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吉应了一声,看也没看身边的闻博礼,揣着手跑出去,叫了个几个粗壮的长工就要架着他们赶出去。
“你们欺人太甚!”焦父脸红脖子粗的挣脱下人的拉扯,气的骂闻博礼,“你可是答应了我们的,这亲一定能成!”
闻博礼先被妻子当面落了面子,又被焦父这样质问,气的差点呕出血来,但是他还要靠着焦父的举荐结识郡守,闻家哪里都好,就是没有官场上的人脉,他心心念念入仕半辈子,这个机会绝不能错过。
“别闹了,这是闻家的待客之道吗?成何体统!”闻博礼黑着脸大喝一声。
动手的下人顿了顿,迟疑的看向管家,管家连神情都没有变一下,朝他们点头,几个长工们就继续架着人往外拖。
焦父还在跟下人拉扯,焦母护着自己的衣服惊声尖叫,身上穿的可是她最好的一件衣服,要是弄坏了可没钱再买一件。
一直没有出声的焦长献“扑通”一声跪下来,朝傅有琴声泪俱下道:“伯母,我是被人陷害的,求你……求你再让我跟书月见一面,她一定能理解我的,我是真的爱她!”
傅有琴目光厌恶,“书月也是你配叫的?我怕你脏了她的眼睛。”
“吉叔,直接将他们拖出去,何必废话。”闻湉看够了这家人的惺惺作态出声道。
“等一等。”后台忽然传来一声温柔的声音,闻书月带着丫鬟从屏风后转了出来。
“姐姐……”闻湉有些担心的看着她。
闻书月朝他摇摇头,缓缓走到焦长献面前,“我现在来了,你想说什么?”
焦长献眼中现出一抹亮光,声泪俱下的要去拉闻书月的手,闻书月退后一步,神情不见喜怒,又重复了一遍,“我就在这,你想说什么?”
没抓住人,焦长献愣了一下,但是看闻书月的神情,并不是完全没希望,他就这么跪在地上也不起来,深情的看着闻书月,“书月,你要信我,外面那些人都是瞎说的,那天……那天我是被人下了药身不由己!”
“你知道,我等了你这么多年,好不容易能把你娶回家了,怎么可能去做那种混账事,这么多年我连个通房丫头都没有!”
闻书月神情有些动容起来,闻湉揪起一颗心,想着要是姐姐真的被说服了,他要怎么做。
却听闻书月缓缓开口道:“我以为你最少该跟我说声抱歉。”
焦长献一愣,不明所以的看着他。
“灯秀,把册子给我。”
跟在她身边的侍女将一本小册子递过来,闻书月将册子递给焦长献,声音动作依旧是温柔的,却让焦长献莫名有些脊背发凉。
“你看看。”
他翻开小册子,只看了一眼,脸色就变了。
上面记载了所有跟他有关系的青楼女子,甚至还有焦家藏得严实的外室庶子都清清楚楚的列在上头。再往后翻,甚至还有焦家所欠的外债。
闻书月见他失了魂一样委顿在地上,缓缓开口,“代福传回来消息,我怕冤枉了你,就叫人去查了一遍,没想到你比我想象里的还要龌龊。”
“焦家非要你娶我进门,也是为了我的嫁妆吧?”闻书月娉娉婷婷的站着,那些龌龊心思从她嘴里说出来,就像是刀子在脸上割,焦长献张了张嘴,到底没有说出反驳的话来。
焦家虽然是书香世家,但是家底并不丰厚,并且因为每年要用巨额的支出维持风光的表象,已经欠了不少外债。当年他跟闻书月订婚时或许还有一丝真心的欢喜,可是日久天长,父母总在他耳边念叨着要把闻书月哄好,早日将人娶回家,那一丝真心也在叛逆的浪荡中消弭。
闻书月垂眸看着他,见他确确实实说不出话来了,就从袖子里拿出一块羊脂白玉的鸳鸯玉佩。玉佩是一对,一块在她这,一块在焦长献那,是她及笄的时候,焦长献送过来的。
“玉佩还你,我们的婚事就此作罢。”闻书月将玉佩扔在他面前,带着侍女转身毫不留恋的离开。
“书月!”玉佩在地上发出一声清脆声响,蓦地碎成两半,焦长献看着她决绝的背影,心中终于生出一丝后悔来。
“呸!不要脸!小姐的名字也是你能叫的?!”见他还敢喊人,跟在闻书月身后的丫鬟折返回来啐了他一口,才又急急忙忙的跑回去。
“吉叔,送客。”
一出闹剧就此收场,焦母还想说什么,却被焦长献喝止了,一家人在下人虎视眈眈的注视下狼狈的出门。
路过的百姓看着他们衣裳散乱的从闻家大门出来,都停住了脚步,好奇的窃窃私语。
“这不是焦少爷吗?怎么一副被闻家赶出来的模样。”
另一人鄙视道:“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听说焦少爷新婚前一晚上去妓院快活,吃了药夜御四女,迎亲当日都没出门。”
“这也太无耻了!”围观的百姓不可思议道:“焦家可都是读书人,读书人也这么不要面皮吗?!”
