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若归今日从酒庄出来,将酒坛系于马肚上,刚才听闻有人说镇西潭的梅花开了,也就来了兴致。
后来在路上无事就一坛一坛的饮着,等到了地也迷糊的不剩几分清醒。
他跌跌撞撞地挨着潭边走,正巧瞥见一侧盛开的梅花。低处的花都被虫兽啃了,游若归眯着眼睛笑了笑,就想跳起来去够高处那枝开的最艳的。
可又在落地时失去平衡,整个人向镇西潭中栽去。潭中结了一层薄冰,被他跌入时撞碎。
一瞬间整个人就这样浸在冰寒的潭水中,呼吸依靠本能滞住,他喝的酩酊,倒也没觉得水有多砭骨。
在潭中睁开眼,透过重重水光模糊的望向那层冰雪,薄薄的一层竟然还能隐隐约约的透进月光。
真好,跌下来的之前没忘了把花揣进怀里。
可不能把花冻怏,要不然送去京城后就不好看了。
恍惚间有手从上放伸下,被来者扣住衣领一把拽上了岸。
游若归上来时呛了一大口水,伏在岸上直咳,依稀听到身旁人呼吸也同样混乱。
“你怎么就不能珍惜着自己的生命些?!”
“我挺珍惜了,没有去自己找死。”
“你这叫没去找死?!”
游若归被尹知秋罕见的火气搅的本就不清醒的脑子更晕了,抹了一把脸上的水不解地看着他。
“我只是摘花不小心摔下去了,你看。”
说完话从怀里把打湿了的花枝从怀里拿出来,示意自己真的没有撒谎。
“别气了,有你的一朵。”
然后游若归又迷迷糊糊地从折下来的树枝边角上取下来朵被水打湿后花瓣黏在一起的梅花,如壮士割腕般塞在尹知秋手里。
“走,回去。”尹知秋攥紧了手中白花,从咬紧的牙缝间挤出几个字。解下外袍将游若归整个人桶状地拢住,横扛上马带他回去。
等回去后尹知秋刚松开手,游若归就急切的翻身下马,踉跄地被下人搀进了里屋。
他想把花枝放到烛火旁边想把它烤干,奈何手指因寒冷而不住的抖,终是脱手掉入烛芯中化为了灰烬。
尹知秋进来时命人去烧上热水,伸手将打开的门扉关上,又拿了件棉被把游若归整个人裹起来。
“大人别闹了。”
他皱眉看着他发梢上凝的细碎冰凌,帮他一点一点擦掉。见对方好似又想伸手去烛焰里寻的意思,忙将他手一把压下去,拢进被里。
“大人……别闹。”
他把半张脸捂进被子里,闷闷的声音带上了几分哄孩子般的意味,搂着游若归的手又紧了半分。
过了半天尹知秋奇怪对方没有反应,抬起头来侧脸去看时才发现游若归竟然就着他的力缩进被里站着睡着了。
尹知秋弯腰将这个春卷样的人打横扛起来,放在木椅上。从一旁火炉旁取了早被烤暖的干净衣裳,驾轻就熟地为游若归换上。
手在给他整理衣领时停住。
这人由脖颈皮下蔓延出一道道红丝,像叶脉般顺延着脊椎一路向下。
尹知秋垂眼看面前睡得正熟的岭淮王,无端地生出悲悯之意,几分为己其余为他。
锦衣玉食的小王爷曾几何时受过这种苦痛,不愿耐着受着,就借酒来镇压。痛是压下去了九分,可是该伤的一样少不了。
尹知秋把他放上床裹了好几床被子,又差下人送来几个火盆,绕着床边不远不近地摆上,再将打湿的花枝拿过来为他烘干,轻放在他枕边。
唯独将他先前所赠尾枝上的那朵揣进了袖口。
第24章 第二十四章
游若归向来随意,偷懒打诨早就做惯了,他掰着指头算了算,这几个月他确实也没怎么闲着,该干的活和不该干的活都去干了,于是他就心安理得地打算缩在屋里赏点字画什么的消磨时间。
他翻箱倒柜了半天好歹才翻出来一副山水画,而且还年代久远,纸张都泛黄了。
但有也好比没有的好,游若归刚一拉开椅子坐下,就感觉到胸膛中心有些许闷痛,还未来得及反应时鲜血已从喉间喷涌而出,尽数淋洒在那面前的山水画上。
本想试图用手将嘴掩住,逆流的血顺着鼻腔又从指缝间淌下。
他有些颤抖地松了松紧捂住嘴的手,盯着画上的墨迹与血迹看。
忽的想起了十几岁还是孩子的时候,也是调皮,将浸满墨汁的毛笔往太傅的脸上甩,非说要给他描眉。
那人当时也就横眉冲自己一瞪眼,称上两笔浓黑的墨色,出奇的搞笑。
他盯着纸上血迹看了很久,觉得当时晏安神情好笑,自顾地笑的整个人趴在桌子上发抖。
忽而笑出泪来,和着血与墨狼狈地抹了自己一脸。
“为什么不服药?”
