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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卜 (飞傩)


  卜府的主事人明面上是卜老太太,实际却是芝兰,外面一切大小事宜均由芝兰掌管,可见卜老太太对芝兰的信任,是超过了某些人的。或者,只是实在是没有一个中用的吧,看卜夫人那样,估计也是管不住事。
  然后还是关于卜老太太,安易生在卜府见得最少的就是她。除非有必要,如上次的南安王带世子提亲,她亲自会见,其它的事情,就连卜清河上次发病,都是让芝兰去找的渡难。卜老太太深居简出,过起了年老安逸的生活?
  而且,安易生看得出,卜老太太对卜清河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喜欢,却超过了想象中的重视。若是身在一个重男轻女的家庭里,像卜清河这种独苗,哪怕再不济都能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但哪怕是庶出的三小姐,都能深得老太太的欢心。所以对于卜老太太,安易生很是迷糊,很多关于她的事都是从妹妹安红豆那听来,这也侧面反映了这对兄妹在老太太心中的分量孰轻孰重。
  卜老太太成了一个谜。
  又或许是卜府藏着一些秘密。


第5章 噩梦
  起初是安红豆,她随着姊妹游园,突然就到了院偏西了一个小角落。但见那里环境清幽,有一条不易察觉的小径,顺着望去,隐约能看到几间矮舍。
  安红豆随口问了句,旁边的丫鬟香袖告诉她说,那里没什么东西,听说是卜老太太存放先人遗物的地方,都是一些没什么价值又舍不得烧毁的物件。安红豆也没留意,只是在某一天,听安易生说起崔秀才和卜老爷是旧识,这才顺口想起了那天院子的西角,并把香袖的话转述了一遍。
  少年人的精力都是旺盛的,旺盛的按耐不住。
  安易生随学,也或多或少的听说过这位卜老爷,但他对这位卜老爷的生平经历并不感冒。在他看来,卜老爷那身子骨和他儿子一样,只是比他儿子强了些许,到底还是早逝。
  那日卜府按着每月初一十五去莲花庵祈福的礼俗,全府上下的女人们都出动大半。
  卜清河又有些发病的迹象,每当春秋交替,四季更迭的时候,他就会胸口发闷,心慌气短,再就是咳嗽,既而出血。虽服用了渡难大师的方子,但到底只能暂时压住,缓解缓解。一到这时候,他便气力全无,昏昏沉沉,只是入睡。
  安易生自然不便叨扰卜清河,春芬也借着这个出府的时机,告假回家去了。外屋的绣红也显得无精打采,安易生也不想将她带在身边。他独自在屋里踱了一阵子,又在案边看了会书,提笔写了几个字,终觉百无聊奈,于是准备出屋溜达一会子。
  绣红打着盹,一见他出来,立刻精神起来:“公子,你要出去?”
  “嗯,就出去走走,你不要跟着了。”
  绣红不言,起身拿起一件披风给他披上,安易生拒绝了,绣红便不再做其它,只是叮嘱:“只在花园里晃晃就行了,这满院都是女人,走错了,进了哪间屋子都不大好。”
  绣红嗓门有些粗,说话带着点土腔,这一出声,顿时惊走了外边树上的一群鸟。
  安易生朝她笑了笑:“自我来后,这院里的屋子,关的是一个比一个紧咯。”他无心和绣红贫,说完便大步离去。
  卜府的花园其实挺大的,那是一座天然的小山峰改建而成,还能看见些许原始就存在的古木山石,卜家只是细微雕琢,加了些许长亭蔓廊,奇花异兽,铺了些鹅卵小径。这里的仆妇异常劳累,皆因这里地势高低,阴暗不定,难以打扫清理。
  来这的人都是做错事受罚来着。
  安易生在长亭里坐了会,周围窸窸窣窣,有鸟叫虫鸣,却不见任何生物。只有细心栽培的花草间蹦跶着几只小雀儿,可它们只在留在花草间,并不离去,安易生猜想这些雀儿可能只单恋这一种花。他也听说过花园里有异兽,却并不见得,问了一个洒水的仆妇,那人却摇摇头说:“以前的异兽,一放进来便不知所踪。”
  可能是小兽羞答答的怕见生人吧,安易生这样想着,转眼就从由东向西穿出了花园。
  花园的西边比较静谧,也多少屋子,主人们不会住这种西晒冬寒的地方,一般给下人住活着作柴房之用。
  安易生路过这几间屋子,清一色的都是矮舍,在一片柳树林中遮遮掩掩,花园里的流水在这里曲曲折折,带着老去的柳叶出了卜府。
  安易生突然想起上次安红豆来访时的话,顺着想去,果然见到几棵柳树遮挡住的小道,细看小道也是用鹅卵石堆砌而成,许是走的人少了,便渐渐的被青草蔓上,不见真容。安易生不知不觉地踏上这条小道,他也不知道为了什么,恍惚间似有人在呼唤,有感觉像身边的风将他吹向了那边。
  秋天的柳树像垂暮的老人,挂着满树无精打采,摇摇欲坠的黄灿灿。
  曲径通幽,流水在前方堵住了道路,却也见河岸另一端是三间矮房,矮房并列,在这偏西的地方显的阴阴沉沉,没有半点人气。三间矮房房门紧锁,黑洞洞的窗户洞开,似是吸去了一切的东西,那附近的光芒都要暗淡许多,也没有风。
  安易生觉得后脊发凉,浑身冒起了一股莫名的阴森寒意,他理智的决定不再涉河而去,即使他已经看见水流里有些石板块,可能是以前的桥墩。
  周围静的可怕,他决定转身原路返回,却在转身的一刹那,感受到了一阵风,准确来说是一种气流的攒动。地上的几片枯叶飞了起来,转了几圈又落了下去。
  有人?还是什么动物?
