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态众生之庸臣 (花花花花前)
- 类型:古代架空
- 作者:花花花花前
- 入库:04.09
箫信听着魏铭启给他描述的画面,仿佛真的看到在这一方安静的小院里,魏铭启轻轻拥着他,夕阳西下,恬然静好,树上的枫叶打着转缓缓飘落,落在他青色的纱衣上,魏铭启帮他轻轻摘去,再附上一弯笑颜,眉目如画,仿若画中仙。
“幺儿……”魏铭启的下巴搭在他的肩头,轻轻一侧,温润的唇便可以擦到他的耳朵,身后的人用极其温柔的声音说:“我们重新来过,好不好?”
几年光阴不算长久,但于箫信来说,仿若经历的大起大落,从独自一人,到情意绵绵,到处心积虑,再到如今尘埃落定,他想过无数种可能,可能他们会老死不相往来,可能他会在春风楼一直等下去,可能他会以极其冷漠的方式一直孤独终老于皇宫之中,可能他会视他为仇人,可能会永远疏远他,但箫信从来没想过,原来,还可以这么安静的重新来过,仿佛自己不是世子,他也不是皇上,他不是春风楼里的幺儿,他也不是常来探望的魏铭启,他们仅仅是两个相爱的人,单纯的拥抱,看岁月无声,亘古长流……
美的不真实,美的如镜花水月。
微微张口,箫信觉得自己如被蛊惑了一般,胸口微颤,闷声道出:“好……”
然而院中忽起寒风,树林里的响动盖过了那声轻柔的回答,眼睛里还充满了刚才幻象的箫信没有看到远处的黑影,身后的人却已经皱起眉头。
没听见那声轻柔的回答,身后的人猛的拉住怀中人的肩,将其转至身后,瞬间,箫信只听到三声闷响,猩甜的血气四溢而起。
大风,雾浓。箫信知道,这是大良的劲弩,三箭齐射,弹无虚发。
身前的人如断线的风筝,渐渐瘫软下去,刚才还美的不可方物的幻境真的如镜花水月一般,只一瞬,便支离破碎。
那日皇宫内院火光四起,守卫将整个宫里围的水泄不通,却只找到早已面目全非的黑衣人。服毒,毁面,是这些死侍的必修课,没有人知道他是从哪里来,也没有人知道他的目标究竟是箫信,还是皇上,皇宫内院有刺客,人心惶恐,人人自危。
深夜的天被涌动人群手里的火把照亮,仿佛斜阳下的余晖,晃的箫信睁不开眼。呆坐在地下的箫信等贺佑棋到时才缓缓站起,手心被鲜血沾满,温热的血液顺着白皙的手指往下滴,被晃动着问到刚才发生什么的时候,在箫信的眼里,只有眼前缓慢倒下的人,和四溢的鲜血。
红,沾满了箫信整个眼眶,这一刻,他的眼里只有红色,漫天满地的红,连宫墙外的枫叶也被染红了。
太医院近乎疯狂的忙碌,皇上受刺客夜袭,生死未卜,这一夜,硕大的皇宫中,所有人,彻夜未眠。
窗外,晨光微露时,已经干结在指尖的鲜血似乎还留着余温,轻轻拂上指尖的血迹,箫信站在窗前,脸苍白如纸。不是说要重新来过吗?也不知道刚才自己说的那声‘好’,那人听到没有……
忽然吹来一阵寒风,吹开面前的窗,窗纸呼呼作响,垂放在身侧的拳头突然握紧,指甲慢慢嵌进肉里,划破皮肉,仿若入骨,刚刚干结的血又被新鲜的鲜血覆盖,顺着指尖滴落,而箫信的脸上却依旧没有表情,苍白如雪。
不是说,要重新来过吗?魏铭启,从我这里骗到的江山,你不要了吗?
慢慢咬上的牙关越来越狠,直至从嘴边渗出血来,拳头猛的砸向桌面,胸口如压有千斤巨石,心内如有万虫啃噬,一口气没喘匀,箫信只觉得口中微甜,喷出一口血,沾满窗纸。
魏铭启,我不准你死!你欠我甚多,还未曾还过,你若敢死,阴曹地府,奈何桥前,我箫信等着你,就是勒,我也要把你勒在我身边,做鬼!你也只能做我箫信的鬼!
