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觉怎么样?饿了吧?” 穿上了衣服的司明宇又恢复了他的清冷,带着浅浅的笑意,转身为他端来了漱口水和洗脸毛巾,还亲手喂他一碗白米粥。
吃完新婚第二日的第一餐后,司明宇还温柔体贴地为他按摩了一番。
只是按着按着,路天青因为酸软的腰肢被按得舒服不禁轻轻地□□了几声,顿时让身后的司明宇喉咙一阵干涩,手不自觉又摸上他那因为过度使用而有些红肿的幽径中去了,路天青被他撩拨得忍不住转身瞪了他一眼,似嗔非嗔,直接让男人又化身成狼,将他压上了床。
等到路天青真正能自己起身时,已经是第三日晌午。
两人用过午膳,司明宇便将路天青带到了书房,桌上放了好几叠帐册模样的东西,还有一张类似契约文书的纸张折叠整齐地放在书桌中央。
司明宇很随意将那张文书打开,取过已经准备好的笔墨,让路天青在文书末尾的空白处签下他的名字并按上手印。
这几日昏天暗地的新婚房事让路天青累得死去活来,也快乐得死去活来,当下他也没看清是什么东西,便听着司明宇的吩咐就糊里糊涂的一一照做了。
司明宇看他签完字按好手印,便随手将旁边的帐册推到他面前,道:“这些帐本都是今年的,如果你还需要看以前的,可以让子兆去帐房取来。”
“为什么让我看这些帐簿?”路天青终于后知后觉奇怪起来,道: “你让我签得是什么?”
司明宇微怔间,忍不住失笑道:“你这个糊涂鬼,什么也不看就按手印,把你卖了都不知道。”
而此时,正在磕磕碰碰地仔细阅读那张契约文书的路天青却没有时间理会男人的取笑。随着字里行间的阅读,路天青的眼睛越睁越大,口中无意识地呐呐地读着上面的字,“一家钱庄,三家典当铺,五家酒楼……七家绸锻庄……还有,九家段氏鞋庄……”
一连串无比震慑的信息把路天青打懵在地当中,足足愣了半晌,才带着不可思议的眼神望向司明宇,喃喃道:“这是给我的?”
司明宇道:“不错。这些原是我外祖的一半产业。这是我外祖订下的规矩,我父亲当年成亲之后,外祖的一半产业就曾转到他名下,我出生后,母亲将父亲那一半连同她那一半全部转到了我名下。现在我们成亲了,依照老规矩,这一半的产业就应该转到你的名下。”
路天青连连摇头道:“不不不,这怎么行……这么多产业……我……你还是作废了这文书吧。”他急得连舌头都有些打结了,只是将那份文书往司明宇手中塞去。
司明宇道:“你是我名媒正娶的正室,这些本就是属于你,怎么会不行?”他取过路天青手中文书轻轻叠好,道:“这契约文书之后会交由官府验契纳税后,成为红契。”
路天青喃喃道:“可是,可是……”
司明宇牵住他的手,温声细语道:“我们既然成了亲,你的和我的又有什么区别?何况,要打理这些产业本是件很辛苦的事,现在总算有你能帮我了,你还不愿意吗?”
路天青望着他,怔怔地说不出话来。
时光流水,春夏秋冬,一年过去了,对于江湖中来说这一年发生最大的事莫过于楚家堡的落迫。
首先是一年前,江湖中颇有侠名的后起之秀、楚家堡的少堡主楚凡,不知是何原故,看破红尘、削发为僧,从此避世消失。
紧接着几个月后,楚家堡堡主楚涛传出了,他因为练功走火入魔,以至武功尽废,半身不遂的消息。
至于突然走火入魔的原因,谣传的版本一个接着一个。传得最多得,无非是两个,一是因为独子的出走,悲伤过度所致。
另一个则就比较特别了。传说,是与茗剑庐如今新任的当家主母有关,据说,这位被司庄主珍爱宠溺至极的男妻,在早年曾被楚涛设计陷害,差点性命不保。如今这位天下第一剑怒发冲冠为蓝颜地出手废了楚涛自然不在话下!
对于这样谣言,楚家堡始终保持着沉默,而茗剑庐没有正面承认过,却也没有出声否认。不管如何,昔日江湖的一流大派楚家堡就此直落谷底!
