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之言甚是有理,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卿之身虽在沈府,但教卿心中有吾一席之地,你我即便不见面,也如日日都见一般。俗语云:‘守得云开见月明。’将来你我金殿入选,同朝为官,便可长久相伴,为时已不远矣。”
……
欧阳旭的体贴大度,全部倾注在笔端了。他竟不知,萧索与他日夜相伴,心里却觉得恶心。
沈砚顺着床边跌在地上,无力地将脸埋进掌心,半晌,拉着他的手说:“你告诉我,这都是我的误会。这根本不是你,不是我的独宝。你说,你说给我听。只要你说,我就当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发生过。只要你说,我就信。”
萧索默默无言,缓缓垂下头,只是盯着手里的他的指尖出神。许久之后,沈砚眼中闪过最后一道光:“我不信你对我没有一点儿真心,这么久的相处,真情流露做不得假。我们那么好,怎会没有情!”
沈砚如同抓着断木的坠崖人,只等他来相救。萧索却始终不肯,只是沉默地看着他坠落。希望仿佛燃尽蜡油的灯,一点点耗尽,终于熄灭了。
他狼狈不堪地爬起身,将桌上的书信一把拢起,扔进炉中灼为灰烬,冷然道:“和他断了,我就当没有这回事。”
萧索闻言,顿了顿,说:“我不。”
沈砚一顿,突然拽住他领口,扯到榻边按着:“你还想要如何?你借我的势,我不在乎。你拿着我给你的东西,去别人那儿献殷勤,我也不在乎。但你要一心二用,除非我死了!你知道么?我简直不认识你了。”
当初在涿阳时,他是何等清高,何等生涩,何等纯真。
萧索挣开他的手,恼羞成怒地讥笑:“你不认识我?你是该不认识我,那个萧索早已死在了刑部大牢里!你口口声声说喜欢我、对我好,事到临头,还不是将我弃如敝履!我的确不是那个萧索了,因为我再也不爱你了。你也不必动怒,逢场作戏而已。你若不拆穿,我便陪你闹;你既拆穿了,那我也无话可说。待要如何,随你罢。”
沈砚喉咙吞咽了两下,讽笑道:“好,好,我竟不知你这么硬气,亏我还一天到晚怕人欺负你,真是愚蠢至极!你既然是这个意思,我也不愿强留。堂堂会元,的确也不必我再费心周全了。你走罢,日后各自天涯各自珍重,不必再见了!”
萧索沉默片刻,忽然向他一揖到底:“无论如何,你都是我的恩人,在涿阳时救了我,为我伸了冤屈,来京后,又对我百般照拂。此情此恩,将来若有机会,我必定报答。至于私情,谁欠谁的,似乎都已说不清了,也不必再说。若有欠下的,也只能欠着了。”
他说完这番话,恍然间见沈砚滴下一行泪来,袖袍一甩,转身去了。
萧索也不避人,从前门光明正大地奔出府去。八宝一面追,一面迭声唤他。他却丝毫不觉,踉踉跄跄跑出数条街,只觉气堵喉噎、呼吸困难,忙扶着一堵墙剧烈咳嗽起来。
“公子!”耳边传来八宝凄惶的呼喊。
萧索艰难地睁开眼,视线落下,触目一片鲜红。
第90章 大婚之礼
“公子你吐血了!”八宝慌慌张张奔到近前,见那一地刺眼的血点,急得不知如何是好。
萧索抹抹嘴角,安慰他说:“不过是一时急痛攻心,血不归经,没有妨碍的。你别着急,咱们快回去罢,这里不是久站的地处。”想想又说:“日后我都不会再来了,你是沈将军花银子买来的,若想回去继续跟他,我并不恼,你现在回去就是。”
八宝小脸一板,瞪着大眼睛正色道:“公子怎么说这样的话?我哪儿也不去的!自我跟了公子,吃穿用度都与公子一般,从未受过闲气,还跟着公子念了书。别说公子待我这样好,就是不好,我难道还能有二心么?八宝说过,对公子忠心不二,公子只是不信。”
“你别恼,我不过随口一问。”萧索牵着他的手说:“我以后再不说这话了。咱们这就走罢,也该回家了。”
萧索勉强挣扎着往回走,到家便病了,高烧烧得呓语连连,歪在床上一日日瘦下去,千辛万苦养出的那一点圆润之态荡然无存,整个人如同难民营里逃出来的。
欧阳旭三五不时地去他房中探望,顺便带些外面的消息与他听。一说皇上想将平阳公主指给沈砚,一说皇上要与南安国结亲,准备让他迎娶南安来的番国公主。
街面上的言论总是传得绘声绘色,究竟也不知是真是假。但可以肯定的是,沈砚没有和施家订亲,此事终究未成。
萧索甚是欣慰,总算没有白做这些功夫,却又不免为沈砚犯愁——他那个性子的,此时身边没有自己劝着,更是无所顾及,若是随心所欲起来,公然抗旨不娶公主,那便更糟了。
欧阳旭见他病中还不肯安心修养,一味忧心劳神,便劝他:“你这病正是伤了神思得的,如今请医调药地治了这么久,好容易有了点起色,你又这么样了。你若真伤心,就别干这事儿,何苦呢!”
