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梁少景重生在小六身上,绝不会再叫别人害了他,还没清楚自己的死因,还没见到爹娘,还没看见温远胜利……哪怕是不折手段他也要保住性命。
想到此处,他又给自己倒了满杯凉茶喝,在皇宫醒来已有四天的时间,他的身体也恢复的极快,到目前为止,再没有任何的不适,只不过有一点让他有些意外,他在前两日净身的时候,发现自己的脸上顶了一张□□。
梁少景心中一凛,披着□□,又是被人下毒,若说小六是一个简简单单的宫女,他还真不信,披着□□潜藏在此处,肯定有阴谋。
□□这种东西,做的好的能以假乱真,惟妙惟肖,即便是把眼睛凑到脸上看,也看不出瑕疵。
梁少景没敢贸然摘下,一是这玩意摘下容易,带上却需要特殊技巧,他不会;二是不想打草惊蛇。
眼下皇宫重病,前朝他不清楚,后宫之内由皇后主持大权,翊贵妃每日都往皇帝寝宫里钻,谁都没她去的勤快。
别人不清楚,但是梁少景心里跟明镜似的,这翊贵妃恐怕没有明面上那么好心,这种情况下她比谁都希望皇帝快些驾崩,好赶在鹿将军到达京城之前把二皇子扶上皇位。
往日争宠争得厉害的嫔妃现在全都消停下来,梁少景在皇宫内待了四天,别说翻出风浪,就连个小浪花都没见到,平静得诡异。
京城之中,以谢丞相为首扶持太子为一党,以赵承博为首扶持温佑帆的为一党,以他爹梁衡为首扶持温予迟的为一党,总的算来也就这三股势力,温思靖虽也是皇位继承人之一,但是他出身低微,没有人为他撑腰,加上他一直以来都是平庸纨绔,早就自觉的站在竞争队伍之外。
梁少景也知道,现在的平静不过是暴风雨前的假象,暗处里的风起云涌,只是他看不见而已。
一连喝了两杯凉茶,梁少景觉得自己彻底冷静下来了,不自觉又想起温远来,想起他在河流之中紧紧抓着自己,双眼赤红的样子,想起他掩藏在一双沉静黑眸下的难过,他说,“我总是没办法保护你。”
其实不怪温远,梁少景想,他虽然还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如何死的,但是他知道,肯定与温远无关,他不该将责任揽在自己身上。
思及此,梁少景又思念起自己爹娘来,他们平日里就那样疼爱自己,如今忍受生死相隔,恐怕早已身心憔悴,他却不能大摇大摆的回去看望他们,却不能跪在他们面前道一声,“儿子不孝。”
越想越伤心,堂堂“七尺男儿”梁少景竟然忍不住双眼湿润。
他连忙在心里唾弃自己,顺便抹去了差点溢出眼角的泪珠,吸吸鼻子。
忽而窗口处传来响动,下一刻,窗子就毫无预兆的被推开,一个黑色身影极快的翻进来,轻巧的落地。
梁少景猝不及防被吓一跳,腾地站起来,眼睛在周围扫一圈,寻找能当武器的东西,余光扫到一把扫帚,他二话不说先拎在手中。
气势汹汹的朝来人看去,梁少景赫然发现此人还不是个陌生人。
梁少景一他,暗道一声冤家路窄,怎么刚活过来,第一个遇上的人竟然是他,简直闹心,他后退两步,从鼻子中哼一声,“谢镜诩,你来作甚?”
此人正是谢家五公子,梁少景从来没有看顺眼过的人,谢镜诩。
面前的年轻男子长发高束,一身暗黑色长衣,袖口紧扎,面白如玉,唇红若花,是一相当俊俏的公子哥,他看见梁少景拎起扫帚敌对他之后,淡漠的面容添几分疑惑,随后竟然一转身利落的从窗户又翻出去。
梁少景看得一愣,还不等他有所反应,他再次从窗子翻进来,只是这次刚一站定,梁少景就看见他面上蒙了一块黑布,将脸遮了大半,露一双明亮的眼睛。
梁少景一头雾水:???
只见谢镜诩双眉微皱,径直走来坐到桌边,还十分自来熟的给自己倒一杯凉茶,道,“阿岚,都这么晚了,莫要劳作。”
声音隔着一层布,有些朦胧。
听见他这样熟稔的称呼自己,梁少景意识到,或许谢镜诩是与这身体的原主认识,小六果然是个假名字,忽然之间他有些好奇这个女子的身份来,竟然还与谢家的小公子有联系。
谢镜诩这边自顾自开始喝茶,他拿茶盏比划两下,最后用另一只手微微掀起脸上的黑布,露出嘴来,喝了两口凉茶,心满意足的放下茶盏后,他一抬眸看见梁少景一动不动,两眉一撇,“你说你不想看见的我脸,我都用布蒙起来了,你这么还不理我?”