你说重头来过!你说重头来过……
缓缓低下眼帘:魏铭启,你还没听见我说好呢……
☆、第十三章
三日后,苍天庇佑,魏铭启醒了。
或许是因为魏铭启比箫信高,三发□□并未重伤,只是腿后有一发极深,已经射穿,其余两件箭并未伤及筋骨,只是皮肉受损。
魏铭启躺在宫殿之中缓缓睁眼,身侧跪了满满一叠的人,伸手挥退众人,魏铭启独独留下了贺佑棋。
“你帮朕准备一座轿撵,不要太高的规格”魏铭启的声音干涩,嗓音沙哑,仿若喉咙中还带着血丝,待呼吸均匀后,魏铭启望着金碧辉煌的大殿,仿佛前尘种种皆为旧梦。
这个血窟窿,总该填上了,魏铭启笃定的想,该结束了……
未央五年,冬,姚皇后姚淑湘,中宫失德,怀执怨怼,数违教令,削其封号,匾为庶人,终年居住寒翠宫,无诏不得出宫。
那几日,整个京城一直淅淅沥沥的下雨,仿若天泣一般,大雪微融,又寒雨连降,似乎整个京城都被一片侵骨的寒冷包围了。
魏铭启再见到姚淑湘的时候,她衣着缟素,怀中抱着姚炳仁的灵位,跪于殿中,双目无神,素发素面。
推开大殿的木门,一道阳光随门缝射进来,姚淑湘似乎已经许久未见到阳光,不自觉的皱上眉头,闭着眼躲开了。
“宫中不能穿白”魏铭启关上木门,淡淡的说。
“父亲走的时候,我没能为他送丧,如今,还不能哭一哭自己吗?”姚淑湘始终没有抬头看魏铭启。她曾经也是风华正茂,娇艳动人,如今的脸色却与她身上一般苍白,空洞的眼再也没有了往日的威慑,干涩起皮的嘴唇毫无血色,再也没有了往日的伶俐。
“皇上准备怎么杀我,白绫?毒酒?还是……我都不配……”姚淑湘暗自嘲讽的嗤笑一声。
“你后悔吗?”魏铭启突然问。
“后悔……”姚淑湘本来低哑的声音慢慢清晰起来“后悔在王府的时候没有生子,后悔在箫信刚进宫的时候没有杀他,后悔那天,没有杀死他,我……”
“你后悔做皇后吗?”魏铭启突然打断她渐渐激动的话,姚淑湘的脸上突然闪过一丝惊讶,随即眉宇紧锁,眼神黯淡难懂。
“你这一辈子都为了这后位,朕只问你一句,你这皇后,做的可有滋味?”
曾经,侯府家年少的大小姐,身着鹅黄色襦裙,藕荷色的披肩,站在一片翠绿的竹林下,吹着一把白玉短笛,那日阳光正好,金色的光照在她胸前挂的一枚璎珞上,泛起朱红色的微光,稚嫩的脸颊泛着粉晕,将身后的海棠都比下几分,官宦人家的大小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对外面的世界充满好奇,也曾问过西席:这世间众多山河大川,我如何才能尽收眼底?转眼,却忘了先生让他背的《关雎》。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参差荇菜,左右流之。窈窕淑女,寤寐求之。
那一夜,贺佑棋早备好的轿撵在宫门下钥之后,从侧门缓缓离开,没有人知道里面坐的是谁。这轿撵十分普通,看起来就像是平常富贵人家的一般,深蓝色的轿帘将里面盖的密不透风。姚淑湘觉得自己好像回到了小时候,背的滚瓜烂熟的诗经却从来没有参透过,早就烂熟于心的文章好像从未寻求过,随着晃动的轿子,姚淑湘都没有想要掀开轿帘看一眼的冲动,似乎没有什么值得恋恋不舍,似乎她终于从那个自己曾经费尽心机想要进入的围城中出来了。
当她掀开轿帘看到第一缕晨光的时候,阳光不那么耀眼,路边的茶社正有歇脚的大叔喝着茶,缓缓走过去讨一碗茶喝,便听见旁边的人在讨论皇上废后的事情,奇怪的是,姚淑湘竟觉得,仿佛心头没有巨石,他们茶余饭后的消遣仿若和自己毫无关系。
“姑娘,怎么称呼啊”端着茶碗过来的大叔微驼着背,皮肤粗糙,法令纹略显深,脸上却带着平和的微笑。
“我……姓兆”姚淑湘淡淡的笑着回应。
“兆姑娘”大叔笑着说:“这边还有热水,不够了就自己续,不必客气”
“多谢”姚淑湘端着粗糙的泥培茶碗,低头喝了一口碗里的茶水,花茶茶沫,渣滓多,涩口,但当茶水入喉的时候,姚淑湘似乎觉得,一阵花香在口中渐渐升腾,茶涩,但不苦,微甜。
不由自主的抬头看了一眼天,这天初雪消融,阳光正暖。
魏铭启身上的伤好的很快,但腿上的伤口因为颇深,所以还不能方便行走,太医劝诫要多休息少走路,他便扶着喜公公偶尔在殿内走一走。
天气渐暖,几只梁燕掠过,叽叽喳喳在梁上搭窝建巢,魏铭启也不觉得吵了,看着那梁燕不由的想起几年前他也是因为觉得燕子吵,还说过要吃烤乳燕,有人打趣道:你怎么什么都想吃,真怕哪日你把我也吃了。
可不是吗,魏铭启心里不知道打起了什么小算盘,真是想把你也吃了。
“世子怎么样了?”魏铭启问喜公公,他知道,那天他受伤之后,箫信便病倒了,问过太医说是急火攻心,没有大碍,但需要休息,魏铭启心里心疼,但也不由自主的高兴,高兴那人担心自己。
“奴才听说,已经无碍了”喜公公恭敬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