萧索垂下头,沉默片刻,道:“伤心一会儿,也就好了。”
怎能不难过?
他虽然难过,却不觉得沮丧。
这次是他自愿的,不后悔,甚至有还些欣慰。他不是单单离开他而已,他是在保护他,终于他也可以保护他了。
何况也不会永远伤心的,不过是分开,只要沈砚喜欢他,他也喜欢沈砚,人虽分隔两地,心却早已飞到一处。
至于离别之苦,能远远看见他,也很好。
萧索反而心疼沈砚,自己好歹还知道内情,他却是被蒙在鼓里,只以为自己不再爱他,那才是真苦。
所幸,他的是短痛,自己的是长痛。
沈砚只是深深的后悔——那日真不该逞一时意气,放萧索离开的。不爱又如何,至少他在身边。如今想去见他,又不敢去;想让他回来继续利用自己,又委实难以张口。
分明心寒如雪,却仍是管不住自己。
三月殿试那日,萧索又见到了他。作为皇家卫率、御前行走,他必然要跟在皇帝身边。
答卷时萧索坐在第一排,就在他眼皮底下,低头默默挥毫,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副聚精会神的样子。
他瘦了,又瘦了。
沈砚两只眼睛嵌在他身上,挪不开。萧索瘦了,他又生气,又高兴。
他也为了分别难过,以致不思饮食、日益消瘦么?
那是不是说,他心里其实也是有自己的?
敛卷子时,萧索无意间与他对视了一眼,又不着痕迹地移开了目光,仿佛他是不存在的。
皇上阅完卷子,与朝臣商议半日,又听朝臣争论半日,最后终于钦点萧索为状元、刘思文为榜眼、郑岫为探花。欧阳旭在二甲之内,名次也不错。
连中三元,古来少有之荣耀。
萧索还以为是在梦中,被内侍提点后才想起叩首谢恩。方才排名时,众人多有争议,多亏吏部尚书谢逸与左都御史言浚为他说话,皇上才将状元给他。因此起身时,他又不禁多看了二人一眼。
紧接着便是游街,萧索与众试子春风得意地领过御赐美酒,从宫门出去,只见前面大广场上乌压压一地人马,整整齐齐站在那里,正等着他们。
那景象,当真壮观至极。
众人一阵鼓噪,都不禁热血沸腾,忙赶着过去,独有萧索暗暗为难——他还未学会骑术,如此高大的战马,如何降得住。
前面牵马的卫士都已等得不耐烦,只得拉着马上前催促:“状元公,请状元公上马。”
萧索抓着自己的衣侧,轻声问:“我不大会骑马,可否烦劳将军帮我上去?”
那人不耐烦地摆摆手,嘴里说着行,却没有要扶他的意思。萧索只得又硬着头皮求他:“这马甚是神骏,只是镫子太高了些,麻烦将军在下面……托我一托,好吗?”
进士游街对文人而言是莫大的光荣,对武人来说却是莫大的耻辱。
四军两卫亲自护送一群手不能提篮、肩不能担担的文人,甚至要给他们牵马坠镫。这分明是让文人压着武人的头□□,何况是当着全城百姓的面如此。
那卫士心有不满,又不敢直言,故而不大待见萧索,听他无可奈何的求告,也只当耳旁风一般,口里敷衍着,手脚却一动不动,恨不能看他的笑话。
众人此刻大都已上马坐好,若再不上去,他就要在大庭广众之下丢丑了。萧索这里心急如焚,两手扒着马鞍、撅着屁股死命向上爬,奈何连马镫都只能勉强够到半个鞋尖。
他额角直冒汗,两腿不住乱蹬,始终无法向上分毫。那卫士冷眼旁观,没有一丝要相助的意思,反而在唇边挂着抹讽笑。
萧索正惶急时,猛地抬头见到沈砚,忙又扑腾了两下——免得他在心里偷笑自己。
谁知他直直向这边走了过来,那卫士见到他,忙跪地行礼。
沈砚面无表情跨到萧索身后,握住他的腰,大手一举将他抱在了马上,又回头斥责:“萧状元不会骑马,你不说帮他上去,还在旁边干看热闹,耽误了游街你担待得起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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