佞骨 (晏池池池池)
- 类型:古代架空
- 作者:晏池池池池
- 入库:04.09
“那,便留到秋后。”
“明年可还来?”另一桌那簪芙蓉的公主回了身,脸上带着几分娇羞,问着。
“来,春时来,应了人。”谢无陵一边说着,一边看向了赵祚,可惜赵祚的眼里,没有他,只有手里那盏酒。
“谢小先生,来。”酒菜被一盘盘端上来,元裹历来惹人喜爱,赵祚又宠她,遂第一杯吉祥话都归了她。
谢无陵被她的娇声唤回了神,赵世抬手虚扶了把元裹,元裹跪直了些,将这第一杯给了谢无陵:“呐,第一杯得敬新友,我啊,今儿就没那多话说了,喝吧,愿友入扶风,平安顺遂。”
谢无陵桃花眸微觑,春色三分犹不比他眸光醉人,他应她言:“平之也愿,友居扶风,平安顺遂。”
而后目光瞥过赵祚,这才仰首饮去,辛辣入喉,却觉爽快。
谢无陵从未想过,会在扶风结这群友,也没想过他的后来,都和这群友难舍难分。
之后第二杯,元裹引着众人敬了她的大皇兄,久不掺言这宴前三杯酒的赵祚,却在这次,和元裹一起,道了谢。不知道谢的言语里有几分真,但谢无陵猜,怎么也得有三分。
毕竟自己要是在他赵从山那里三分都站不住,那就还是不该出昭行。
这一场酒,喝到了后晌,雍国公被元裹几个妹妹把着灌了许多,浑浑噩噩地被小厮领到了耳房去歇下。
赵祚又将其他姊妹交给了妻子梁酌安顿,这才得了空,唤走了谢无陵。
谢无陵跟着他一路来到了一处岫石下,午间暑热得很,饶是穿石也得不到半会儿子的解脱。
光影投过石缝罅隙,斑驳而来,两人之间,更像是一别经年。
“你……”
“我……”
赵祚站定了,两人同时出了声。
“你说。”赵祚背对着他,出声道。
谢无陵看着赵祚的背影,心下藏着的千山万水,仿佛在此时找到了豁口,要被人窥见一角般,他仓皇将目光移开了些。
“我听说,扶风的花好,来瞧瞧。”
“我知道,可惜……”赵祚的声音未加遮掩地让谢无陵听出了几分惶然与不稳,“入夏了,都败了。”
“不会败的。”谢无陵靠着岫石,寒气透过杏色衫子,慢慢透过背,给了他一点清凉,也给了他一点清明,“我来了。”
我来了,所以你,不会败的。正如现在,你背后是我,我背后,是昭行,不会败的。谢无陵做了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
赵祚的手却握紧了岫石,由着光线黯,看不真切,他才敢使力。
谢无陵能看透他的心思,能明白他的所求所望,他不敢和谢无陵对视,不敢把自己不清风明月的一面露给谢无陵看。
他也不想把谢无陵那样一个人拉近他的漩涡里,尽管当初找这人,是为了拉他进漩涡,只那三月相处,他觉得谢无陵不当来,他觉得谢无陵当得清风皓月举盏待他对饮的人,他觉得谢无陵当得夜深闲敲棋子同他怨细蚊扰人的人,可他也觉得谢无陵是当得与他共立百川前,共赏云烟半壁的人。
人就是矛盾啊,如赵祚,想做赵从山,又想当赵祚;如谢无陵,想走遍三山四海,却又只想做赵从山所从的那山那海。
“要我如何?”赵祚放了手下的力道,回身问道。
“信我,听我,从我。”
赵祚停顿了很久,嘴巴张合了几次,才堪堪磨出这一个字:“好。”
“还要跟你借两个人。”
“借谁?”
“御史台的和……工部的”
“御史台,尚有人可用,工部……”
谢无陵猜到了他的意思,赵祚连个行走六部的旨意都未去请,要问他要朝廷的势力,无异于白费功夫。
赵祚也知道谢无陵不是问他要人,只是在告诉他,他可能会如何做。
谢无陵拉过赵祚的手腕,在他掌心写下二字——“王家”。
赵祚抬眸看他的眼神多了几分复杂,王家是元裹的母族,他最不想动用的势力,毕竟出宫建府已经承了王家的人情。他踌躇了几分,才道:“好。我会去寻。”
“不问我为什么?”谢无陵扬眉,对上暗处那一双宛若深渊的眸,他看到的是眸底的担忧,仿佛要将他的所有都吸纳进去。
赵祚也顺势抓住了谢无陵的腕,将他拉得近些,未回答谢无陵的问话,而是直言叮嘱着:“你可知何谓‘与虎谋皮’?”
