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L]窈窕淑女,伊人好逑 完结+番外 (若花辞树)
一日的奏折批完,再将紧要的拣出,遣人送进宫里。这一忙,就到了晚膳。
洵晏长出一口气,伸了伸依然僵直的腰身,踱出书房,恰好看到田夕亲自拎着黄花梨八面食盒过来,洵晏见此停了步子。田夕到她跟前站定,她比洵晏矮上几寸,要与她对视需得微微仰头。她看着洵晏清亮的眼眸笑说:“我还想着你又如前几日那般,晚膳就在书房里随便对付了呢。”她今日着了身淡紫的纱裙,绾了个极为家常的发式,紫色显妖娆,那发式却是平添了几分清丽,真真是俏丽如三春之桃,清素若九月之菊,赏心悦目的紧。
“今日事少,本想去你那用晚膳,不过既然你来了,也无须我走一趟了。”说着接过食盒,让开路让她进去。田夕免不得嗔她一眼:“你倒能省事。”
食盒里存了三道精致小菜,一盅五彩鱼丝汤,菜式虽然不多,道道都是对着洵晏的胃口来的,她喜食甜,对酸也格外偏爱,食盒最上层的一道醋溜脊髓里的糖与醋便放得多些,闻着味儿就大大刺激了洵晏腹中的馋虫。迅速腾出手来将纸墨笔砚推至一旁理出块空白桌面来,然后巴巴的望着田夕。田夕见她毛手毛脚的,倒也没说什么,只是低下头抿唇笑了一下,将菜肴摆好,盛了小碗米饭到洵晏跟前。洵晏虽急,却是极力克制着,等田夕也坐下了,方动筷,大快朵颐。
一个是小口小口细嚼慢咽,没有一点声响的淑女风范,另一个虽则也称得上优雅,但与对面那位一比,就委实“粗犷原始”了点。
用完膳,田夕不假他人之手,将瓷碗,盘子干干净净的收拾了放回食盒里带走,又将被洵晏挤到一堆纸墨笔砚好好的放回原处。
晚间照例是宿在梧桐居。洵晏撑起双手,由田夕伺候着除了外袍,看到她衣袖磨坏了,田夕摸了摸那袖口,皱眉道:“中衣衣袖磨破了怎么不换一件?”洵晏把袖口举到眼前看了看,不在意道:“这件中衣是母妃去年亲手缝制,穿着比旁的舒适,我也没舍得丢。”田夕想了想道:“那明日我来给你重制一件吧。”这样穿着坏了的衣裳总归不好。洵晏笑着点她的鼻尖道:“这也是明儿的事,现下有更重要的可以做。”话音刚落,田夕便被推到了榻上,吻如雨点般密密麻麻地下来,再顾不上旁的事。
之后田夕果然费了些时日亲手缝制出几件中衣。只是原本皆是水仙暗纹的叫她改成了海棠。素白的丝绸衣料上,朵朵银线绣成的海棠花儿,栩栩如生,华贵而不失内敛,光滑更是柔软,贴身的衣物,穿着极为舒服。
几日后,果然如洵晏所意料,皇帝从龙榻上起身临朝,第一件事便是褒奖洵晏办事谨慎有功,也警示了四皇子之流安心手上的差事,切记不在其位不谋其政。
皇帝大病初愈,便是勤勉朝政,加上之前哀极攻心,病从心出,余下的日子便总是反复不断,龙体时常不好。按着皇帝多疑的性子,此次老四多有擅权,为何只得训示而未加惩戒?皇帝是怎么想的,洵晏猜不到,也不敢妄自揣度,不过手上积累了几年的证据总算是要派上用场了。
庆熙四十五年秋,宝亲王即墨洵晏上折,以不廉上贿,结党营私,不直不道等罪名参奏宋城郡守杨然,牵累上下官员十数名,贪污之巨达三千万白银。皇帝闻之惊怒,派宝亲王为钦差正使,中书令高德,吏部尚书刘晔为副使前往宋城彻查。
梧桐居里,洵晏十分不舍的抱着田夕,道:“这下去了,没个三五月是回不了京了,夕儿,你就陪我去吧,就当散散心。你没出过几次京城吧?”
“你是去办差的,我跟着岂不累赘?”田夕开始还企图给她摆出道理来,到最后发现,其实道理对她而言,根本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宝王爷压根儿没听进去:“怎么会,我记得你母亲的母家即在宋城,你去看看外祖不是正好?何人敢诟病。”
是了,当着面自然不敢,那背后呢?
宋城离京城算不得遥远,她也只在幼时去过一次。现在应当是面目全非了吧?田夕深深的在心内叹了口气。罢了,她要做的事,必定是思虑周全,自己自然是拗不过她的,只是:“泽纾怎么办呢?”
