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喜欢一个人就得让她去死吗?”司空月瑶轻轻一笑,抬眼扫向廊外,宋雪桥不知道还在与陆林林说什么,但那张倾倒众生的脸上已毫无哭意,反而笑容淡淡。
易风谣道,“想不到司空姑娘居然如此心胸宽阔。”
“那是你心胸狭隘。”司空月瑶反唇相讥,冷笑道,“我只当峨嵋的女人至多不过脾气臭点,想不到居然还有这样心狠手辣之辈。”
易风谣不论别人说什么都是同一幅面孔,看不出生气也看不出高兴,轻轻挪了挪手腕道,“谬赞,只是司空姑娘有没有想过,我要是心狠手辣,你就不会听到这番话了。”
司空月瑶微微一怔,手指一松,手腕便轻而易举被抽了回去,司空月瑶作势去取墙上挂剑,却听身后有人叹道,“如果我真想杀她,你不仅不会听到这番话,而且今天你也不会见陆林林,反而是到了晚上,逍遥谷里会出现一具失足落水的尸体。”
手臂缓缓落下,司空月瑶转身坐到桌边,捏紧了拳头,“那你到底想做什么?”
易风谣揉揉手腕,端起茶碗道,“这个反应还算聪明。”
司空月瑶冷着脸道,“我不想听废话。”
易风谣道,“我不杀无辜的人,而拜托我的那个人并没有告诉我为什么要杀她,所以我来问问你们。”
“谁?”
易风谣道,“这个我怎么能说。”
司空月瑶道,“我师兄的脾气同我一样,想从我们这儿知道什么,就得告诉我们什么。”
易风谣笑道,“原来是做生意。”
“做生意?”宋雪桥捂着脸自廊外走进,“月瑶,你不会又有什么新招数了吧?”
“不是我。”司空月瑶端坐冷笑道,“是这位易姑娘。”
宋雪桥自顾自掀袍坐下,扬手斟了一杯茶道,“陆林林我已经劝回了七十二峰,有什么生意要做,可以说了。”
易风谣往拢烟阁外望去,枫叶池至山道侧早已没了人影,这才慢悠悠开口,“看来宋公子早就知道我是来干什么的了。”
司空月瑶有些错愕的看向还在若无其事喝茶的人,“你怎么知道。”
宋雪桥眼角微微一弯,“因为我此前见过易姑娘,她不是个会和旁人交朋友的人。”
帷幔轻摇,西山恰到好处地漫出几道黑云,风雨淅淅沥沥而下,旋即雷鸣惊起,炸亮了半边天。
“月瑶,去送把伞给你师嫂,这里用不到你了。”宋雪桥淡淡道。
司空月瑶咬了咬牙,“可是......”
宋雪桥皱了皱眉头,“可是什么?你想让你师兄娶个落汤鸡吗?”
墙上挂着两把竹伞,司空月瑶狠狠看了一眼易风谣,又瞪了眼风淡云清的宋雪桥,还是听话的抓起伞往雨幕里冲去。
易风谣往那道模糊的红影看去,笑道,“她跟你还是蛮像的。”
“毕竟是我带大的。”宋雪桥撑着下巴,“走的太近的人会很相似。”
易风谣道,“那我可真要让你失望了,我跟好人在一起过了十来年,还是成了个坏人。”
宋雪桥一顿,又笑道,“易姑娘何必妄自菲薄,你可不是坏人,而是个美人。”
易风谣嘲道,“宋公子是否对每个姑娘都这样多情?”
“这不是多情。”宋雪桥摇摇头,“这是关心。”
易风谣道,“有时候我真不知道你哪句话是真的,哪句话是假的。”
宋雪桥突然道,“但也许接下来每一句话都出自宋某真心。”
易风谣道,“请讲。”
“花邀酒此刻正在郢阳,你应该是受他所托来此杀陆林林,各中原因我不清楚,更不清楚花邀酒为什么和陆家结仇,但你方才那席话我听得很清楚。”宋雪桥叹道,“就此停手吧,陆林林什么也没做。”
易风谣面色渐寒,雷雨天气本就阴冷,眼下更让人如坠冰窟。
宋雪桥垂下眼道,“我永远也不会想到,峨嵋孤傲的冰美人会是隐谷的一个杀手。”
易风谣起身走到门边,嘲道,“就像你永远也想不到为什么我会去隐谷一样。”
“你不问问我为什么知道是花邀酒?”
易风谣道,“不用问,他一定已经见过你了。”
“聪明。”宋雪桥抬了抬眉毛,“愿意帮那样一个人,无非是图财,习武,声名,要不就是......为情所困。”
宋雪桥啧啧道,“花谷主年少英俊,难免。”
易风谣轻声一笑,“肤浅。”
“那是什么?”
“报恩。”
“报恩?”宋雪桥奇道,“花邀酒居然也会做好事?你乐意告诉我么?”
