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孤天玄点点头,“贪欢是一时,那贪欢为的是什么?”
“真风雅,前辈这是要跟小的煮茶论道?”宋雪桥没了扇子,只能敲敲自己的脑袋。
温孤天玄全然没了刚刚被铁链绑住的倒霉样,静静地喝了一口茶。
贪欢过后剩下的是什么?
宋雪桥比谁都清楚,玩够了,乐过了,是宋庄主长鞭家法伺候,半晌,他干笑道,“贪欢之后是还债,这一晌过了,指不定要还上多久的债。”
裴无念却淡淡道,“你想说,贪欢之后是极乐?”
温孤天玄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而是有些吃力地站起,指尖一动,在墙壁上打出了一个洞口,朝他们招招手,“过来看看。”
“听墙角?”宋雪桥挑眉,“前辈啊,我怎生觉得没什么好事。”
温孤天玄居然笑了,“是不是好事,看看便知。”
裴无念向来没宋雪桥磨叽,废话也少,让看便看,但只凑上去看了一眼,又瞬间退了回来,面带惊愕,不置一词。
温孤天玄道,“有趣否?”
宋雪桥狐疑的凑上去看,同样是只看了一眼,就不知作何回答。
隔壁是间同样装饰的屋子,淡色席子上散乱着一些果盘酒器,有小倌儿一脸媚色弹唱着一首淫词艳曲,身上光溜溜一片,只用一层可有可无的薄纱覆着。
散乱的果盘中间仰面躺着一个男子,男子形容丑陋,身上却骑着一个绝代佳人,佳人同样只有一层薄纱覆体,面色潮红,口中呻]吟低语。
眼波流传之间还不忘叼了颗果子往男子流涎的口中送去。
场面有些恶心,但又香]艳热辣,足够看得人面红耳赤,活春宫在眼前上演,宋雪桥却无暇欣
赏。
他的眼光全然挪到了男子向上支起的手腕和墙角的一把环首刀上。
手腕上拴着一只银色圆环,圆环上焊着一条铁链,与牵他们进来的相差无几,但要细上一些,上面还颇有意趣地系着几朵娇艳的红花。
宋雪桥怔然退开半步,又啧啧道,“燃灯极乐界,穷途惊新路,英雄又一春,酥胸销魂处。有趣,有趣。”
“哈哈哈哈哈。”温孤天玄大笑,十分道德地将洞口再次堵上。
“那些诗也是他们这帮人所写,刚进来来时以为是人间地狱,现如今恐怕也想照你说的改一改,可惜没有这么好的文采。”
“过誉。”宋雪桥道,“这才是真正的猪狗之辈,好吃好喝地供着,天天神仙似的被人伺候,可惜那条链子看得人有些不舒坦。”
下一句他憋了回去——可不就是坐牢么?
裴无念倚着墙,突然眯眼笑道,“他们可不是猪,任人养肥了吃肉,到更像狗一些。”
“没错。”温孤天玄款款坐下,“狗看家护院,隔壁那位方大侠也是我方才问这位公子的第三种人。”
第25章 第 25 章
“方大侠?”宋雪桥眉头蹙起,靠着墙,隔壁莺莺燕燕淫]靡之声仍旧响亮,他干脆盘腿席地坐下,打坐静心,“九环首方渐秋?”
温孤天玄满脸疤痕随着他笑抽了一抽,“你听说过他?”
宋雪桥默然,如果真是方渐秋,那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一刀一招可杀九人的名家人士,为人豁达仗义,风流无比,五年前勾上了黑金寨的压寨夫人,单刀上山,一夜灭了山寨后便带着压寨夫人远走高飞,自此销声匿迹。
“我本以为他和那个小娘子神仙眷侣去了,想不到竟在这里。”宋雪桥淡淡道,“不是被您制住的,也不是死在井下的,那么第三种人......他是自愿的?”
温孤天玄道,“他的确是自愿的。”
“黑金寨那位小娘子呢?”
温孤天玄似乎早料到他会有此一问,笑道,“黑金寨的那位小娘子不是什么好东西,当初勾上寨主骗满了自己的钱袋,后来嫌弃寨主老而无趣,给全寨下了迷药,联合方大侠烧了寨子,远走高飞,可方大侠也不是合她心意的主,不过两个月,就被她故技重施,毒害得奄奄一息。”
宋雪桥苦笑着叹道,“也是恶有恶报,黑金寨又没惹他。”
“所以他从此最恨女人。”温孤天玄无视他的话摇摇头,把玩着桌上一只漆金的狮子摆件,“我救了病狗一样的他,也治好了他的毒,顺便把那位小娘子大卸了八块,他便痛哭流涕,发誓追随,我给他世界上最艳的女人,最美的男人,最醇香的酒,最舒服的住处,而他只需要做一件事。”
这件事是什么,再明显不过。
宋雪桥闷声道,“只要被你圈养。”
“当然不仅仅是被圈养,看门狗就要有看门狗的自觉。”温孤天玄扬手,敲了敲身侧一道米色的小门。
方才出去的两个粉衣女子探出脑袋,轻轻拉开门,再次膝行着进来,垂首听命。
“给这位公子挑一把兵器,让他与方大侠会一会面。”温孤天玄哑声吩咐。
两个女子闻言乖顺地低了低头,又悄无声息地膝行着出去。
一直里在墙边静默的裴无念放下了手臂,好似无意地扣上云山,声音平静无波,“你要让他做什么?”
