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晏一扫连日的阴霾,嘴边难得扬起笑,“真的吗?”
“是的。”郑太医肯定地点点头,闻玉的呼吸也开始平稳,心跳声也逐渐有力。
“太好了。”秦晏愉悦地说着,看着闻玉,眸里的温情几乎快要溢了出来。
在闻玉中毒这段时间,秦晏完全可以用不修边幅来形容,邋邋遢遢的,头发松松垮垮地绑着,衣裳几日不换,上面都是药物的残渣,因为睡得少,脸色蜡黄,下巴上的胡渣也随性地长了出来,与过去那个衣冠楚楚、丰神俊逸的样子判若两人。
因着知晓闻玉这几日会醒,秦晏这才注意到自己的外表,立马沐浴更衣,换上了之前闻玉送他的那件红色大袖衫,青丝用玉冠高高束起,简单清理了下巴上的胡渣,回到了之前风度翩翩的模样。没有心思过多打扮,便又坐在闻玉榻边,静静地看着他。
傅远之也听到消息,刚踏进屋就看见秦晏深情款款的模样,尴尬地收回脚,退了出去,坐在走廊的长凳上,即便闻玉醒来看见的第一个人不是他,可好歹也排了第二。
严岚因着这几日忙着两国邦交之事,这才得以脱身前来探望闻玉,谁知一来就看见傅远之张开双手拦住去路,脸瞬间耷拉了下来,看着他脸上还未完全消散的青紫,道:“好狗不挡道。”
“诶?我说你啊,咱俩是不是有什么仇啊?我也就之前蹭了一下你马车坐而已,可你总是对我使脸色是什么意思?”傅远之还就纳了闷了,他跟这严岚,难不成上辈子是仇家?
严岚推了把傅远之,冷哼一声,“大半夜跑我弟弟房间,脱他衣裳的事,忘了?”
“咳咳。”傅远之不自在地咳嗽一声,目光随处乱瞥,“可别这么冤枉人,我可不会干这种事。”
听着傅远之狡辩的言语,严岚鄙视地看着他,道:“严纨已告知我了,傅远之,你这个人怎么这么无聊?你知晓这事对他造成多大阴影吗?”
“我只是跟他开个玩笑而已。”傅远之声音弱了下去,“那晚本想找你报仇的,谁知道竟爬到他屋去了。”
“嘁。”严岚冲他翻了个白眼,“到底是年纪大了,眼睛脑子都不好使。”
“你再说一遍?”傅远之急了,指着严岚道。
“好歹也是几十岁的人了,就不能稳重一点?”严岚嫌弃地说着。
傅远之气得跳脚,“老子才二十七!风华正茂的年纪。”
“二十七还一事无成,整天天就知道嘻嘻哈哈的,成何体统。”严岚继续嘲讽。
傅远之似是被戳到痛处,瞬间安静了下来,坐回原处,垂眸看着地上,细声道:“你不懂。”他只是想让祖父看见他现在的模样可以放心。
看着傅远之眼中一闪而逝的悲伤,严岚闭上嘴,坐在他旁边。
突然,屋内传来秦晏带着兴奋的声音,傅远之一个激灵,换了种心情,立即上前推开门,看到闻玉慢慢坐了起来,开心地喊道:“小玉儿!你终于醒啦。”
严岚紧接着跟上,声音微微颤抖,“终于……醒了。”
闻玉看着三人的反应,一脸茫然,低头咬着手指,哈喇子流了出来,滴在了锦被上,然后大伙笑了起来。
秦晏脸上的笑容僵住了,试探性地喊了声,“修竹?”
谁知闻玉没有反应,歪着头,眨了眨那双明亮的眼睛,痴痴地回了句:“你真好看。”然后指了指傅远之,严岚,“还有你,你,你们都好看。”
秦晏的心瞬间跌落在地上,喉咙发苦,艰难地说道:“你这是怎么了?”
