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些汉室忠臣想,还好陛下已经离开了。不然,他们赶走了狼,又来了更多的狼。
可陛下到底在哪里?真的是在益州吗?他在益州,是否也陷入狼窝之中?
陛下听到他们这群没用的臣子连未央宫都没保住,是否会伤心难过愤怒?
他们没用,没用啊!护不住未央宫,护不住陛下,护不住这泱泱大汉!
益州中新转变角色的忠臣们知道皇帝陛下好得很,还天天逼迫他们学习写公文,所以心中悲愤不比京城中大臣。
不过在听闻未央宫烧毁之后,他们心里也是十分难受的。
他们知道难受,心里大概也是真的接受了自己汉室忠臣的设定了吧。
司俊曾经担心刘荨本来就不怎么稳定的精神状态会再次波动。不过刘荨只是淡淡道,可惜待回了长安,得重修皇宫了,那得多花多少钱啊。
司俊听后,本以为刘荨对被烧毁的皇宫并不算太在意,没想到刘荨再次提起,他心里立刻提了起来。
这毕竟是刘荨的家啊。
刘荨道:“对了,你们肯定知道了,我明知故问。”
他一手牵着马,一手拿着马鞭,指向北边:“如果重建长安城,肯定得花许多财力人力吧。”
司俊松了口气,还好,还好,刘荨仍旧只是心疼钱。
希望……他真的只是心疼钱。
刘初宽慰道:“待陛下……待丰公子回到长安之后,定能将长安城建得更加宏大。”
刘荨道:“嗯,无论是重建还是迁都,最终都是得花很多财力人力,所以我想起了那首散曲。”
刘初心里疑惑。陛下老是说散曲,散曲是什么?乐府的一种吗?
司俊隐隐约约猜到刘荨想说哪一首了。
他叹了口气,道:“需要我为你伴奏吗?”
刘荨道:“伴什么奏啊,我都不知道用什么曲调唱出来。”
刘荨顿了顿,道:“峰峦如聚,波涛如怒,山河表里潼关路。望西都,意踌躇。伤心秦汉经行处,宫阙万间都做了。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啊。”刘荨将拿着马鞭的手背在背后,摇头叹了声气,“走吧,继续陪我逛逛。”
刘初心中大骇。
周成王迁都洛阳之后,丰镐被称为西都,洛阳被称为东都。后秦朝首都咸阳和汉朝首都长安其实都是在丰镐附近,因此曾经的咸阳城,现在的长安城,也可被称为西都。
那做了土的宫阙万间,是指未央宫,也是指那曾经的阿房宫。
只是将汉与已经亡了的秦并列……若非这是皇帝陛下自己所吟,这是诅咒汉朝呢,还是诅咒汉朝呢?
不过……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吗……”刘初看着那被刘荨称作“青纱帐”的玉米田,喃喃道。
司俊道:“陛下有此感叹,百姓就不会苦。”
刘荨不好意思道:“这散曲又不是我的,我只是突然想起来而已。”
这么夸他怪不好意思的。
刘初问道:“丰公子,这散曲是何人所作?”
虽然韵律和现今的诗歌不同,但别有一番意境和韵味。
刘荨想了想,道:“这首散曲名叫《潼关怀古》,作者为云庄先生。云庄先生不在这个世上,可惜不能为朕所用。”
刘初没听过“云庄先生”这个人,心想这可能是哪个隐士,或者不认识的官吏。
已经不在这个世上,那问了也没用了。
刘初叹息:“可惜,可惜。”
刘荨点头:“的确可惜。”可惜是萧悦那个世界的元朝人。记得楚铭在穿越前,和萧悦是同一个世界?
不管是哪个世界,都不可能为他所用啊。
不过现在人才也多,他也不虚。
刘荨这么一想,觉得心情稍稍好一些:“虽然没有云庄先生,如今也有许多和云庄先生一样一颗红心向着老百姓的好人才,子杰啊,你快给我列个名单,我看能扒拉多少到碗里。我现在好闲啊。”
刘初:一颗红心向着老百姓?扒拉到碗里?
这说法真是新奇,不过意思还是很好懂。
刘初心想,皇帝陛下还真是妙语连珠呢。
司俊哭笑不得:“我们忙得脚不沾地,你倒是说闲?能不能考虑一下我们的心情?”
刘荨道:“工作我都已经安排下去了,就该你们忙了,难道还要我亲自挨个儿去做?我宁愿提高你们的俸禄。不过我就是考虑你们的心情,才说多扒拉几个人才到咱们碗里来。工作太多,分担的人多了,分到每个人头少的工作不就少了嘛。”
司俊和刘初无奈的对视了一眼。
虽然皇帝陛下说得的确很有道理,但为什么心还是有点塞呢?