“切,这种读书人才最假惺惺呢……”
焦家三人听见身后的小声议论,动作顿了顿却没敢转身,三人快步上了马车,急匆匆的离开了。
第14章
焦家众人离开后,正堂里就剩下三个人。
闻湉站在傅有琴身边,母子两人站在同一战线上,面色几番变化的闻博礼独自站在另一头。没有了外人在场,彼此之间的矛盾就愈发的凸显出来。
屋子里弥漫着冰冷的静寂,闻博礼沉重的呼吸声还有衣料摩擦的声音就格外的清晰。
“琴娘……”
伸手扶了扶脑后的发髻,傅有琴没有理会欲言又止的丈夫,宽大的衣摆如流云往外滚动,带着闻湉一起离开。
没了闻博礼在场,又收拾了焦家人,闻湉的心情可见的好了起来,走起路来脚后跟一颠一颠的。与他的喜悦相反,旁边的傅有琴从出门后挺直的脊背就微微弯了下来,神情写满疲惫跟失望。
闻湉后知后觉察觉母亲的情绪,心里的小雀跃安分下来,沉默的陪着明显情绪低落的母亲走了一段路,闻湉故意停下步子,指了指右边的亭子,“娘,园子里的花都开了,你陪我去坐坐好不好?”
神情怔楞一瞬,看着闻湉故意睁大的眼睛,傅有琴哪里猜不到他的小心思,以前每次想要什么的时候,闻湉总爱用这一招来讨她欢心。
即使长大了,这样的小习惯也改不过来。
母子两人先后走到亭子里,闻湉将石凳擦干净,才让她坐下。
石凳长长的一条,闻湉挨着傅有琴坐下来,个头比傅有琴还要高半个多头,但他却跟小时候一样,将脑袋放在傅有琴肩膀上轻轻蹭了蹭。这是他小时候撒娇惯常爱使的招数,现在长大了用起来,多少有些别扭和生涩。
傅有琴拍拍他的头,脸上有了些笑意,“这么大了,也不害臊。”
“娘嫌我么?”
“不嫌。”手指在他眉心点点,傅有琴取笑道:“就怕以后你媳妇嫌你。”
闻湉心里不以为然,其实把人拉到这里来,除了想哄人开心,他也是想把闻博礼有外室庶子的事情告诉母亲。
但是重活一世这样的事情听起来实在太荒谬,即使现在,他也时常怀疑是不是自己在做一场冗长的梦,他自己都不敢完全相信,怎么让其他人相信?
眼睛骨碌碌转了两转,闻湉决定暂时先不说重生的事情,反正只要让母亲先知道闻博礼做的那些恶心事就好了,至于怎么知道的,理由还不是由他编?
下人端着沏好的茶过来,摈退了下人,闻湉坐直身体亲自给傅有琴倒了一杯茶,先前撒娇卖乖的神色也收敛起来。
傅有琴不知道他为什么转变,但看他的样子,就知道儿子有话要对自己说。
垂着眼睛斟酌了一下言辞,闻湉藏在桌下的手指绞紧,口中却说道:“上个月……我在镇子外看见了父亲……”
说着缓缓抬头,闻湉注意着傅有琴的神情,将未尽的话语缓慢说完,“他跟一个女人在一起……动作很亲密。”
傅有琴神色未变,捏着手帕的手指却微微收紧,看着儿子小心翼翼的神色,她勉强笑了笑,“别怕,你还看见了什么?”
咽了一口口水,闻湉心脏咚咚跳,现场编谎他还是不擅长,攥紧手指,他继续道:“我看见他们坐马车往官道那边走了。”
其实就是上一世,闻湉也不知道闻博礼把外室跟庶子藏在了哪里,上一世是闻博礼升迁庆阳后主动把人接回来的,那阵子闻家闹得乌烟瘴气,也没谁顾得上查人之前是藏在哪里,闻湉也只知道对方之前似乎并不在四方镇上。
随便说了个闻博礼不在的时间,只要母亲起了疑心去追查,总能查出蛛丝马迹来。
闻湉说完,觎着傅有琴的脸色,小心翼翼的又补了一句,“我之前以为自己看花眼了,但是今天……”他故意没有把话说完,今天闻博礼的表现可谓是亲手撕下了伪装多年的面具,为了自己的仕途能把亲生女儿往火坑里推,比起来养外室似乎也不太让人震惊了。
“我知道了。”傅有琴轻叹口气,今天一天经历的事情太多,往日熟悉的枕边人彻底换了一张面孔,就连天真的小儿子看起来似乎也藏了不少心事。过往的认知被推翻,傅有琴应付的疲惫不堪,但看见闻湉小心翼翼的神色,却又有些欣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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