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承志点头应道:“不错,三年前爹的六十寿宴之后,茗剑庐来人送上贺礼时,是孩儿去迎接的,当时他们就曾出示此令。”
他满脸诧异地望向自己的父亲,问道:“爹,你从哪里得到此物?”
蒋震安徐徐道:“我没有亲眼见过,就怕其中有诈。你再仔细看一看。”
蒋承志接过那柄玉剑小心翼翼地拿在手中反复查看了半晌,道:“孩儿当日也只是见过一次,外表上的确是一模一样,我实在看不出有异样。而且,茗剑庐的名号应该也没有人敢随便冒名顶替吧。”
蒋震安略一沉思,说出了这把剑的由来。蒋承志听罢,大感意外,道:“路天青?海天帮赵令的那个男宠?他怎么可能和茗剑庐有瓜葛?”
他寻思了一下,又道:“不过也难说,这个卫辉城离云梦山不远,搞不好真有什么大人物看上他。但是,就算是茗剑庐中哪位有身份的睡过他,也不太可能把这样的信物随手送他吧?会不会他从哪里偷来的?”
蒋震安颔首道:“我也是这么想的。但是,就怕万一他真得跟了茗剑庐的什么人,我们也实在无需为这么个贱人得罪那尊大佛。不过,如若真是他偷来的,哼,那就是他自讨苦吃了。”他的脸色变得狰狞起来。
“那贱货说他暂住在望京楼,还有位姓公孙的总管也在那里,明天,你先去打听一下看看。”蒋震安吩咐道。
深夜,望京楼的贵宾院中。
一个脸孔普通的黑衣人恭敬地站在公孙穆面前,道:“……事情就是这样,我们没有机会动手,他就被带走了。”
公孙穆微哼道:“这点事都办不好?是谁带走的?”
黑衣人道:“小人跟踪了一路,他们就住在城效外的一处大院,那里应该是江北盟的一个分舵。至于带走他的那个人,从形容相貌上看与江北盟盟主蒋震安十分相似。”
公孙穆轻轻挑眉,道:“江北盟?蒋震安?是三年前我替庄主送过一份祝寿贺礼的那一个?”
黑衣人道:“九成是他。”
公孙穆略一沉思,转首吩咐那黑衣人道:“好了,这件事就到此为止。现在,谁也不知道他去哪里了,今夜有没有回来过。到了明日,你再装个样子出去找一下。”
他挥手让黑衣人退下了,忽得冷冷一笑,喃喃自语道:“一个表面道貌岸然,私下嗜好性虐的江湖大侠。只能怪你自己倒霉了,落到他的手中。”
茗剑庐,枫竹轩。
司明宇一如既往地坐在书房中处理着各类庄内外的事务。
但是这几日,他发觉自己的效率极低,经常莫名其妙地在走神,这几天冷清的书房让他竟有些不太习惯,总是下意识想去寻找那个安静温柔的身形。
他终于放下手中的杂事,忍不住走出枫竹轩,四下散步。
曲桥边,远远地站着一个耦粉色的人影,司明宇脚下微顿,思量着想要避开,却已经被苏婧看到。
“司大哥。”苏婧朝他走来,甜美清脆地声音里带着一丝看出他想要回避的委曲和伤心。
司明宇还是停下了脚步,礼貌而疏离地向她招呼了一声。
相互问候之后,两人竟一时间诡异地沉默起来。
这几天,苏婧的脑中一直在回想着那一天自己见到的情形,不满、哀愁、酸涩、不甘,更夹杂着几分嫉恨与厌恶,几乎所有的负面情绪都在她心头翻腾、交织、盘旋。
哪怕是几年前,她知道自己的好友楚心也倾心与司明宇,两人并一度传出走得很近时,她都没有象昨天那样混乱震慑和焦虑不安。
曾经,她认为司明宇也许天生就是这般性情清冷淡漠,而自己在这个男人心中总还是一个特别的存在,随着时间的流逝,总有一天她是可以攻克这个男人的心,是可以在这个男人脸上看到温柔和在意。
可讽刺得是,当她在他脸上看到了她曾幻想过的表情时,这抹温柔却不是给她的,这一切她曾经的希冀和期盼全都给了一个平凡而普通的,男人?
那感觉让她如鲠在喉、郁结在胸、厌恨在心。
她无法忘记那天的情形,无法接受这样的现状,更无法甘心这样的结果……
终于,她强忍着心中的所有委曲和伤感,寻找着话题,带着试探问道:“前一阵听说,楚姐姐和你,你们好象发生什么误会了,是吗?”
司明宇淡然道:“没有误会。”
苏婧意有所指地道:“听说,她挺伤心的。楚姐姐的心里,你应该知道吧?”
司明宇眉色平静反问道:“我应该知道什么?”