门扉轻响,来者踏入屋内。
游若归吐尽残血后反而精神好了许多,他轻咳两声用舌头舔去了嘴角的血迹,也不转身,指尖碾着画上溅那星点红斑,引着绘出了朵红梅。
“不愿服,跟你较劲呢。”
他说的坦白,把心中所想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你现在怎么样?”
晏安眉头从进门起就没舒展开,眼底一片幽暗。
原本以为自他醒来单鸣琼就告诉他解药已经被游若归拿去应当无事,外加皇帝恩典恕他一命,也没再追究。
可后来又收到从岭淮追来的一封信。
“很好,苦情计演得很成功,你很容易上钩。”
“什么意思?”
游若归撑着桌子起身,两指举在眼前,带笑撮着上面血墨道:“这样才有理由差人写信,能引你过来。”
“尹知秋很懂事,说给你写信就给你写信。”
之前见他还未办公前就在手上沾了墨迹,心中差不多有了数,晏安这趟前来正好坐实了猜测。那他也不妨顺水推舟,骗就骗个彻底。
“你也真敢孤身一人来这里。现在这是我的地方,你想回去也晚了。”说时他长腿一迈,伸手揪住晏安衣领将他往自己这一拽。
可惜高估了自己现在气力,反而往前踉跄了一下。没料对方竟同时伸手一揽,将自己牢牢接入怀里。
收入臂中时明显感到怀中人瘦削了许多,抱着都硌手:“胡闹。”
之后便是长久的沉寂,游若归没说话,晏安也不想开这个口。
最后还是游若归开口,声音嗫嚅,带着些许不甘愿:“晏安,我不想去求单鸣琼。”
“你也答应我,最后陪我去个地方吧。”
晏安张了张嘴,本来想说些什么又给生生咽了回去。舌尖一转,吐出了两个字。
“去哪?”
“扶风。”游若归推开晏安后退几步,看着对方眼睛说道。
他一直很喜欢扶风这个名字,若是连风都能与之相扶,那得需要多缱绻的温柔。
所以他最后还想去一趟扶风,想去把晏安带去给娘看看,也去见见佛祖,问问他下辈子,下下辈子……他们还能不能见上那么一面。
几日后二人抵达了扶风,游若归终是站在了玉雕的佛祖和菩萨面前。
佛祖是新铸的,菩萨未变,就是应该是小和尚淘气,在玉净瓶里放了枝未绽的梅花,
门口传来小和尚吵闹的声音,几年过去这小屁孩身高倒是蹿了不少,就是馋还是一样的馋。
今早上大老远就看游若归晏安上来了,嘚嘚嘚地倒腾着小短腿跑了过去,眼睛直愣愣地盯着游若归上来时事先准备好的糖葫芦。
这小家伙头上虽然没半根毛但这记性还挺好,见游若归就叫哥哥,哄来一串糖葫芦。
含着糖葫芦看见他身后跟着的晏安,口齿不清地唤了声施主好。
膝盖下垫子软和厚实,游若归跪在垫子上想起来自己上次跪的腰酸腿疼后好像随口跟长老念叨了几句,没想到被人家记挂在了心上。
他双手搭在自己腿上,抬着头也不看佛祖和菩萨的脸,就单单盯着菩萨翘在一旁纤挑的指尖。最后盯的眼睛干涩不堪,重重阖了双眼,俯身下去双手撑于肩下,额头触地。
继而他缓缓起身,转身看向身后晏安。寺门半敞,有光散进来,小和尚今天应该又偷懒了,光束中有粉尘的荧光闪烁。
晏安负光也看着那尊菩萨像,凝视几秒后上前三步,在游若归身旁的软垫上掀衣而跪,同样郑重地行了一拜。
两人都未言语,晏安从见了这尊玉像心里已经大概明了了,外加传言也听说过一二,猜也能猜出来。
这一拜确实是实打实地该拜,祈求游若归母妃不怨不恨,佑游若归自此无恙。
他再抬头时恰好看见瓶中的花枝绽开,游若归也恰巧将目光移去。
花瓣在带有星光般的阳光拂照间一片片舒展,游若归怔愣地看着,一时间心脏震颤到四肢发麻。
半刻后掌心忽的一沉,游若归勉强从震惊中找回几分清明,垂头看向自己垂在一旁的左手。
一个与几个月前单鸣琼给的木盒无甚差别的小东西。
“不用去求她,我也有。”晏安跪在他身旁也也看着游若归手中的木盒,神情同好几年前一样,唇角勾着隐约笑意,对着他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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