“你想听?”易风谣瞥他一眼。
宋雪桥正襟危坐,“请讲。”
易风谣看向院子里被雨打落满地的枫叶,叹道,“人尽皆知,我和司空月瑶名字相差无几,我却比她强上许多......但你们都不知道,我有多羡慕她。”
“羡慕?”宋雪桥托着下巴,“易姑娘高高在上,怎么回羡慕那个小屁孩?”
易风谣道,“原来的我跟她很像,有师兄,有哥哥,不用劳心劳力的习武,不用挖空心思去想怎么光耀门楣,怎们发扬帮派,每天只要在山上看看书,弹弹琴过清闲日子。”
宋雪桥低下头细思,峨嵋的弟子他认识不少,易风谣往上的他却不知道还有谁。
易风谣继续道,“可他们死了,为了救一个假装瘸腿的江湖骗子,江湖骗子在他们的饭菜里下了药,杀人夺财,此后,我离开峨眉山出走三月,在苏州找到那人的踪迹,却因学艺不精,不仅没能打过他,还险些被杀掉。”
宋雪桥皱眉道,“是花邀酒救的你?”
易风谣摇摇头,“他没有救我,我当时满身是伤,他看了一眼,只是把那个人绑住,然后递给我一把刀而已。”
宋雪桥哼道,“好手段。”
易风谣走回席边坐下,“不管是不是手段,让我追随他,足够了。”
宋雪桥苦笑,“可我想不明白花邀酒和印水山庄有什么仇,非得做到灭门这步不可。”
易风谣道,“可惜,我对他一无所知,他跟谁结仇我都不知道,他也并没强迫我一定要杀了陆林林”
“花邀酒做事向来条理清晰,不会毫无目的。“宋雪桥笑道,“至于他跟谁有仇......”
笑容僵在嘴角,易风谣狐疑,“怎么了。”
“丁墨白。”
兜了一个圈子,依旧回到了燕山道人身上,别离山庄,花邀酒为什么约他前去别离山庄?宋雪桥脸上伤疤隐隐作痛,似乎有什么呼之欲出。
琼茉儿,段无奕,阮十二......
宋雪桥突然叹气,“易姑娘你走吧,有我在,你别想动陆林林一根头发。”
“我不会走。”易风谣摇头,“于情于理我都该留下来喝一杯喜酒,况且我也未曾决定要不要杀她。”
“就怕喜酒变毒酒。”宋雪桥摸了摸脸上的伤起身走到廊上,雨雾氤氲中似乎升腾起几片雾气。
易风谣是个相当识趣的人,施礼告辞,干净利落离去。
宋雪桥盯着大雨眯了眯眼,自言自语道,“我迟早会去找你们的花谷主畅谈一番的。”
作者有话要说:
可以猜boss了嗯,不是小兰兰我保证!!!顺便论文结束啦,终于有胆量看评论系列...
第57章 第 57 章
七十二峰日渐热闹,张仲逑甚至派人在逍遥谷之上兴建了一座绛雪阁作为婚房,印水山庄一脉虽全盘倾覆,武当却仍不嫌弃愿意让大弟子迎娶陆林林过门一时传为佳话,纵使这段佳话里有个那么不让人愉快的插曲。
而这个让人不愉快的插曲却还死皮赖脸窝在武当逍遥谷不愿回家,有送贺礼之人甚至在张仲逑面前嚼舌根,说宋二公子定是对这门亲事十分不满意,如今还赖在此处无非是想找机会对陆林林下手,当一回采花大盗。
张仲逑一向听不得风言风语,气绿了脸,却又不好当面发作,倒是裴无念风淡云清,宽慰诸家不要多想,宋雪桥只是年少顽劣,过段时日便想清楚了。
而这位顽劣的宋二少爷躺在逍遥谷拢烟阁的大床上无所事事,全然不知道自己的名声又差了几分。
“姑奶奶来看你,你就这么给我摆脸子?”司空月瑶插着腰,一菜刀拍在案板上,案板边上是一坨可疑的暗红色肉糜。
宋雪桥朝她龇牙,指指自己脸上的白纱布,“好师妹,我脸疼。”
司空月瑶菜刀明晃晃的指着他,“少装模作样,都窝了这许久怎么可能还没好!”
宋雪桥的病越养越懒,甚至到最后连床都懒得下,司空月瑶原本天不怕地不怕,但原先这位少爷何等意气风发,现如今又是何等失魂落魄,她都是看在眼里的,所以只要有空来拢烟阁,她便会时时刻刻盯着着宋雪桥,甚至连厨房都搬进了大厅。
宋雪桥向来宠她,加之现下半死不活,便也由着她的性子胡来。
“不信你看。”宋雪桥解了自己的纱,露出一角,伤口还未痊愈,绷带之下是一道淡粉色的剑痕。
司空月瑶看到伤疤就光火,咬了咬牙,“他怎么下这样重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