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砚看见他灰败的脸色,忽然有些不忍,续道:“你有你的道理,他有他的立场。只是人做选择的时候,选一必定要舍一。你这次舍下的,便是他了。”
“是么。”卫岚自言自语地嗫嚅,“可我,又有什么办法呢。文玉有句话说错了,别人或许有得选,我却没得选。既没得选,又何来舍他之说。”
他说完叹了口气,举着伞离开了。沈砚望着他踽踽而行的背影,一时感慨万千。
或许这便是缘分吧,你到了这里,我也到了这里,而你我恰好都选择了对方,不管前路多少荆棘坎坷,一直这样走下去便是了。
他和萧索大约也是别无选择的,永远见不得光,永远会被阻碍。可他还是要强求,还是要反抗。
萧索睡着了,歪身抱着自己的那卷绘本,蜷在床上睡得极熟,却听不到什么声音,连呼吸都微弱之极,几乎要伸手去探才能确定他还活着,仿佛怕惊扰到周围的一切。
沈砚一见他如此便无法抑制地心疼,这个人为何总是如此小心翼翼,为何总是耻于自己的存在,为何总是担心害怕?
他将书抽出来,轻轻抱起萧索放在床里侧,俯下身吻了吻他脸颊,慢慢给他剥去外衣。
袍子褪到腰时,他动动手指醒了,眨着迷茫的眼睛看他,反应半日才软软呢喃了一句:“你回来了。”
“嗯,回来晚了。”沈砚又在他眼睛上亲了一下,“乖,继续睡吧。”
“你,别走。”萧索无力地扯了扯他垂下的衣角。
“不走。”沈砚原本想去换身衣服,但又舍不得走了,索性脱去外袍将他抱在怀里,“我哪儿也不去,就抱着你。快睡吧,别害怕,我不走。”
萧索在他腰间蹭了蹭,不仅没睡着,反而精神奕奕起来:“你怎么才回来,吃过饭没有?”
“没吃,不饿了。”他今日看见那些画面,反胃得毫无食欲,“你吃了没有,要不要起来吃宵夜。”
萧索其实没吃,但他又不想说自己等他等得吃不下饭,只得故意转移话题:“我从前不吃晚饭,已经习惯了,不觉得饿。就是等你等得无聊,也没找着书看。”
书!
他猛地想起来,立刻翻身去找那本绘本。寻摸半日,也没找见,板着脸道:“那……那,那书呢?”
“什么书,写我以后怎么干你的那本?”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
第60章 我只要你
萧索脸红时最可爱,沈砚如是想。
他也并非毫无根据,萧索白净,唇色浅淡泛粉,平时看起来微微有些气血不足的样子,脸色一红瞬间像涂了胭脂,藏都藏不住。
譬如此刻,他侧着脸闪躲,却又哪里躲得过去。沈砚十分坏心,一个劲儿追问他:“你偷看我的手记,你居然偷看我的手记。这是君子所为么,你怎能做出这样的事?”
“你——”萧索简直不知如何招架,“你强词夺理,倒打一耙!你那个书,写……写的不正经!”
沈砚歪着头挑了挑眉:“不正经又如何,我在家自己写写碍着谁了?噢,我写的不正经,你就能偷看了?哪个老夫子说过这道理?”
萧索确实理亏,至少他自己觉得心虚,只好嗫嚅着辩解:“我……可是,你那个是……读书笔记,可……可以看的。”
“谁说是笔记?”沈砚从拔步床边小矮柜的抽屉里拿出他藏起来的绘本,翻开一页指给他看:“念念,这写的什么?这是笔记么,这就是我的手记!我就喜欢在书页边上写,不行吗?”
萧索脸上已没有了玩笑式的羞赧,现下满脸都是做错事的羞愧。他凑过脑袋一看,见上面写着:“八月既望,天晴。今日早朝多有混账参我,嫉妒当真令其愚蠢!今晨咳了几声,下午独宝送了药来,贴心。唉,昨日当真丢脸,风寒之事,我是不会承认的。昨夜行了此势,甚喜,甚足,只是夜凉风冷,未敢与独宝多戏,稍有遗憾,日后定当补上,暂记一笔。”
沈砚得意洋洋道:“怎么样,手记笔记在一块儿了吧?你偷看了我手记,还要再赖吗?”
虽然他最后几句写得不正经,但前面的确是手记。萧索一时无地自容,咬着唇角低着头,手指抓着床上的锦缎拧来拧去,不知如何是好。
“我……我错了,请你原谅。”他用尽全力吐出几个字。
沈砚却摇摇头:“没法儿原谅。”
旁人也罢了,偏偏是以儒家奥义、圣人箴言要求自己的萧索,此事他自己心里便过不去。“对不起。我以后不会这样了,你别生气,行吗?”
