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发着呆的那年轻大夫闻言愣了一下,回头看了仲修远一眼。
他沉默了许久,就在仲修远以为他不会开口说话的时候,他却开口了,“不知道。”
大概是因为仲修远的话打断了他的发呆,他的眼中多了几分思绪,多了几分怀念。
左仁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他一时之间还真的不知道应该怎么说,反正他和他是不同的。
真要说的话,左仁大概是那种性格看似憨厚,但是却十分有主见,并且会为此坚持不懈的人。
这一点上他和李牧有几分相似,两个人都是那种一旦认定了一件事情,就十头牛都拉不回来的人。
他还是个善良的人。
那大夫望着天空,左仁大概是善良的,用这样的词去形容左仁让他有些想笑,可是他却想不出更好的词。
他们两个都是被师父捡回山上的孤儿,他比左仁先被捡到山上,但年纪他却比左仁要小些。
他比较好动爱玩,左仁却比较安静沉稳。
他在医术上有着常人无法比拟的天赋,就连他师傅都夸他是天纵奇才。左仁却是个普通人,但他从来没有为这些困扰,学起东西来就凭着一股猛劲,几年下来倒也在武术方面有了一番造诣。
他日子悠闲,平时翻翻医书,闲暇无聊了就去找搁山里练功的左仁逗弄逗弄。左仁性格沉稳,与他聊得来,两人感情一直不错,倒真有那么几分像师兄师弟。
后来袁国和大宁开战,他不喜战乱,左仁却忧心忡忡。
再后来,战斗十分惨烈,大宁民不聊生,他们的师傅让他下山悬壶救世救人赠药。
他不乐意,他厌恶战争,也厌恶那些难民眼中的绝望。那太丑陋,令人作呕。
他自认不是那种冷血无情的人,如果什么人找他看个病他一般不会拒绝多会帮忙,若病人手头不宽裕,赠个药免去诊费他也无所谓,可若让他主动到处去施药赠药救人,他却不乐意。
左仁却不这么想,他认为学当以致用,如今的大宁正需要他们,就算他们不为大宁官宦,为那些无家可归的难民也应该做点什么。
在这件事情上,他们第一次有了分歧,虽然以往两人也是摩擦不断,但这件事情却让两人在下山之后不久就分道扬镳。
这一分道扬镳,却是永别。
那之后过了有半年,他没等到左仁来找他,他也就扭捏着放柔和了心态,想着左仁要是还去救人他也就跟着,总归与左仁一起的话,那些事情好像也没那么讨厌……
可他一找就是几年的时间,左仁像是消失了一般,再无踪影。
一开始他到处都找不到人,还有那么些许的懊恼,他总暗地里骂左仁这人太笨,当初吵了架若是这人与他说两句好话,他必然屁颠屁颠就跟着去救人了。
第二年还找不到人他就急了,如今这样的乱世,即使左仁有着一身他都望尘莫及的功夫,可这世界处处充满危机……
他再也没有了暗地里骂这人的心思,只想着若是这人愿意出来见他,那他就主动给他道个歉好了。
第三年,他开始害怕了。
他整个人都害怕得六神无主,夜里总是整夜整夜的睡不着,他总梦见左仁死了,他更加是疯了似的四处去找人。
他与那些有权有势的官宦走得近,希望借着他们的势力去找。他做了各种各样的努力,他甚至是闯出一番名堂来,就想着能让左仁找他。
但他所有的努力都如同石入大海,左仁依旧没有丝毫的音讯。
他着急他害怕,同时他也慢慢的想明白了一些事情,他对左仁大概是有着些不该有的期待的。
只是因为山上就他们两个人,只是因为他胡闹时左仁总让着他顾着他,所以他就忘了。
他安心的自在的待在左仁身边,以为两人会一直这样过下去。
想明白了自己的心意,他就越发的迫不及待,也越发的害怕不安。
他想要问一问左仁对他到底是怎么想的?是喜欢还是不喜欢?又或者只是把他当弟弟,只是把他当他死皮赖脸要来的‘师兄’。
他想过两人见面后的很多可能性,他把自己想对左仁做的事情列了单,但他怎么也没有想到,他再次听到左仁的消息时却是李牧的一句‘他死了’。
他几年的时间找不到人,自然知道有这样的可能性,但他却一直拒绝这样去想,因为左仁的功夫了得,这一点就是他和他师傅都承认,所以量是所有人都死了,他也不可能死。
左仁不可能是被人绑去参军的,他那样的身手一般士兵就算一个小队一起上,都根本奈何不了他,所以,他大概是自己主动报了名去的。
他太善良了,他总想着出点力总想着帮别人。刚刚得知左仁死了的消息时,他大笑不止,因为这真的很符合左仁会干的事情。
李牧说他在军营不让别人知道他的姓名,也从来不说自己的事,他也能理解,怎能不理解?
