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道还曾问他,要在这个世界终老,那么多的时间,完成任务之后他想去做什么。
凌霜清的答案是睡觉。
什么事情都不做不想,他想要每天除了睡就是吃,悠然的渡过这一生。
在凌霜清漫长的生命之中,睡觉已经成为了他对抗时间流逝的唯一选择,如果不陷入沉眠,放空一切,凌霜清会被无休无止的生命和空白所吞没。
因为他无所求。
无所求的长生,一切都显得那么的空虚和孤寂,凌霜清不喜欢那样。
四年时光匆匆而逝,凌霜清恍然惊觉,他来到这个世界已经有了八个年头,黎景尘也已经从一个小萝卜头长成了少年模样,有了充足的营养之后,黎景尘长大的速度快得让人吃惊。
凌霜清已经不再长高了,他却依旧在窜高,现如今要向他的夫子撒娇,必须半蹲下来才可以了。
他的臂弯宽厚,早不需要躲在夫子的怀中,抓着他的袖子寻求一点心安。现在他的,伸手便能将他的夫子揽入怀中,护他一世安稳,更有甚者,给他一个港湾。
虽然以他对夫子的了解,夫子从来不需要港湾和依靠就是了。
武帝三十一年冬,匈奴入侵中原,边境战事打响。
彼时,势力远不如五皇子的太子为求政绩,自请出征,率十万大军北上,两个月后,边境传来兵败消息,皇帝大怒,三皇子思念皇兄,又怕兄长在前线出事,居然找了借口溜出京城,往前线去了。
所有的一切似乎都在重演,武帝三十二年春,太子兵败,与三皇子一块,战死沙场。
消息传回之时,新春伊始,喜事变丧事,满城的红,变成了漫天的白,皇帝连失两子,心神大伤,在朝堂之上,便直接吐血晕迷,之后的半个月,都不再上朝,卧病在床。
京中一片肃穆,察觉到这静谧之后的所有人,都有一种熟悉的默契。
谁也不知道这些事情背后是否有推手,不管是重生还是穿越,都没有人真正了解过这一连串的事件背后的谜团。毕竟他们所知道的那个黎景尘,现在和他们没有半点接触,游历在朝堂之外,看上去便是一个方外贤人。
满城素缟,凌霜清院中的梅花却开得格外的好,雪景之中那两三点梅,还有萦绕满院的梅香,让懒洋洋想要学动物冬眠的凌霜清难得精神好上许多,可以多听黎景尘念上几句。
黎景尘不知道哪里寻来了高山雪水,配着他从南方带回来的雨前龙井,沏出来的茶茶香飘满院,与梅香相得益彰。“夫子入了冬之后,便越发的懒了,不爱动。尘儿讨了几次您都不愿意挪窝,现在开了春,将近入夏,温暖了许多了,夫子还不愿与我一道去赏花吗?”
凌霜清懒洋洋的瞥了他一眼:“现在的节骨眼上,你还有空出去赏花?”
黎景尘笑眯眯道:“不过死了两位兄长,怎么,还不能出去赏花?”
凌霜清没有搭他的话,毕竟他的意思已经说的很清楚了,黎景尘不愿意认,他就不说。“花晚些再赏吧,这京中一片素缟,不知道要挂上多久,现下出去满眼的白,什么景都不好看了。”
黎景尘想了想,眼中似乎有什么光在闪烁,无奈给凌霜清送上一块点心,伸手送到了他的唇边,指尖不经意间,擦过温润的红唇:“为了让夫子愿意出门,看样子我的动作要再快些了。”
凌霜清瞥了他一眼,红唇微张,咬下了半块糕点。“注意一点,你已经被人盯上了。”
“哈哈哈,夫子请放心,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到底是谁被盯上了,还很难说。”对于凌霜清的关心,黎景尘向来是很受用的。
“你心中有数便好。”咬下了整块糕点,凌霜清垂眸,对口中的点心细嚼慢咽起来。看不到收回了手的自家学生,笑弯了眼,在他看不见的角落,伸出了舌尖,舔去了方才拿着糕点的指尖上,沾染到的糕点的粉末。
他的目光沉沉,眸中漆黑一片,仿若压城的乌云,不知哪一日,那些支撑的理智便会崩塌,任由暴雨冲垮一切。
京中形势严峻,人人自危,相府之内却是难得的寂静,夏茗烟这段时间回了家中来住,也不知道在折腾什么,总是往丞相的书房跑。
凌霜清整日待在院中,对府中情况并不了解,却也多少推测的出他们想要做些什么。在黎景尘掌控了全局的情况下,凌霜清并不想费力去思考那些阴谋诡计的事情。
在他看来,黎景尘有能力筹谋,能够通过手段得到他想要的那便最好,若是情况糟糕,到了无法掌控的地步,黎景尘有了生命之危,那也没什么,他一个人照样也能给自己的学生杀出一条血路。
天道知道他的想法之后忍不住的念叨:“清清明明一副翩翩佳公子模样,怎么瞧都是谪仙人物,怎么所思所想如此莽夫。”
凌霜清笑了笑,非常的漫不经心:“因为掌控着绝对的力量,所以不乐意做那些虚的,有什么不对的吗?”