他都快急哭了,两只眼睛红红的,像只兔子。沈砚忽然良心发现,觉得自己似乎太欺负人了,但他心里是有小算盘的,便道:“要我不生气也行,那你得补偿我!”
“怎么补偿?”萧索动了动嘴唇,又垂下头说:“我可以做什么?”
沈砚捏着他下巴,把书翻到中间给他看:“你答应做这个,我就不生气了。”
萧索眨眨眼睛,低头一看,那是两个男子赤身裸体在花园里。其中一人的双手被绳索吊在秋千架上,另一人抱着他坐在秋千板上,两个人荡在半空中,正在行那事。
这卷绘本定然价值不菲,著画人也必是工笔名家。此图分为几页折在一处,展开来篇幅也不小。最难得的是,图上的人物形态惟妙惟肖,山水花鸟更是笔触细腻,场景之瑰丽可与名画相较,意境之深远亦属上乘之作,且人物之间互有顾盼,生动传神,毫无呆板之气。
也因如此,这两个荡秋千的男子的神情格外动人,一看便是非亲身体会过不能想象的感受。
萧索顿时烧得脸绯红,方才是薄薄一层胭脂,如今便是红透的樱桃。他明知沈砚是捉弄自己的,但心里还是内疚,便点了点头,道:“天冷,夏……夏日里再……戏,行吗?”
沈砚随口逗逗他,不想有此收获,心里早就一蹦三尺高,面上却装得云淡风轻:“好吧,依你。”
“那,不生气了吧?”萧索抬眼觑了觑他,“对不起。”
沈砚终究没忍住,低声笑了出来,捧着他的脸在最红的地方亲了一口,笑道:“笨蛋,当然不生气!我的就是你的,你随便看,我生什么气!”
萧索没言语,大约是在自己气自己。沈砚一向粗枝大叶,每到这样的时候却又出奇的敏感,立刻便察觉出不对。
他将人重新搂过来拍了拍,柔声问:“想什么呢,是不是饿了?”
萧索摇摇头,他又说:“你不饿我可饿了,起来吃点吧,就当是陪我。”
沈砚拍拍他脸颊,起身去外间吩咐了几句,抱着一只圆形的雕漆盒走过来,笑说:“你白在这里住了那么久,怎么也不知道自己觅食?这里有干果点心,为何不吃?”
“不太饿。”萧索靠在床边,一条细长的腿搭在外面。沈砚便在脚踏上坐下,打开盒子给他剥栗子,问他:“你喜欢吃栗子,还是喜欢吃榛子?”
萧索也不知道:“我自来也没吃过榛子,就是栗子也只在小时候过年才吃过,已经忘了什么味儿了。”
沈砚心里一酸,忙道:“嗐,其实也没什么好吃的,我小时候最不喜欢吃这些了,都是小女孩喜欢的零嘴儿。”
话虽如此说,他却剥了两颗榛子、两颗栗子放在他手里。萧索尝了一颗榛子,点头说:“我偏好榛子些。”
沈砚闻言放下栗子,只专心剥榛子,又问他:“松子要不要?还有山核桃、如意果、红芭蕉。桂圆就罢了,容易上火。”
他话音刚落,外面便进来两个小丫鬟,端来几碟点心和茶水。沈砚捡起一块枣泥山药糕尝了尝,皱着眉嫌甜腻,又捡起一只蟹黄蒸饺喂他:“你吃这个。”
萧索张口咬了一半,沈砚便将另一半吞了,又拿过一只盖盅递与他:“顺顺,别噎着了。”
“这是什么?里面是乳白色的茶,萧索从未见过。
“米茶。”沈砚瞥了一眼,“拿米浆兑水煮了茶加上蜜制的,味道不错,比番子喝的鲜奶爽口,你尝尝。”
鲜奶爽不爽口萧索不晓得,他也没见过真正外邦来的番人,只觉得这米茶的确清香,也不知是如何想出来的,世人当真会吃。相形之下,自己也当真见识浅薄。
“哎,”沈砚忽然想起来,“我忘跟你说了。我给你找了一个小书僮,明日你带着回去吧。”
“书僮?”萧索搁下茶杯,道:“我一向都是自己一个人的,不用书僮照顾。”
沈砚笑了笑:“买都买了,你就带着他,我也放心。十一虽能保护得了你,终究无法照顾你的饮食起居。这个孩子今年才十三岁,叫八宝,生得圆头圆脑,你必定喜欢。”
“我真的不习惯人伺候。”萧索这辈子从未使唤过人,见到谁都拱手,连店伙计都没他谦恭,让他颐指气使比上刑还痛苦,“何况他那么小,我岂能支使他!”
沈砚笑说:“没事儿,支使支使就习惯了。你可别看他人小,又鬼灵又机敏,很是聪明。而且他底细我都查过,没什么不放心的。他原是营善堂里无父无母的孩子,我买了他也是给他饭吃,比在外流浪好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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