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宣闻言挫牙,冲着黎玺凡低吼:“黎乾,你他妈是死人?不拦着大帅?”
黎玺凡耸耸肩,一如既往的机械音:“那是我能拦住的主?”
周宣挣扎着要起,被黎玺凡直接上手按住,周宣气得喉头一甜,狠狠道:“滚蛋,我干你全家,放开本王,本王的封地要谋反,本王自然要担那第一道干系,大帅治军多年,功高震主,周烨岂会不忌惮,直接动盛京嫡军,所谓存亡之际事从权宜,在皇帝眼中,却是不得不除去的恶疾,你们,你们这是逼他去死!”
周宣挣得厉害,背上的伤口悉数崩裂,玄毓见状飞针出手扎上周宣后颈,周宣失了力道瘫软在榻,眼泪尽数涌出,“为什么,不管怎么做,我都是个祸害,自以为是的蠢物,十年前就该死,该死——”
玄毓沉脸,厉声呵斥:“周宣,现在是哭的时候?”
周宣被猛然点醒,匆忙拿衣袖拭泪,正色道:“师父,阿乾,告诉我,全部。若说这世上还有一人能保住黎帅和西岭,本王责无旁贷。”
听完二人讲述,周宣前前后后一思量,立即通透,只怕西岭起兵谋事非一日之寒,消息正式从兵道战报传来,柳、沣、霸、云四州竟被连下,若攻下益、赫二州,叛军则可依仗元河天堑,与盛京分庭抗礼,按理说,黎诩完全可调益州西南驻军平叛,没道理动京师皇卫军,那么此番应对,原因只有一个:西南驻军,反了——西南驻军统领的妻子,正是自己的小姨顾馨莲。
黎帅使得好一手苦肉计,安亲王遇刺受重伤,多少洗了通敌叛首的嫌疑,就算皇帝亲自探看发现是鞭伤,也自然明白黎诩是拿了身家性命担保周宣的清白,安王党当年败得莫名其妙,根基却牢牢立在西岭,苦心经营多年,水到渠成,周宣回京成了最好的契机。
周宣内心灼痛,母妃的意思,就如她当年的日常教诲一样,顾家儿郎,自当横刀立马,武冠三军,母妃要堂堂正正搏天元帝皇之位,因为她有最大的赌注,那就是,周宣不会死。
安王旧党谋逆,皇帝只消将身在盛京的安亲王杀了便是,叛军失了起兵的缘由,难成气候,可顾馨瑶知道,周宣不会死,没人能动得了周宣。没错,母妃利用了玄毓师父,她知道,师父一定会保自己性命。
“阿乾,帮我上绷带,我要即刻进宫面圣。”
仁顺三年六月十六朝会,皇帝盛怒,西岭一案牵连甚广,皇帝当廷便将顾诚下狱,谋逆重罪诛连九族,天牢一夜之间人满为患,顾氏一门,彻底倒了。
西岭起兵,同时北疆急呈三道镗报,东暖阁内,皇帝召了左右丞相,兵部尚书等数位心腹急议军机大事,魏青突然来报:“陛下,安亲王求见。”
“宣。”
周宣穿了一身素服,盘水加剑,站得笔直:“陛下,臣请罪。”
第15章 出征
天子步下案台,取过周宣盘水上的长剑,执于手中挽了个剑花,“好剑。”
宋阳傻眼,弱弱提醒:“陛下?”
命人取走周宣捧着的水盘,周烨扶住自家兄长,“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皇兄受了重伤,不好好休养,确实有罪。”
上官澈与黎晟交换了个眼神,死道友不死贫道,暗自庆幸刚刚没附议宋阳关于赐死叛首周宣的奏请。
周宣背上痛,心里急,连唇色都泛着惨白,出口的话却字正腔圆,“陛下,西岭不足为惧,不过是将死之物的回光返照,有黎帅前往,可保无虞,臣随黎帅多年,熟悉镇北军务,故请往北疆,陛下若准,臣当即启行。”
周烨沉吟不语。只拿了冰冷的视线一直盯着他的安亲王。
皇帝陛下宽大的衣袖中,周宣握了少年天子的手,在手心画出两字:求你。
周烨别开视线,凤眸中明暗不定,“朕若不准,皇兄何如?”
