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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勇敢 (遥遥翠远)


  他话言才落便迈脚出去了,在坐的几人只觉得来的太不是时候了。
  堂中静了半晌,“门中现在情况如何?”
  箔玉看了沈回斋和徐疏影一眼,“主子,这事不若待朱门主归来再议罢。”箔玉也自主子与老门主的话中得知了孟夫人逝世的消息,主子似乎也受了些打击,也就想把那门中之事往后拖缓拖缓。
  “不必了,说。”孟然打断了箔玉。
  箔玉自然也不会悖逆于孟然,“现在门中情况很不乐观,回斋那边倒还好,日本人和封家扶找不到空侵入,但我娼门和疏影的盗门已经被断了臂膀,消息网已经被破坏了。”
  “人心本不一,罪不在敌强,正好这次分断倒也好肃清一下门户。”孟然对箔玉道。
  徐疏影赞许的看向孟然,“主子是想?”
  孟然点头,“孟家灭门的消息放出去,沉不住气的也不必留了。”徐疏影和箔玉点头应下。
  “回斋,这还要借你助力了。”孟然看向沈回斋,沈回斋点了点头,“主子放心。”
  孟然点头看向正堂外道,“朱丘这边也让他莫要太招摇,我三天后送我爹去南京,正好孟家产业也该暗移了。”
  “阿正……”孟然顿了顿神色微黯,“也不知情况如何,朱丘此去回来若为带回他,还请诸位多照顾碧拂,他们夫妇为我已经牺牲很多了。”孟然敛了敛眸道,他只觉得对不起这对夫妇不止因让他们舍身护他,更因他让他们夫妇隔居过七年,以至阿正这年纪了仍未有子嗣。
  孟然在母亲下葬后便同父亲如期乘船去了南京。
  船鞘破浪而行晴空正好,没有猛烈的风浪也就有不少或男或女三两立在甲板上谈笑,孟然站在那铁索制的栏杆边,看着远方的惨淡的单色蓝天。
  这几天的变故让他很累,这才得了空竟然是想起了谭言,他的体温,他总是让他挣扎不开的拥抱,他面上莫名躁热自己竟想起这些来,他别扭的看向周围,但似乎也没有什么作用。
  孟洛山将行李交与了随从也到了甲板上,朝孟然走去,孟然正好侧见他走过来。
  甲板上那些年轻男女正打闹险些撞到孟洛山,孟洛山堪堪躲开,方才缓步过来他的短发里已经有了银发,被阳光照的锃亮跟泛光钢针似的直扎入孟然的眼,他才发现原来他也老了。
  孟洛山与孟然齐肩站着把手搭在铁索上,“怎么跑这来了,来时小芹给塞了些杏仁酥说你爱吃的,去吃?”小芹朱丘夫人的乳名,也只有长辈才记得这名了。
  孟然笑道,“我早就不吃了,奶奶去世的时候开始的吧。”顿了顿他又说道,“也许是不新奇了吧,奶奶在时偏不让吃,我就越想吃。”
  “你这倔脾气倒像我,你奶奶之所以不喜欢杏仁酥也是因为她与你爷爷被流放时,你爷爷被那经小人下了毒的杏仁酥要了命。她也不易既要担心我在京都的生活,又要维持自己的生活,我寻到她时她的身体已经很坏了,好在你娘细心照顾着……”说到谭皎,孟洛山面上一变,笑了笑顺着儿子的目光看向远处。
  他们父子能这样谈也是难得的,孟然也诧异于父亲跟他提了过往的事,想来也是放下了。
  两人半晌未说话,最终还是孟洛山先开了口,“然儿,你与阿言是不是……”
  “爹,你想说什么?”孟然紧张的怔住了。
  孟洛山笑了笑,“还记得那次我未说完的卦言吗?”
  孟然点了点头看向父亲,这与他和谭言有什关系,“后言,双玦连璧,始得安平。”
  孟然愣怔了,父亲这是已经接受了他与谭言的关系,只是他竟一直避着谭言,如今知道那拦着他的高墙不存在了,他反觉得愧于谭言了……