“送进宫里,母妃一人也是常日无聊,泽纾能进宫作伴,想来母妃是乐意之极的。父皇惯来不管后宫之事。”
早都想好了,她还能反对么?田夕无奈摆首,只得应了她。
皇帝下朝到毓秀宫时,泽纾正在庭中与晴沂玩耍,贤妃坐在长亭下的回廊微笑着看着,听到外边太监一声嘹亮的“皇上驾到”,忙上前接驾。
皇帝扶起贤妃,对满庭宫女太监道:“都免礼平身。”泽纾站得远远的,怯怯的半躲在晴沂公主身后,皇帝慈爱笑道:“怎么泽纾见到皇祖父害怕么?这可不像你父王。”洵晏小时一见到他都是跑着跳着要他抱的。
晴沂牵着泽纾的小手上前,稚嫩道:“泽纾还小呢,又不像七哥总是往父皇跟前钻,见父皇威仪,自然是不敢亲近了。”
“呵,这说的,还是朕吓着泽纾了。”皇帝今日气色不错,秋日里难得的暖阳照在他身上,明黄色的龙袍显得更加威严,让人不敢直视,晴沂是他的幼女,说几句俏皮话他也不生气,探身抱起泽纾,对贤妃道:“嗯,比上回生病连夜进宫时壮实多了,也活泼了。”
“这孩子的鼻子和皇上有几分相似呢。”贤妃道。
皇帝仔细看了看,高兴道:“果真。”又和晴沂泽纾说了几句,皇帝与贤妃携手进到主殿,留他二人继续玩耍。
“晏儿去了也有三日了,按着脚程该到宋城了。”贤妃喟叹着说了句,皇帝倒是没什么忧心之处,宋城郡守杨然罪定已被关押,洵晏此次去是要将相关官吏一网打尽,责任重大。见皇帝没有丝毫动容,贤妃不高兴的转身侧对着皇帝道:“儿行千里母担忧。皇上是严父,是体会不到臣妾的慈母之心的了。”
“你啊,”皇帝把她扳到眼前委屈说:“朕还不够慈爱么?都准老七带着王妃一起去了。哪个钦差出访还带家眷的?”贤妃笑出来:“那臣妾到错怪了皇上。”
皇帝用了晚膳才去了瑾妃宫里,贤妃娘娘站在门口凝视他离去的方向久久失神,有时真会错以为皇上待她是情爱之心而非倚重尊敬。
帝王无情,他们的心只在江山。帝王风流,他们的心分成许多分,后宫人人幸过。入宫之初,她还只是个年仅十六的小女孩,也曾奢望过皇帝的爱情,直到最后早早看透,早早死心,做了一个妃子当做之事,不求多亦不淡泊,才得到如今皇帝的倚重尊敬,与一个帝妃而言,这是最好的结果了吧。
贤妃叹息一声,对身后的苏梅道:“本宫乏了,先去寝宫歇下,你好好照看小公子。”
“诺。”
正文 第三十四章
本是快马赶路的情况,因着田夕随行被洵晏改成了马车慢行,洵晏也干脆弃马不骑,与田夕一起在马车里松松泛泛的饮茶下棋如出京赏景一般,毫无严肃仪态可言。两位副使大人见着暗中虽有微词,却因的确不曾耽搁行程,把那要劝谏的话语都按到肚里。
杨然已被摘了乌纱关押起来,出城迎接的是宋城郡丞杨易。宝亲王王驾到此,何人敢慢待?更遑论此次是奉圣意将杨然一案彻查的。杨易早早便带了宋城上下官吏到城外迎候,等马车到了,急忙下跪行礼,生怕自己做的不好,叫王爷捉了痛处。
洵晏从马车上下来,伸了伸懒腰道:“可算到了,叫本王好生无聊。”仿佛根本不见身前那战战兢兢跪了一地的官员。田夕借着碧琳搀扶的力道下来,娇笑道:“王爷哪是无聊,是输了臣妾几子想耍赖呢。”
“怎会?本王言而有信,输了便是输了。”洵晏笑着抬手掠过田夕小巧光滑的下巴,田夕倏然脸红低头。高德与刘晔在一边面面相觑,眼中划过不满,上前提醒道:“王爷,宋城郡丞还跪着呢。”
“哦,瞧本王糊涂的,”洵晏方正眼瞥了为首的男子一眼,漫不经心道:“郡丞也姓杨?这杨真真是个好姓。”杨易听出话里是在问他和杨然的关系,心尖一颤,不觉的连声音也微微起了抖:“岂敢岂敢,小臣是杨然的堂弟,庆熙四十一年同进士出身,被吏部分来宋城为郡丞。”
“杨大人相貌堂堂,又是同进士出身的才华之士,做个小小的郡丞是否太过大材小用了?”洵晏手执一把玉骨折扇,随意把玩,亦不经意的随口问了句,郡丞说不上是什么好的官位,但大炎朝疆土广阔无边,哪都不去,偏偏来了宋城可就奇了。
杨易额上密出细汗,又不敢去擦,只得颤颤的回道:“小臣才疏学浅,本是派不到什么好差事,幸而当时前郡丞告老,才有幸来此宝地。都是为皇上尽忠,即便小小郡丞亦能为大炎朝出一份力,小臣实在不敢不足,有所奢望。”
都是在朝廷里炼出十分精明的人,岂能不知宝亲王貌似无状的问话是在查探杨易与杨然的关系和此人脾性如何?高德与刘晔恭顺站立在旁,见洵晏问问完话了,方不紧不慢的上前提醒道:“王爷,先进城歇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