐安眼里闪光,他对要结束沉重的前半辈子充满了期待,幸福温暖的康庄大道近在眼前。
怀旻折好纸,严肃又沉重,“可还记得我喝醉那次?我以为是李行致说相伴白头,轻易就答应了。我会答应你,但不是你,我也会答应。”
康岐安一愣,失落道:“你不愿意?”
“我只是在陈述事实,你别忙着失落。”怀旻冷眼相对,闻着他一身的药味,感慨道:“分别前夜,我提着木棍已走到你屋前,就差一点……偏偏就心软了一下,没动手。我真后悔没打断你的腿。打断了,就搞不出这差点赔上命的事来。”
康岐安千言万语噎在嘴里,理不出头绪。
“只是你死还好说。你对我有救命之恩,必须得还,但万一把我也赔上……我吃过太多苦才苟延残喘至今,若轻易丢掉性命,太对不起自己。”
康岐安白酝酿了一腔情意。
“但我还是来了。你认为是为何呢?”
怀旻从衣服里摸出一个荷包,打开里面是一缕头发。“你老说要我的头发,实乃信口开河,从不敢真的剪。那晚我放了木棍,辗转难眠,就趁你熟睡,剪了一缕你的头发。”又拿出一把剪刀,说:“该你了。”
数语间,康岐安历经大起大落、大悲大喜,这把剪子已显得很不真实。拿在手里,掂了又掂。
“当真可剪?”
“可剪。”怀旻点点头,平和淡然。
见他好似很随便的样子,康岐安一急,“这一剪子下去就不留你后悔的余地了!”
“打仗你可也如此谨小慎微?!”怀旻抓着他的手,拉过一缕自己的头发就是一剪子,“我等不得了,谁说不是说。从此你就是我的人了,往后跟着我安分守己好好过日子。”
枕头下摸出条红绳一系,板上钉钉。
康岐安简直觉得难以置信,他正握着两人的发丝。发丝被手心捂热,温度趋于心脏。从惊喜中走出的康岐安,不顾伤痛,猛然扑向怀旻,抱着亲了又亲。
“我跟你过。一辈子跟你过。”
俗话说:“伤筋动骨一百天。”康岐安的伤得慢慢养,但胜负在此一战,等他养好伤,仗早就打完了,怀旻丝毫不担心。也算是塞翁失马了。
陪着康岐安回宛南养伤的日子,两人如胶似漆。
岁末除夕前一天,各家都在置办年货。堂姐夫停在一家小店前,为夫人选一把木梳;陆家一落千丈,瓦舍内,青灯前,陆柯宗只能为阮小姐亲手捻一朵新的绢花;李行致久病憔悴,风拂纱幔时,总觉得金屏儿犹在,亭亭玉立抱着琵琶;施齐修远在蓬县,奋笔写下万言书,谏言改制;边关将士望着远方的月,唱起战歌;宫墙深处,皇帝为社稷愁眉不展,身畔亦无红袖添香。
值此更深露重之际,天下共有几人真正圆满?康、嵇二人知其珍贵,来之不易,就格外珍惜。
春`宵一刻值千金。
康岐安因着伤占尽怀旻的便宜,但这也是周瑜打黄盖,怀旻乐意惯他这几天——过年嘛,就是仇家见了也要说吉利话。
开春再算账,怀旻这样想。到时候开片菜园子,他爱当老黄牛,就叫他犁地去。作威作福惯了,风水轮流转,叫他切身体会一下劳苦大众的生活。等他累到沾枕头就睡的地步,再天天撩,死命撩,撩得他悔不当初,撩得他跪地求饶。
现在先好好养着,把每一寸皮都养细致了。
康岐安被幸福冲昏头脑,已忘“生于忧患,死于安乐。”,整日享乐,快活似神仙,过了个好年。
年后杀猪,出其不意。
春困时节,也正是繁衍生息的时节,万物都散发出蠢蠢欲动的气息。康岐安在这个季节,充分感受了昼夜不息的劳作带来的疲惫。
不过他也如愿以偿移栽了一棵梨树在院子里,白梨花多配怀旻,康岐安做梦都想在梨花树下和他翻云覆雨一次。
怀旻是文化人,就没有他这么粗糙,隔三差五去树下喝茶煮酒写字,千种情调。
是夜,大风骤起,怀旻支起窗子,把康岐安叫到窗边的贵妃榻前,摸着他手臂,眼波流转,说:“现如你所愿。只是……怕你累了。”
“不累。”康岐安被夺了魂,一心一意只在眼前人身上。
怀旻搂住康岐安,埋着脸,摸他屁股。
“不腻?”闷声发问。
“不腻。总是不腻。”康岐安吻他鬓发,轻言细语说着四两拨千斤的话。
千片落花入窗,飞了满塌。私语随香风喑哑,雪肌共白浪迭起,放肆纵乐,快意驰骋。
累极了锦被一裹,相拥而眠,这是常有的事。
待怀旻缓缓醒来时,明月已挂上枝头,他是听见一阵幽幽乐声醒的。揉揉眼,好似见有人坐在院中。怀旻支起身子看,是一位娉婷少女,影影绰绰,怀里抱一把琵琶。
“屏儿姑娘!”怀旻认出人,惊喜地叫出声来,“姑娘你还活……”
金屏儿站起身,浅浅一笑,空灵出尘。春寒料峭,她只着轻纱薄衫,似感受不到人间冷暖。
不知多久之后,怀旻方说了一句:“谢姑娘来看我。”
金屏儿依旧是笑着,只是一阵风过,她随即化作千万朵白梨花,盘旋扶摇而上,踏云逐月而去。
【完】

中秋番外
“康爷来了,里面请。”怀旻迎人进屋。
康岐安看了看他,摇摇头,“你且去换一身规矩些的衣服,晚上随我去个地方。”
“去哪儿?”