  第三十五章

  他们到小公馆时已经是深夜了,老管家一身灰色长袍同色小毡帽,细眉细眼走路生风,精明干练的模样。
  他带三个老妈子上来恭敬的接过孟然手中的行李,“老爷,少爷房间都已经打扫过了,被褥也已经换了全新的。”
  “嗯。”孟然笑着头,这老管家虽细眉目但却透出种亲切之感。
  小公馆内是全洋式的布置,客厅中是白褐相间的方瓷铺就的地板,三层宝塔式水晶挂灯在灯池中曜曜生辉,米白暖色底印簇团芙蓉印花沙发,檀木几于正中上置一套金边钿花白瓷茶具,沙发侧长腿儿小几铜雕花电话机,墙上壁橱中置青瓷制的马踏飞燕摆件。
  老管家笑着在前引路,“老邱你先带然儿去楼上吧,我打个电话。”孟洛山边将黑色外套交到婆子手中边说。
  “是。”老邱答着,已经引孟然往楼上走了。
  孟然见老邱出去后便把门关了,将衣服随手丢到床上,走到窗边将窗推得大开,风立马灌入屋中驱散了一室闷热,也卷裹来了桂花的香,似有似无。
  他杵着窗枢往外看去,是院中的桂花小小一株缩在角落,两侧花床中是纤亭娇气的玫瑰,让它看起来竟然有些形单影只,孟然竟然对一株花生出怜惜来,这桂花的香气竟然在夜中越来越浓最后竟香甜起来,像谭言府中花园中的那几株,只不过这里的这株比那几株要秀气些,怕是经不得雨打的。
  “少爷浴室热水已经放好了。”老华礼貌地叩了叩门自门外道,孟然自窗外收回目光应了声,便去了浴室。
  孟然从浴室出来后听到楼下有揿铃声,这时孟洛山也走了上来,两人皆看向客厅中老邱出去了一会便小跑着进来了,手里有一匝信封,他把信交到了孟洛山手中,低身与孟洛山说了几句话便看了孟然一样颔首笑了笑下了楼去。
  孟然见似乎与自己无关就打算回到房间去休息,毕竟他来此还有很多事要去处理。
  “然儿。”孟洛山开口叫住了孟然,孟然停下了脚步,孟洛山将那封信递到了孟然的面前,孟然怔了怔看向父亲。
  “阿言的信,依儿让朱丘交与你,阿言似乎并不知道你来南京了。”孟然呆怔的接过信,他的确没有与谭言通信,并不是他不愿而是他未给他留下地址。
  孟洛山见儿子呆了呆又道,“依儿还说这些信是被阿言那女侍给暗中扣下的,阿言的通信似乎都被那个女侍把控着。”女侍,华盈吗?孟然拿着那积了月余的信,突然感觉到了沉重,他身边到底潜伏了多少危机,他似乎从未对他启口过这些事。
  “早些休息吧。”孟洛山拍了拍儿子的手臂,和他错肩走进了他自己的房间。
  孟然也回了房间,房中显然是又收拾过的,那几个婆子手脚也是麻利这么快就收拾好了。他将信放到床边矮柜上斜靠到了床头,谭言起初是三天写一次之后便是一天写一封,孟然自信中也可以得知他每天行程,安排的也是满当的,如果他一天一封信,可想而知他晚上要熬多晚。
  孟然展开每一封信都只觉胸中有擂鼓之感,不是他过度紧张,而是写信那家伙近三分之二的话都是情话,但是只有一句话留下了,他说:阿然,我想见你了。
  孟然忽的忆起他在自己耳边沉声唤着阿然,他面上一红将信往床上一叩,盯着衣橱的枣红色半晌方才收回目光,他一直在逃避着,可除却逃避他又何尝不想见他。
  已经是深夜了,夜深寒重,那灌进屋里的风已经变了面目只带进丝丝的寒意,窗外月已经偏斜,冷冷清清的月光把窗外的花床草坪,双开铜门和罗马式托花盘铺的鬼森森的,只觉寒气渗人。
  孟然把窗子关上,隔绝了窗外的鬼气森然,他将那垂地挽帘拉起,在那窗边的桌案前坐下,踌躇了半晌后方才自那书橱中取了纸写信。
  他也向他说了自己的近况,结尾时他顿了顿,写道:“待事情处理完,我去寻你罢。”谭言既也已经坦诚以待,他又有什么理由再逃避。
  次日他便将信交与老邱寄出,谭言收到信时刚自外面回到公馆中,女仆将一天的信和报纸都放到了他书房的桌案上,今天他也同平日一般经过书房要回房间去,却在瞥见书房中的信和报纸时莫名的停下了脚步转进书房中,在书信中看到了一个陌生的地址也未署名。
  打开信见到那信上的字后,他嘴角染上了笑意坐到了书案前的椅上,拉松了领带愉快的解了衬衫的一个扣子,他只觉得这封信把他所有的劳累都驱净了。
  孟然收到回信,却是谭言逼问着他何时去,这时候的孟然正为如何躲开封家暗中转移孟家产业的发展区而忙的焦头烂额的,只能抽行空回了他,说了个大概的时间,大至也就冬至。
  但上天又开了个玩笑,让战争与这沿海的繁华之城开了个玩笑八月上陷入战火,上海与南京的交通线几乎瘫痪。
  孟然也在这战乱中失去了与谭言的联系,上海是南京的护盾,上海若陷下一个沉沦的必定是南京,故而南京城中的氛围也是充斥着压抑和惶恐的。
  孟然乘了战争的间歇去了上海,他自火车上下来后只见得往外奔逃之人如山似海,有钱的便往乘船往香港去或往内陆避难,穷人就只能拼了命赶个时机挤上经过的火车也不管目的地,只管离开毕竟在这战乱的年代哪还会有个安稳的家,所以目的地似乎也不是这么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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