“嘿嘿嘿。”回答秦晏的是一连串的傻笑,还有着滴落在被子上一滩的口水。
秦晏握紧双拳,死死抵在榻边,额间青筋暴起,似在隐忍着某种情绪,眸眶温热传来。
傅远之也意识到不妙,立马出去,刚好撞见踏云背着郑太医走了进来。
严岚转过身,暗自擦着眼角流出的液体。
“太医,他,你去,去看看。”傅远之激动得语无伦次。
郑太医看见闻玉醒了,先是一喜,刚想道声恭喜,结果却看见闻玉对自己傻笑,再瞧着秦晏此时的神情,看来情况不妙。
“太医替他瞧瞧。”秦晏收敛心绪,对着郑太医说道。
“是。”
郑太医瞧了大半天,闻玉也对他笑了大半天,心里叹了无数遍气,这么俊的一个公子,怎么成了这副模样,倒真是造化弄人呐。
“‘水月’毒性强,因为在公子体内待的日子久了,毒性扩散到全身,从而使大脑受到一定损毁,虽说有奇药,可到底时间长,余毒尚未排清,需喝上好一阵子排毒汤药,好生调养。”看了许久,郑太医也就得出了这个结果。
“大概需要多久?”秦晏问道。
郑太医皱了皱眉,道:“这也不好说,臣也是第一次碰见此毒,公子能醒已是万幸,若是苍天眷顾,一年足矣,若是。”后面的话郑太医没有说下去,只是长长叹了口气。
秦晏哽咽了,“劳烦太医了,踏云,随太医开单抓药去。”
闻玉如今这副痴傻的模样,倒真是让人心疼,一个风光霁月的男儿,成如今这般,使人闻之遗憾。
“你们下去吧。”秦晏无力地摆摆手,“别打扰我们。”
傅远之张了张嘴想安慰秦晏,结果看见严岚冲他摇摇头,示意他往外走。
傅远之会意,只好作罢,放轻脚步,慢慢走了出去,还不忘将门掩上。
秦晏伸手摸着闻玉额前散落的发丝,眼泪再也抑制不住的流了下来,“都是我的错。”
闻玉抬手擦去他脸上的泪,又是笑了,“羞,真羞。”
“呵。”秦晏苦笑一声,原本止住的泪水瞬间决堤般流下来,“我家修竹,定能得苍天眷顾。”
御书房内,赵凌云听到郑太医的叙述,只觉心里堵得慌,闻玉这模样,最难受的属秦晏无疑。
“木启,去寻些上好的药材送到将军府。”赵凌云转头对木启说道。
“是。”
木启走后,一个身影走了进去,赵凌云抬眸看去,只见一位身着藏青色衣裳的人,挺着微凸的肚子,一张方方正正的脸,眸里带着不悦的神情。
“无召竟敢擅离职守,谁给你胆子!”看清来人后,赵凌云一掌拍在桌上。
此人是白茵茵的父亲白亮,羌城太守,碌碌无为,性子比较急躁,好高骛远的。之前只是一方县令,后来因着赵凌云登基,想让自己舅舅不必再待在那贫瘠的地方受苦便让他当个太守,安安稳稳的。
白亮看着自家外甥的模样,心里不爽,哪个外甥敢对舅舅发这么大脾气的?不爽归不爽,可到底还是跪了下来,恭恭敬敬地行礼道:“参见陛下,臣此番来京,实属无可奈何。”
赵凌云眼皮一跳,心慌了一下,“哦?”
“两个月前小女来京,这么长时间没见,着实想她了,怕她在这里有没有受委屈。臣实在担忧,内子去得早,臣只有茵茵这一个孩子,怕她出了什么事,这才赶来。”白亮担忧地说着。
赵凌云双眼微眯,打量着白亮,心下暗自思忖,看来这白茵茵一事,不知被谁给透露了出去。
“有话直说,别拐弯抹角了。”赵凌云不耐烦地说着。
既然赵凌云都这么说了,白亮也不再惺惺作态,挺直腰杆直接问:“听闻秦晏殿前打死了茵茵,而陛下却置之不理,难不成茵茵的命就不是命么?还请陛下给臣一个说法。”
“呵呵。”赵凌云冷笑一声,“说法?白茵茵想毒害朕,秦无争替朕铲除恶贼,有错?”
“陛下!”白亮喊道,伸长脖子辩解,“茵茵是陛下的表妹,怎会做出如此丧尽天良的事?”
“不信?”赵凌云反问道。
白亮甩了甩袖子,“自是不信!”
“你不信与朕何干?”赵凌云嘲讽道。
“你!”白亮语塞,不满地看着赵凌云,“可陛下不也好生坐在龙椅上么?那便说明茵茵并未如此做,茵茵若是哪里冒犯了陛下,陛下直接说就是,打她罚她,臣都无怨言,可为何要杀她?”
赵凌云现在才知道白茵茵睁着眼睛说瞎话的功夫是从哪学的了,原来竟是祖传的。
白亮咄咄逼人的气势,完全忘了赵凌云此事的身份,就只是把赵凌云当成以前那个性子软弱的平山王。
“够了!”赵凌云冷声打断,“念在你是朕舅舅的份上,你擅自离守的事朕可以不追究,现在立马给朕回去!”
“陛下不给臣一个交代,臣今日就撞死在这石柱上!”白亮威胁道。
“放肆!”赵凌云怒道,“你是个什么东西?胆敢威胁朕?”
白亮又换上委屈的模样,对着赵凌云磕头,哭诉道:“还请陛下给臣一个交代,茵茵这么平白无故的丢了性命,这叫当爹的心里怎么会好受。”
赵凌云始终不肯表态,甥舅二人就这么一直僵持着。
直到木启从将军府回来后,好言相劝,赵凌云脸色才好转些,把白亮安置在驿站,派人看着,以免生出乱子。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心情好,更两章。(っ???)??
第58章 被劫
连着喝了几天药,闻玉开始慢慢的好了些,不会再流口水,在秦晏的耐心教导下,也已经知晓了自己的名字,只不过还是会时不时地看着某样东西发呆,傻笑。蚂蚁、鸣虫、小鸟,甚至连天空都可以让他笑。
秦晏也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悲喜参半吧,好歹是醒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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