“陛下准了,自然封臣个差事,臣乐得加官进爵,陛下不准,食君之禄,担君之忧,臣当充作先锋,守我周氏江山。”周宣拱手躬身行礼,背上的伤口渐渐渗出血来,染红了素服。
周烨回身,“周宣听旨,朕封你为护国元帅,赐玄铁虎符,速往北疆,平北夷战祸,赐昌明剑,若有令行不从者,准你先斩后奏。”
“臣遵旨。”
“枢密院听旨,明旨镇北、西北,乾中三部营,见安亲王,如朕亲临。”
“臣遵旨。”
周宣未作丝毫停留,转身即走,出了东暖阁大门,守立一旁不食人间烟火的玄毓道尊面露忧色,上前扶住自家小徒儿。
“师父,走。”
到兵部领了帅印,宫中亦送来玄铁兵符与昌明剑,周宣便带着玄毓,黎玺凡,莫听雨和一干侍卫家将快马扬鞭,直奔白琅城。
途中周宣的伤口几次崩裂,不免拖累行程,周宣心急如焚,只得求了师父动手,拿烈酒灌洗伤处,以金针穿了羊肠线缝合,最后再拿绷带死死缠住,换药太耽误时辰,周宣便自己背着药酒,隔几个时辰往背上浇一次。
第五日清晨,北疆化雪之后,蓝天白云,绿草如织,白琅城巍峨的城门楼映入眼底。周宣着了重甲,腰悬玄铁兵符,手持昌明剑,率十万精兵,驰援白琅城。
北疆战事历来集中六月到九月,水草丰茂,牛羊肥美,正是北疆诸部兵强马壮的时候,皇帝硬生生扣住黎诩两个月,更在去年年节前就明旨西北、乾中两军,不见玄铁虎符,不得出兵,主帅不在,镇北一军独守白琅城。
周宣远远便瞧见了城楼上的狼烟,心脏一阵绞痛,当权者眼里,戍边将士的生死,不及皇座上一粒尘埃,黎诩麾下,偏偏都是些认死理的老顽固,唯战不退,宁死不屈。
诸位袍泽,周宣来也。
白琅城上下欢腾,周宣直入中军账,召来一干副将商议军务。
前世里,这也是场记忆鲜明的战事,统共打了五年,黎诩便死在第五个年头上,护卫森严的授降仪式上,一支毒箭,见血封喉,黎诩一句话也没能说出来就断了气。
“殿下,”数日不眠不休,徐泰瞪着一对兔子眼,指着沙盘道:“徐泰愿作先锋,率轻骑三千夜袭曷衣、金研部,老子跟他们死嗑,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三营还有多少作战编制?”周宣问道。
“回殿下,轻伤不算,还有三千七百余人。”
周宣抬头望了一眼镇北军副统领张常功,“说说,怎么折损的?”
张常功是镇北军出了名的怕死之徒,黎诩却从来没提过要换副统领的话,兵者诡也,张常功并非怕死,只是谨小慎微,这名黑脸汉子长相憨实,一双手却奇长。
躬身向周宣行了礼,张常功有条不紊地答道:“殿下,战事自五月初开始,和往年并无二致,兄弟们早就惯了,他攻我守,他退我追,他驻我逐,至五月二十,属下发现有点不对劲,照过往惯例,双方交战总有个空歇的时候,但北疆一打二十天,十三个部落轮番换班一样精准,不让我们得片刻休憩。”
徐泰急性子,当中插了一句:“对,那群蛮夷子日夜骚扰,兄弟们也不是铁打的,都有点撑不住。”
“战事真正紧张是从六月开始,对方的攻势一天胜过一天,”张常功斟酌着说道,“北疆各部之间配合精妙,初十那日诱我们出城追击,轻骑营折了半数人马。”
“镇北轻骑以善战和速度闻名,若遇伏击自有一套撤离方法,怎么就折了?”黎玺凡出声问道。
张常功额上出了一层薄汗,“殿下,按察使大人明鉴,实在是北夷人不知上哪捣鼓出一种能令马儿发狂的药粉,他们中有个吹鹿哨的,那鹿哨一响,战马就不辨方位,事出突然,三营一时不察,吃了大亏。”
同来的西北、乾中两军将领俱皆震惊。
周宣面色沉静,不现一丝慌乱之象,挨个营问话,慢慢理出头绪,不知觉间成了众将心中的倚仗,主帅成竹在胸,定有破敌之法。
镇北军对周宣没话说,黎帅亲传弟子,又在北疆混了十年,属于看着长大镇北军团宠系列,而之于西北、乾中两军,周宣亲王之尊,身负玄铁虎符和昌明剑,何况今上明旨:见安亲王,如朕亲临。
“赵燕,通报敌营斥候情况。”周宣点了角落里唯一身着软甲的男子。
赵燕的斥候营是整个镇北军装备最牛的队伍,每个战士浑身上下都烧着金子,屡建奇功,堪称黎诩的眼睛和耳朵。赵燕体型偏瘦,一身一流轻功,人称小燕子,只是没人敢当面这么叫他。
赵燕的声音低沉喑哑,常年斥候生涯,什么时候讲话都跟讲悄悄话似的,诸将听他开口,赶紧屏息凝神,不敢发出半点声响。
第16章 夜袭
“十日一败,北疆十三部当夜扎营于白琅城正北三十里的特木尔山麓,整个营寨呈环蛇形,外部以曷衣、金研部为蛇尾,圈叠索布、阿木尔、胡鲁三部,蛇身由八大王部组成,蛇头位于特木尔山腰,目前尚未探出是何部驻守。”
北疆诸部历来彼此嫌隙,能发动十三部协力作战,即使是前世身在盛京政治漩涡中心打滚的周宣也知道,北疆出了第一位统领十三部的奇人,颛瑞可汗,此人拜鬼谷山人为师,精通军事、阵法,何况,颛瑞更是位权谋高手,几乎兵不血刃一统北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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