“谁是虎还不一定呢,”谢无陵看着赵祚的后背,不自禁地扬眉,“你啊,可得准备好,明年春日,来虎山接我凯旋。”
谢无陵眉眼弯去,像月牙弯,饶是赵祚看不真切,也能知道他的笑有多耀眼。
“别被虎吃了,明年春时,你要是受了伤,我便把虎山拆了。”
“净说大话。”谢无陵嗔他一句,这才离了岫石堆,左瞧瞧,右望望,满面春光,活像刚偷完情的小仙人。
刚准备迈步,又回首向岫石深处未离开的人道:“羡之往后若缺先生,可得找我。旁人定教不好他。”
岫石深处的人,只得无奈摇首,嘴角的笑不小心流露了出来,心下也是应了的。
第35章 胡地少年
接风宴后的第二日,扶风城内几家大族都下了邀贴,这来邀谢无陵的帖子堆满了院内的石案。
谢无陵慵懒地躺在他昨天方摆好的那方榻上,随意扯了本黄册书簿盖于脸上。
院外是若市门庭,院内虽有知了聒噪,但就他这处,一榻一人一方天地,倒让人觉得静谧得很。
谢无陵手里拿把不知从哪处找来的蕉叶,正有一搭没一搭地扇着,盖脸的书也不知何时滑落了去,午后晒人的日光,透过枝桠打下来,又不那么晒人,反是烤得人懒洋洋。
雍国公和王妃来时,正瞧得这一幕,绿荫下少年闲梦。惹了雍国公一声轻咳,王妃却不拘泥地掩扇笑了去。
谢无陵眼还未睁开,便习惯性地一股脑坐直了,原来住持罚他颂经文,他常诵着诵着,就去梦里同周公诵了,叫住持遇上,住持便是一声轻咳唤醒了他,再罚个抄书。这吃一堑长一智,他这闭了眼啊,一旦听着轻咳,便也不管是梦是寐了,都先拿姿摆态地装作自个儿是认了真。
不过现在谢无陵精神回来,想着这是扶风城,不是那昭行寺,遂又听了会儿院中声响,才睁了惺忪睡眼。
桃花眸子微亮,别说雍国公的正妻梁斟瞧着会迷了眼,便是雍国公也不例外吧。
世间好看的男子不多,他谢平之当算入其中。
“梁斟问谢小先生安好。”站在雍国公身边的那个女子柔然施了一礼,发髻上的簪坠儿碰得清脆作响,也亏得这女子生了一双凤眸,将这高挽的髻撑了下来,远远一望,倒也是雍容有之。
“嗯。夫人多礼了。”谢平之没有对雍国公行礼的自觉,倒是对受别人礼很安然,尤其是这般佳人的礼。
谢平之前日入府和这夫人倒是有过一面之缘,只这雍国公府似有人窥着眼前这位夫人,那时她曾欲言又止,最后也就不过一颔首罢了。
今时瞧来,夫人敛衽一礼时,纱袖下的手颤了颤,宽镯子打着银制手环。
谢无陵挑眉与那雍国公对视一眼,佯装未见那纱衣下的小动作。
“听说小先生打佛寺来,梁斟自作主张将每日膳食换做了素斋,不知先生可还满意?”雍国公未停步,往厢庑里走,梁斟自然也不敢停步,不过匆忙间还是瞥见了院子里堆满书桌的石案,打趣道,“小先生都不看一眼?”
“满意满意,再来二三壶小酒,也是好的。”谢无陵起身也跟着进了厢庑,听那妇人问来,还小声道,“夫人得空,不如帮平之一看?”
这话倒是惹来了雍国公的兴致,他藏在袖下的手捏了捏,这王府,谁都好,独他的夫人,聪慧有之,不是善茬。
他素来庆幸娶了梁斟,也素来防着梁斟。
他将那本就没有多大的眼睛一觑,除了聚光,怕没什么动人之处了,闻说当世皇后是万里挑一的美人,生出的儿子,却好似没有继承多少优点。
雍国公落座在厢庑厅内的正椅上,好以整暇地看向自己的夫人。
梁斟算起来是他的表妹,他的大舅舅梁策,一共得两个女儿,一名斟,一名酌,斟女容貌昳丽,为人大方,酌女,生为庶,不得宠,淑婉有之。
斟及笄后,便嫁了雍国公,和着出宫建府的喜,雍国公迎了她回来,而酌,至待嫁年,依珍妃的好意,做了媒嫁给了赵祚。
这凰终归凰,雀总为雀,谢无陵打量了眼前的女人,又回想了一番那日接风宴上匆忙一面的梁酌,心下也不知为何,不自觉地舒了口气。
“王府琐碎事忙,梁斟打理府里事务已是耐着性子了,再将这堆名帖也给了梁斟,梁斟怕一气起来便都给烧了。”
梁斟话里仍带着几分闺中的娇,不知道是雍国公惯的还是她不知收敛,又或是故意而为。
“那便烧了吧。”谢无陵侧身抬手指了那一桌名帖。
雍国公的目光却在这时从他的夫人身上转到了谢无陵身上:“哦?京中权贵,平之竟一位都不想结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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