往日一直苏婧无比倾慕和眷恋的那清冷高贵的样子,此时此刻却让苏婧觉得扎眼和难受,她忍不住直接明了地道:“你对她,难道真得半点没有?”
司明答得很爽快,道:“没有。”
又是这样冷心冷肺、淡薄清冷的样子,苏婧心里的所有负面情绪再一次象龙卷风一样袭卷而来。
“司大哥,那么在你心里,究竟有没有,我?”苏婧再也无法压制心中的不甘和不满,问出了那句一直心底深处徘徊的话语。
司明宇依然眉色不动,慢慢道:“没有。”
这两个字就象一把刀,捅得苏婧花容失色、玉体剧颤、杏眼含泪,带着发抖声音道:“那位路大哥呢?你心里有没有?”
看上去男人似乎仍然面无表情,但是那眼中一闪而过的困惑和迟疑却是那样清晰明了。
司明宇沉默着,没有回答。
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他的苏婧却流下了泪水,她转身飞奔而去。
而司明宇却仍在曲桥边怔忪深思,直到子兆路过向他问候。
“你去一趟卫辉吧。”忽得,司明宇叫住了准备离开的子兆。
子兆神色微动间,道:“是。”
第20章 牢笼中的罪孽
路天青被一路带到了地牢中,那阴暗潮湿的空气迎面扑来,让他立刻想起了三年多之前在香花楼地窖的那一晚,他冷不丁打了个寒颤。
地牢沿成一行,隔作了好几个牢笼,路天青被推搡着进了其中的一个。
路天青被重重地推在地上,听到身后链条上锁的声音和几个不怀好意的声音传来。
“总算又有新货色下来了!这次总能让我先尝个鲜了吧?”
“哼,你想得美!这个不能碰,说是先关起来。你给我老实点,盟主还没用过呢。等他老人家玩剩下再说吧。”
“我说呢,这个怎么看起来这么干净漂亮。盟主怎么舍得先关到这儿来了?看着真让人眼搀。”
“管好你裤裆里的玩意,别把自己脑袋玩没了,要泄火找那个去,那小贱人刚来时,你不是最来劲嘛。”
“那个小女表子都艹烂了,现在摸着就一把骨头,眼看着就要断气了。弄起来实在不怎么样。”
两人咕哝着走远了。
路天青听着,自己似乎能安全几日,紧揪着的心稍稍落下些,他轻轻挪到一边,靠墙坐着,打量了一眼四周。
牢笼不大,没有人,也没有床,只在角落有些发霉的干草凌乱的堆在那里,空气散发着各种令人作呕的腐臭味。
路天青心中焦急地想着,公孙穆应该发现自己没有回到客栈吧?应该已经出来寻找他了吧?又或许,蒋震安会去望京楼询问一下,只要证实了那柄玉剑是真得,他就应该能被释放吧?
他的思索渐渐飘远了,想起了司明宇,想起男人那亮如星辰的眼眸和那温暖宽阔的怀抱,他的心就平静了许多。
深夜,地牢深处隐约传来了一阵阵男人粗重地喘息和啐骂声,以及一股浓重的腥臭味从牢笼的那头飘散过来,惊醒了原本有些朦胧睡意的路天青。他知道那是什么声音,下意识缩紧了自己的身体,卷曲地缩进最角落里。
过了许久,牢笼外传了一阵重物拖地的声音。刚才的那两个汉子拖着一个衣不蔽体的人走了过来,打开牢门,把那个没有动静的身体随意扔了进来。锁上门,又用极其露骨的目光扫视了路天青一眼,才转身离去。
路天青没有动,只是稍稍望了一眼,那个人满身腥臭、骨瘦如材的身体几乎是浑身赤裸,只有一件已经看不出颜色的长衫半掩在他身上。他的身体更是布满了各种可怖的伤痕,有鞭痕、刀伤和各种烫红烧焦的痕迹,很多伤痕叠着叠伤痕再加上被人故意抠挖掐弄的痕迹,这些伤痕交错枞横、数不尽数,而下身更满是伴着灰泥的白浊血污,很多都已经变成了令人作呕的深褐色,瘦得畸形的双腿奇异扭曲着,似乎是人为折断的。
这样一具触目惊心、惨不忍睹的身体让路天青看得浑身发冷,忍不住微微颤抖。
难熬的一夜过去了,通过一个高高的极小的通风口,路天青看到了一丝光亮。
重重的脚步声伴随着“咣当”几声,两个破烂的木碗被扔在牢笼前的地上,两碗看不清是什么的粗粮饭浇上半勺的菜汤,应该算是早饭了。那饭的酸馊味让路天青实在没什么胃口,他只是抬头看了一眼,没有动。
但那个满身伤痕的人听到了木碗落地的声音,微微动了动头,寻着木碗的方向,艰难地爬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