第27章
刘荨名为遍访人才, 实则想出去浪的计划当然还是被司俊阻止了。
他知道刘荨被囚于宫殿这么多年, 肯定忍不住想多转些地方。只是现在现在益州正在经历换了主人的混乱期, 司俊不敢让刘荨乱走。
何况,就算刘荨要乱走,也得要他陪着才能放心。现在他忙得脚不沾地,实在是没时间。
司俊能保证手下人对自己的忠心,但是他现在还不确定这些人对刘荨是不是同样忠心。会不会有人想要自己当皇帝, 就脑袋一抽自作主张伤害刘荨。
刘荨不是不听劝的人, 司俊将利弊分析给他听之后,他就乖巧应了。
在大事上, 刘荨向来很靠谱。
不过刘荨还是觉得很无聊, 于是和司俊商量后,干脆跑去给他打下手。
刘荨道:“治理国家, 也可以先从治理一个州开始嘛。你看哪个后世领导人没当过省长。嗯,不过我觉得我完全可以从更基层的地方官开始做起。”
司俊道:“你先跟我学着,之后再去各部门学。”
司俊还是现在不放心刘荨跟在别人身边。虽然这样子显得他有些被害妄想症,但他不愿意有任何万一。
刘荨笑眯眯道:“好嘞,我给你打下手。反正别人那里能学的,你这里都学得到。”
司俊见刘荨这么乖巧,心里松了一口气。
或许他其实不用隔绝两只猫和刘荨的相处,刘荨自己有分寸, 不一定会学坏。
而且,据猫的饲主说,那两只猫只是日常生活调皮了一些, 实际上大事上一直很靠谱。
司俊拒绝承认,他不可能隔绝两只猫对刘荨的影响力。索性不管了。
……
刘初自田地回去后,就将自己关进书房,久久不出,连晚上都宿在书房中。
第二日,神情疲惫的刘初,让家仆送了封信出门。
他站在站在书房门前,深深叹了口气。
“子孟为何叹气?”
刘初又叹了口气,道:“正法你又不请自入。”
郑直笑道:“你我交情,何须请?”
刘初白了郑直一眼。
交情?他和这个人能有什么交情?
刘初一直和郑直不和。在他看来,虽为匡扶天下,不拘于为汉室效忠。但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认其主可谋,不认其主可辞。在其位却行背主之事,实属小人行径。
郑直本是荆州牧麾下,因怀才不遇叛主归司俊。如果只是这样也就罢了,但郑直一直留在荆州,与益州里应外合不说,还多次出些有利于益州的计谋。后荆州大败,四分之一归了益州,郑直假借劝说司俊停兵的名义,施施然到了益州军中,就这么跟着司俊回成都了,荆州牧这才知道郑直背叛。
虽天下皆称郑直有鬼才奇才,但刘初对其这同僚一直很冷淡。
但他越对郑直冷淡,郑直就越是做出一副死缠烂打的模样。刘初又是隐藏身份归于司俊麾下,不好太过嚣张将其拒之门外。
客套来客套去,刘初虽还是对郑直不冷不热,但已不禁止家仆将郑直阻拦门外。
他一边敬服于郑直才智,一边对郑直的处事不喜,心里也是纠结。
郑直早就习惯刘初这一见他就板着脸的模样,仍旧笑嘻嘻道:“听闻你与陛下同游?”
虽刘荨嘴里说着微服出门,但他大咧咧的骑马从城中穿过,该知道的人都知道了。刘初并不意外有人来询问。
不过第一个来询问的居然是郑直,倒是让他稍稍有些惊讶。
刘初正想随意敷衍几句,抬头看见郑直那嬉笑的表情中隐藏着一丝犹豫和担忧,突然想起郑直背叛的荆州牧乃是刘氏宗亲。
虽然这宗亲已经与皇室血脉较远,没有爵位,但毕竟是宗亲啊。
刘初心中忍不住浮现一丝幸灾乐祸。
怎么,现在知道担忧了吧?
刘初道:“的确与陛下同游。”
郑直看刘初脸上的笑意,就知道刘初看出了他心中所想。郑直无奈道:“若陛下振臂一呼,荆州牧归顺,那都是同僚,他也不能那我怎么着;若荆州牧不服,我叛荆州归益州更是正当之事。”
刘初冷冷道:“哦。”
郑直一愣,脸上嬉皮笑脸也忍不住换成了苦笑:“好吧好吧,我是有点担心。陛下是怎样的人?”
刘初冷哼一声,却没有如他本来想的那样敷衍过去:“虽只是短短几句交谈,但陛下……确实是仁德之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