那语气颇有些委屈,梁少景听了之后一身鸡皮疙瘩,他随手扔了扫帚,道,“那是之前,现在的我连你整个人都不想见到。”
谢镜诩低叹,“阿岚,你还是这么无情。”
梁少扯扯嘴角,皮笑肉不笑。
阿岚无不无情他不知道,不过他梁少景对谢镜诩却是一点情都没有。
“阿岚,我听闻前几日你落水了,身体可还好?”谢镜诩话题一转问道。
“关你什么事儿?”梁少景不客气道。
“怎么不关我的事,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你若是有什么不舒服就跟我说,我去宫外给你抓药去,再给你带些补品。”谢镜诩显然没有感觉到来自梁少景满满的厌恶,啰啰嗦嗦,“你来皇宫时日尚短,肯定有什么不适的地方,千万要跟我说……”
梁少景看着面前这个一啰嗦起来就没完没了的人,面上虽然是一派平静,但内心却着实惊住,这还是他所识的那个谢镜诩吗?那个闷得跟深井里的一块石头似的,能不说话就不说话的谢镜诩?难不成面前这个是别人披着人皮面具假扮的?
“行了行了,你说够没有?”梁少景不耐烦的打断他,道,“你把面罩摘下来。”
谢镜诩也许早就觉得脸上顶块布不方便了,听了他的话,立即把黑布扯下来,呼出一口气,“阿岚,你气消了?”
梁少景在他脸上仔细看着,忽然开口道,“你的□□破了。”
听闻他面色一愣,疑惑的摸脸,道,“□□?我又没有戴那种东西,难道是脸上沾上什么了?”
梁少景说这话本意也是试探,但看他的反应,梁少景立即相信他没带□□,应该是谢镜诩本尊。
“你来找我到底有什么事?”梁少景很烦躁。
谢镜诩突然沉静下来,双眸微敛,看着桌上的茶盏,这样的他,才让梁少景找到一丝熟悉的感觉。
“父亲让我去刺杀衿王。”他声音沉沉。
梁少景先是一懵,而后反应过来,衿王就是温予迟,他满二十岁那年,皇帝将他封为王爷。
温予迟,字衿,所以是衿王。
温予迟与谢镜诩关系好,好到在京城的任意一方街巷与温予迟偶遇时,他的身边都有谢镜诩的身影,这是众人皆知的事,但不幸的是两人最终身处相对阵营,而谢昱却让谢镜诩去亲手刺杀温予迟,即便是讨厌谢镜诩的梁少景,也觉得太过残忍。
“为何?”梁少景顺势问。
“父亲发现鹿将军带着兵马正返回京城。”
谢镜诩根本不需要细说,知晓其中弯弯道道的梁少景一听便能想通,谢昱想在鹿将军进京之前把温予迟杀了,断了温予迟背后的一党势力。
“不对啊……”梁少景迷惑的问道,“没了衿王,还有九殿下,这样做岂不是徒劳?”
九皇子温枳也是皇后所出,两人不管是谁坐皇位,都是属于皇后一族的势力,所以就算杀了温予迟作用也并不大。
谢镜诩听闻抬头看来,“阿岚,九殿下半年前就失踪了,你不是知道吗?”
失……失踪?!梁少景被这一消息惊得震住了,皇城脚下,九皇子竟然能够失踪?若非胆大包天且权力滔天的人,谁能够做到?
梁少景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谢昱。
堂堂一个皇子失踪,能活下来的几率有多少?答案是一点都没有,也就是说,九殿下根本就是等于死了,皇后一众的依靠只有温予迟。
谢镜诩走后,梁少景一个人坐在床榻边,屋子里燃着的烛灯越来越暗,将他的面容隐在黑暗中。
若是温予迟真的是在了谢镜诩的手中,那千里迢迢赶回来的鹿将军,京城中依旧坚持的梁将军,包括隐忍一年想要卷土从来的温远,他们所做的一切,岂不是都白费了?
不行!决不能要温予迟受到伤害!梁少景两腿一蹬从床榻上跳下来,什么都没带就要夺门而出,谁知手还没碰到门,忽然有人在外面将门打开,梁少景反应极快,后退两步。
进来的是这几日一直给他送饭的宫女,她看见梁少景之后转身将门关上,关怀道,“小六,你身体还未好透,应当好好休息的。”
梁少景已经习惯这小宫女的唠叨,随口应着,“已经好了,胸口碎个大石都没问题。”
小宫女将碗放在桌上,道,“莫说胡话,快将这药喝了,最后一剂,喝完就好了。”
梁少景废话不多说,拿起那一碗黑漆漆的药,一饮而尽,想喝酒一样爽快,喝完之后口中的苦味蔓延,他脸色扭曲的将想吐的欲望压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