  流水静静地淌着,却无半点哗啦之声,柳枝像被定格,叶子都没动一下。
  安易生不再多留,拔过浓密的柳枝,快步前行,他不知道自己在心虚什么,在害怕什么,只是靠着本能的驱使,赶快离开这里。
  他大步流星,却始终感觉身后有东西跟着,他越是想走,就越是能感觉到这些柳枝的纠缠。
  到底是什么东西!装神弄鬼。
  他神乎其烦,父亲逃去,母亲自尽,现在寄人篱下,却还要遭些不知什么东西的纠缠,让他许久的压抑即可化为愤怒。当下的他愤怒战胜了恐惧,他抄起面前的柳枝护在胸前,愤而转身。
  然而什么也没有。
  这地方真是邪门!他愤愤的丢下柳枝,不觉得抬高了胸,便转身离去。
  然而他还是被吓得落荒而逃。
  他刚转过身时,便看见一张老脸,老脸上全是赖疮,头上也全是疣子,辨不清是男是女,活像一个活了千年的老妖怪,老妖怪张口一喝,声音尖锐,“谁家的小子,竟敢潜入卜府........”
  安易生没等他说完便拔腿逃去,一路狂奔,回到住所。
  绣红被他吓得一跳,忙给他倒了杯水。安易生一口饮完,顺手将旁边的茶壶抄起,对着壶嘴痛痛快快的喝了好几大口,心口才平定下来。
  安易生没有和绣红说起这事,他决定日后慢慢的弄清楚这里面的玄机。绣红提了提嘴皮,似是想问起,可她到底还是罢住了,这位少年公子的脾性她是知道,见安易生不提,她也就不多问。只是说道:“公子慢点,小心呛着。”心里却想,待会出去打探一下,便知为何。
  安易生今晚做了个梦,是个不太好的梦。
  梦里是无边无际的混沌,以及没完没了的跳跃。那张赖疮疣头老脸反复地出现,他梦见不知是谁去世,周围是一片模模糊糊的脸,他只能跪在棺材旁边烧着纸钱;棺材两边却是两根红烛,巨大如手臂之粗,旁边是一着着红衣的人,应该是个女人,正在安易生疑惑这个女人是谁时,女人缓缓地转过头。这时他才看清这个红衣女人一身红妆,像卜清娴,又像安红豆,女人姿态僵硬,面容诡异,冲他一笑,露出了口中的森森白牙......
  他同时也听见一个熟悉而尖锐的声音:“ 谁家的小子,竟敢潜入卜府,即入了我卜家的门,从此便是我卜家的人了......”他看见有人掀起了棺材......,有人把他推向了棺材边,这时,他清楚地看到棺材里躺着的人是--卜清河。
  “我不!!!”
  安易生淌着虚汗,心跳愈烈的醒来,外屋的绣红被惊醒,匆匆披了外衣,点了灯来问道:“公子可是靥住了?”
  她再也按耐不住心中的疑惑,又道:“奴婢见公子下午行色匆匆,神情慌张,可是遇见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安易生也不知道如何解释,只是给她说了下午西院柳树林的一遇。
  绣红垂下头来,她本想说,那里曾是卜老太爷的故居,也就是最早的卜府三间矮房,卜老太爷和卜老爷的遗物都在那里,许久都没人去了。可是现在不是说这话的时候,绣红从他话里听到遇到了个形象可怖的人。于是反应飞速,说道:“原来是这事啊,安嬷嬷负责西院已久,她年老多病,再加上形象吓人,卜老太太便让她看管西院的那几间房子,也就盯着盯着,防止什么野兽跑进去做窝什么的。”
  “安嬷嬷平常不大出门,这都能被你碰到也真是不巧,要不改明儿叫他来给你陪个不是。”绣红自顾自的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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