那样的环境之下,周围所有的人都是被强迫被拉进去送死的,只有他自己是看着火坑心甘情愿往里面跳的,他怎么说?
他大笑不止,因为他觉得左仁就是个傻子,彻头彻尾的傻子!
但笑完之后,弥漫在他心间的却是无限的后悔与自责……
如果当初他没有和左仁吵架,他不任性,乖乖跟着左仁去悬壶济世去施药救人,以他俩的能耐,两人现在说不定虽然穷困潦倒却是已经闯出一些名堂来。
他两人携手的话,或许该叫什么双侠?又或许是什么旷世神医什么无敌大侠?
他懊恼,他自责,他后悔,但他最恨的,却莫过于这场战争本身!
若没有这一场大战,他与左仁说不定还在山上,左仁温文沉稳,他懵懵懂懂,一如最初的模样,与世无争。
若没有这一场大战,他与左仁说不定已携手同行,游遍大江南北,历经春夏秋冬。
若没有这一场大战,他与左仁说不定各自成家,少有往来。
但无论如何,他与左仁总归是还在这同一个世上活着,而不是阴阳相隔,尸体都无!
仲修远静静地站在原地,看着面前眼神空洞的人。
这场战斗和他脱不了关系,说不定那老黑就死在他的战矛之下,死在他的马下。
可他如今已经有了无法放下的东西,他已经说不出那种让这人杀了他报仇的话,因为他想活下去,即使满身苍夷蛆虫跗骨苟延残喘,他也想活着。
他不会说他做的那些事情杀的那些人是为了他弟弟他娘亲,身处漩涡之中,他要么死要么努力活着,那时候他选了活着。
他也不会说他想继续活着是因为李牧,那样肮脏的东西不应该加诸在李牧身上。
他想活着,是因为他自私,他贪恋李牧的温柔。
如果真的有因果报复,只要不关系到李牧,他不会反抗,即使万箭穿心死无葬身之所,那也是他应得的。
又站了一会儿之后,仲修远回了屋子中,继续看自己面前那一堆深奥难懂的医书。
山里头时不时能听见些说话声,其中李牧的说话声即使是隔得老远,他都能一下听出来。
树种完之后,李牧就琢磨着想选个合适的时间把鸭子抓了弄去码头那边卖掉,也好尽快在冬天之前再养一批小鸭子。
这样到了冬天那会儿,就可以再卖一批,开春就可以再养。
山里头的人,山里头的日子,不过就是整日的算计着萝卜青菜几时开花几时下种,他亦不过尔尔。
003.
李牧最近是挺忙,倒不仅仅是因为忙要抓鸭子去卖的事,还忙着一些其它的事情。
十月中旬左右,允儿该过生辰了。
他们这几人里头,大多数人生辰日都在年前那段时间,就允儿一个人在年尾。
这生辰过完允儿就五岁了,他是众人里头最小,也是最让人心疼的一个,他过生辰自然不可能被忽视。
平常人家这年代过个生辰日就是一碗长寿面,这次李牧却琢磨着要给他过个大点的生辰。
他有这打算,倒也并不是仅仅想要给允儿过个生辰。
这半年的时间以来,他这家里事情发生不少,也劳烦了四周的人不少次,家里如今的情况是越来越好,所以他也就想着趁着这机会聚聚,顺道给鸿叔说点事。
他这家里的事情以后会越来越多,他和仲修远两个人显然是忙不过来的,就算加上个仲漫路也十分的紧张,所以他便琢磨着让鸿叔以后就别下地了,跟着他们一起做。
鸿叔就顾着允儿和自己吃,平时在山里头多种的东西,也就是想着卖了换些钱给允儿买些米糊糊。
真要说,他这一年下来其实也赚不了几个钱。
跟着他们做,帮着他们喂喂鸭子弄弄饲料,李牧按着长工的钱给算酬劳,半年下来估计都比他种一年地赚得多。
李牧倒不是可怜鸿叔日子拮据,而是真的要人帮忙,就算鸿叔不答应他,过段时间他也要去山下请人的。
他如今养的这三四百来只鸭子别的不说,一天三顿的吃食就不是他和仲修远两个人两个时辰之内能弄得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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