又过了半年,楚家堡的大小姐,江湖有名的美人——楚心下嫁给了江湖中的一个二流门派——铁拳门门主程大海,也算勉强保住了楚家堡的最后一点根基,但往日风光已不复存在。
而对于茗剑庐来说,这一年最大的事就是原先的总管公孙穆一年前不知原因的离开,当然这个不知原因其实也只是明面上的。毕竟,当时谁也不会想到,这位路公子居然真得能登堂入室,成了茗剑庐正经八百的新“夫人”。
冬日晌午,庄内新任的总管柳齐抱着一大摞帐册走进了书房。南院书房内路天青正独自坐在忙碌,按理说他应该用北院的书房,但司明宇见他喜欢与自己同处一室,便将南院的书房重新整修了一下,布置了两个书桌让两人共用了一个书房。
庄主对这位新主母的宠爱,柳齐只能再一次在心中暗暗叹了一声,比起江湖中的那些谣传来,只有过之而无不及。
“路公子,这是刚送来的,各处产业的年底的帐册,请您过目。”柳齐恭敬谦卑地将帐册放到了书桌旁。
这声路公子可不再是以往那样怠慢轻视的随意称呼,而是司明宇觉得路天青必竟是男儿身,叫作夫人总不妥当,那还是叫路公子吧。
而这一年来,整个苟剑庐最大的变化也莫过于对路天青的态度,从最早因为司明宇而不得不对他的恭敬顺从,到今天却是从心底里开始承认服从。
这一切都是因为路天青那令人意外的经商天赋。
那几十处产业在他手中仅仅一年,非旦让他管理得游刃有余、井井有条,而且那利润更是节节攀升,连对他仍颇有微词的司夫人都不得不哼一句“倒真是人不可貌相。”
路天青在繁忙中抬起头,温和有礼地道:“辛苦你了。”他指了指另一侧手边的宗卷,道:“柳总管,这些是核算过的年底分红,我已经都看过了,你拿去按上面的办吧。”
今年的分红可是一笔可观的收入,柳齐心中自是一喜,脸上的笑容更加真诚了,捧着宗卷退出了书房。与一头闯进来的子兆擦身而过。
“路公子。”子兆快步走进了书房,剑眉微锁。
路天青抬头问道:“什么事?”
“苏隐之苏少庄主在庄外要见您。” 子兆顿了一下道:“他的情绪极为反常,说是请您无论如何一定要见他一面。”
路天青微微一怔,寻思片刻,道:“请他到紫宵厅的偏厅吧。”
当路天青走进偏厅时,顿时呆住了,眼前的苏隐之衣衫灰旧不堪、两眼通红、神情憔悴,竟然连头发都有些花白了。仿佛突然之间老了几十岁一般,他一看到路天青犹如溺水之人抓住救命绳索般,向他扑了过来!
子兆闪身挡下他,苏隐之在他一挡之下,竟似腿下无力地连退了几步,声音嘶哑着,“你告诉我,那不是真的!你告诉我,那不是真!”
路天青望着他失魂落魄的样子,隐约有了些猜测似得,低声问道:“到底什么事不是真的?”
苏隐之张了张嘴,艰难地说道:“是晓秋……亦轩说,他曾看到你去上坟的墓碑上写得是,晓秋的名字……不会的,一定是他看错了,是吗?”
这一年来,他的新婚生活说不上好不好,但是苏隐之却起码也做到相敬如宾,而私下底他却始终有着那一丝最深的牵挂。就在十几日前,他突然无意间听见自己的小舅子与妻子闲聊间说起茗剑庐的那位男妻时,洛亦轩提起曾在卫辉郊外见过他去为一个人扫墓,更有些夹枪带棒地暗指他出身不好,死去亲戚恐怕也是一样的来历,更无意地提起了那墓碑上的名字……于是,苏隐之的脑中什么也没有了,他转身就冲出了山庄,日以继夜地赶到了这里。
苏隐之望着路天青刹那间苍白的脸色,忍不住轻轻颤抖起来,口中喃喃道:“你告诉我,是亦轩看错了。是他看错了。”
路天青眼眶微红地望着他,哑声道:“他没有看错。晓秋他,他是走了……”
话未落音,苏隐之猛着一口鲜血直射而出,人直直地跌倒在地上,不醒人事。
数日后,卫辉城外,荒野孤坟。
浑身狼狈、憔悴不堪的苏隐之抱着那块冰冷地墓碑失声痛哭,
“晓秋!晓秋!”
“……为什么!为什么不让我见你最后一面!我明明在那里啊!!为什么你不见我……”
“你一定很恨我,恨惨了我,是吗?……恨到,咫尺之遥你都不肯让我见你最后一面!……是的,我有什么脸见你……我没有脸见你……当年,我为什么会让你走了?我为什么不能努力坚持一下?我其实和他又有什么不同,一样的懦弱、一样的无用、一样的害怕……晓秋……对不起……晓秋!……我对不起你!我对不起你!”
字字泣血的呜咽声悲恸大地。
身后几步之遥,司明宇望着同样是满脸泪痕的路天青,忍不住伸手将他抱入自己的怀中,路天青闻着男人熟悉温暖的味道,回想起自己的那些惨痛往事,回想起晓秋临死的一幕……心中那沉积起来的种种厚重的悲伤如决堤的洪水般瞬间淹没了全身,他禁不住埋在男人肩窝轻声抽泣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