“先去把衣服换了。”
“……是。”
亥时,北松岗,方辉亭,月明清晖处。亭内,桂花酿甘醇,几笼膏蟹肥美鲜香。
怀旻的家乡没有吃蟹的习惯,往亭中一坐后,再不知如何。
“不会吃?”看着机灵惯了的怀旻对螃蟹束手无策,觉得十分有趣,康岐安掀了蟹盖,道:“学着。”
怀旻心里嫌麻烦,但还是学着他的样子,折腾起这“金甲将军”。
修堤坝的功夫都费去了,就只为这么一点肉。莫名其妙把自己带这么远来就吃这劳什子,怀旻拆得想骂娘了,嘴上不停地闲碎念叨。
“康爷好雅兴,从来都说商人粗鄙,最不懂吟风弄月,我瞧着不然。”
“您真是咱们宛南独一家,若说会享受,会过日子,真是没得人可以比了。”
“不仅腰缠万贯,还是文雅人家。再传两代不愁不出个官老爷,到时候再代代诗书传家,美名远扬。”
……
一个蟹盖里满满堆着蟹肉,淋了醋、姜汁,直接推到他面前。
顿时哑口无言。
送到跟前没有不要的道理,不过吃人嘴软拿人手短,阴阳怪气的话便少了许多。
吃罢蟹肉又温了一盅姜茶,一人一盏喝罢,再请出桂花酿。
夜半三更,凉风习习,这些再一喝下去,催得一肚子黄汤。怀旻小解回来,碰见康岐安就在不远处,尴尬得很。
心道这人怎有窥视他人小解的爱好?
再一想,这月黑风高哪能就看清了,应是怕自己趁着夜色跑了。
下人提着灯退远,怀旻眼瞅着要做正事,忙换上媚态。只可惜他刚刚才想清楚,这月黑风高的,哪儿能看得清呢?
看不见,就懒得费那些劲。随便装装样子,收起媚态。
康岐安走近了才能准确抓住他的手,用指腹捏了捏,说:“再等等”
“等什么?”
摸到脸颊上,低头落了个吻在唇角。他说:“等云让开。”
怀旻不明就里,体贴他天太黑没亲准地方,偏了偏头主动把嘴唇送上前去。
长风一卷,移云还月,此处离月近,银辉就撒到眼前。
再能看清眼前人时,心跳漏了一拍。
失了媚态的样子,干净得恍如初见。闭着双眼,睫毛翕动。嘴唇已移到离他最近的地方,等着一个吻。
长河等来落日,大漠等来孤烟,梦里等来铁马冰河。
冰凉的唇瓣等来一个湿热的吻。
怀旻抬起眼睑,余光瞧见出云的月,冰洁圆满。
恍然想起,今日是中秋。
两人抱在一起滚进野草里,微微汗湿的乌发贴合在肌肤上,冷风里都是两人交错的鼻息。飞过两只萤火虫听见了,羞怕地匆匆离去。
野草中有了桂花酿的香气,月色里添了暧昧的风流余韵。
光影错位,神思迷乱,萤火变得多情,枯枝也柔软。
康岐安跟他解释:“永乐苑看不到这样好的月亮……”
怀旻一把捂住他的嘴,让他噤声。眼里忽然是白月光,然吻上他的喉结、脸颊,鼻尖蹭过唇瓣。
匍匐在他胸膛上,垂着头,涩涩地发声:“别看我,看月亮。”
康岐安眼睁了一夜。只有此时此地此景的风月是真风月,明朝,就再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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