天道想了想,以绝对的武力控制一切的确是最简单快捷的操作,但是这也从某方面反应了凌霜清对于一切的漠然。因为没什么在乎,更没有什么兴趣参与到世事之中,所以他无所谓,不想在这些事情之上费脑子,干脆利落就用武力碾压。
天道越想越叹气,本以为凌霜清是个靠得住的,本质上看,他和自家宸宸一样,都是问题人士。也不知道这一位神明到底为什么存在于他所在的世界,他身上又发生过什么事情……
武帝三十二年夏,五皇子黎景渊与六皇子黎景川举兵造反,逼宫要皇帝写下退位诏书,兵士将京城团团围起,京中不少大臣被当场格杀。
二皇子带兵平叛,攻下皇城,却心脏中箭,当场身亡。
皇帝大怒,五皇子六皇子被打入天牢,以弑杀兄长,谋朝篡位的罪名收押,秋后便会处斩,不留一点情面。五皇子在狱中饮下毒酒赴死,六皇子得知兄长死讯,一头撞死在牢中,便是留下遗言,也要他的父皇和他的兄弟们不得好死,可以说恶毒到了极致。
皇帝大病了一场,再上朝堂之时,身体已经大不如前,边境战事吃紧,军队频频败北,朝中无将可用,七皇子黎景尘请战边关。
朝中人心惶惶,皇帝虽然不喜七皇子,却也不想再死儿子,再三思虑,欲派威武大将军宋淳出战。
第二日,宋淳就从金銮殿前的长阶上滚了下去,摔断了腿,浑身上下没一处好。
别说出征,朝都不能上了,可以说非常凄惨。
皇帝直道天要亡他,无可奈何之下,准了七皇子出征之事。
作者有话要说: 黎景尘:我要出征。
皇帝:让宋淳去。
宋淳:哎呀呀滚下来。
皇帝:……好吧,你去。
黎景尘:呵。
☆、暴君与夫子
一场秋雨一场凉,黎景尘离开两个多月了,书信来的却是越来越少了,自从他抵达了前线,战场封锁之后,凌霜清便再未接到他的消息,等两个月,等来了边关的捷报,也算是好事一件。
皇帝大概没想到他的这个七儿子还有打仗的天赋,想着看看是谁教的他,没想到一翻查,发现凌霜清空闲过了头。
凌霜清本来的职责是教导皇子和每天去他挂着的某个闲职那里摸摸鱼,现在他负责教导的皇子打仗去了,他的时间一下子就空出来了一堆。别人也许会觉得日子无无所事事,自己不得重用,心情抑郁。凌霜清则不尽然,他觉得自己的日子好过许多了,掐着时间去上上班,得空了在自己的院子里到处躺一躺,活的非常的舒适。
皇帝让人一查,看到了他的生活状态,就觉得黎景尘不可能是凌霜清给教成那个样子的,应该属于天赋异禀。
叫来了当年断言黎景尘是灾星的人一问,得到的答案倒是很合皇帝的心意。
那老道一本正经的瞎胡诌,说七皇子是煞星不错,生在皇家就是灾星,但是放在战场,他身上的煞气就可以转向敌国,是用来打仗的不二神器。
皇帝定了心神,又开始起了心思,把之前不怎么注意的四儿子抓出来培养,想着趁着自己时间不多,将四儿子教养成才,好接自己的班。
凌霜清对外面那些风吹草动没什么兴趣知道,他只大概知道相府之中来来往往的人越发的多了,大概是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而这件事情不管成不成,和他的关系其实都不大。
凌霜清没去管,平子虽然忧心,但是看自家少爷一副悠哉哉的样子,心也就安下来了。
他跟随少爷多年,但对少爷的了解却依旧不足,唯一改变了的,大概就是有了一种迷之底气,觉得少爷不担心的事情,他也无需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