“裴公子稍安勿躁,和在下喝一杯如何。”温孤天玄对待裴无念的态度相当友好,友好到暧昧不明,恨不得当座上客礼遇。
宋雪桥面不改色,心中却道,“做什么?拿兵器还能做什么,大抵是和对面那位方大侠打一架。”
不过他正巧也想探探贪欢楼的底。
宋雪桥悻悻起身,朝裴无念眨眨眼,示意他坐下,转过脑袋笑道,“我知道温孤前辈想做什么了,我接受。”
两个女子再次拉开木门匍匐进来,怀中竟然抱着一堆黑漆漆的兵器。
刀枪斧钺剑,比两位姑娘还要高上许多,看着便笨重费力,他忍不住叹贪欢楼女子美则美矣,可惜没有怜香惜玉的觉悟。
他随手拿起一把薄剑,甩了两下,丢回地上道,“笨重。”
女子也不恼,又跪着送上来一杆枪,宋雪桥伸手接过,转了转又丢到一边,“好枪,可惜我不会使。”
温孤天玄安静地抿着花茶。
等宋雪桥将那些兵器丢得七零八落,他才慢悠悠地转身,朝温孤天玄道,“好像没有趁手的,我还是用扇子来的好些。”
手在裴无念怀中一掏,摸出了乌金扇,宋雪桥张开晃了两下,笑眯眯道,“还是这个顺手。”
温孤天玄放下茶碗,挑眉道,“你真不用剑?”
“不用。”宋雪桥笑得风淡云轻,还是那套老说词,“用剑易伤人。”
“你不伤他,可他会用尽一切恶毒的办法对付你。”
宋雪桥风度不改,“啪”地一合扇子,“那他或许更适合做我师兄的对手。”
裴无念原本就没打算呆着看好戏,但他行事向来小心谨慎,此刻也只是坐在案边没有下一步动作。
宋大公子有几斤几两他清楚地很,单论武功,对付一个方渐秋绰绰有余,而论起暗器,十个宋雪桥也不一定是丁墨白的对手。
温孤天玄却道,“在你师兄自报家门之前,我绝不会让他有什么差池。”
宋雪桥忍不住道,“那我就可以随便死一死了对么?”
温孤天玄点头,“对。”
折扇一折,两个粉衣丫头忍不住轻笑出声。
温孤天玄朝她们挥了挥袖子。
二人微微敛神,会意往墙边走去,缓缓伏下身子,下一瞬,竟双双站起,“轰隆”一声闷响,茶室与方大侠寝室之间那面破了洞的墙壁便彻底被顶了上去。
方才的旖旎景色仍在继续,也似乎正到了兴头,呻]吟声入耳愈发清晰,那两个站着的粉衣丫头虽一脸稚嫩,脸上却毫无变数,像是早就习惯了这一出。
宋雪桥还未来的及仔仔细细欣赏一遭,身上却立马被一样东西勾住。
衣衫不整的方渐秋竟忙里偷闲抛出一条九连环直直套上了他的脖子,。
方大侠身侧的美男美女早已裹着那层薄纱面无表情地退了出去。
方大侠也已经站了起来,面上还带春光,套上了一件娘气兮兮的绣花衫,环首刀映着他手腕上锃亮的铁链,也映着他脖子上锃亮的圆环——一个锃光瓦亮的大侠。
宋雪桥没来得及发笑先是一怔,不料上一刻还在房中双]修的方大侠竟能如此迅猛,手头敲着扇子有些叫苦不迭的意思,不过这算哪门子比试?套圈似乎也不是这么个套法.....
但他向来做的比想的快,脑子里囫囵七八个想头过去,折扇早已在手中转了两圈,直直往圆环中伸去,圆环造的规整无缝,但偏偏是乌金对上精铁,手中稍稍运力一震,九连环第一环便断成了三截。
脖子瞬间解脱。
谁曾想方大侠并未气馁,在九连环震开的一瞬往前冲了过来,他养尊处优许久,身子却丝毫不显笨重,宋雪桥将将侧身避过,刚想用扇柄点他的穴,却发现那把环首刀从他腋下穿过,反了方向往他面门刺来。
太不厚道了,他心道,就地一个侧翻扇子横进了刀上圆环,将其刀刃制住。
“捅脸几个意思?”宋雪桥大怒,“不能因为我长得比你英俊你就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