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儿都无可以,男孩儿的话教他认字算账打猎种田,能养活自己就好;女孩儿的话,就要好好打扮,将来找一户好人家……直
至有朝一日他老了,含饴弄孙,然后平平静静地离开人世……
曹墨抬头看了看绵延无尽的官道,嘲笑自己,在明晃晃的白日里……做梦!
果然,还未走出五十里,两个刑部差役和他三个人就被一群全身黑衣的人围住了,不需要太多手脚,咽了气的差役就被扔到了山
崖下。从此,世间就没有这两个人了。
当然,也没有曹墨这个人。
黑衣人整齐划一地跪地,称自己“少主”。
有满身鞭痕千疮百孔的“少主”吗?不过换个身份继续做棋子而已……吧。
一个黑衣人敲门而进,除了带来一碗黑漆漆的药,还有查探到的消息。脱离了尚书府之后,曹墨觉得做事情更加放得开手脚了。
他自嘲一笑,他贪恋那个光明正大的身份,忍受苛刻的鞭打责难;如今一无所有,彻底隐入黑暗,道是自由许多。
得失得失,他到底是得还是失?
“回少主,”黑衣人面容平常,丝毫没有特征,“属下这段时间监视齐暄的时候,发现那个叫君亦晗的少年经常出现,齐暄对他极为
驯服。”
“哪里来的人?”曹墨把苦药一饮而尽,面不改色,他更关心的是那个“君”字。他本意是要收拾齐暄的,谁料竟有了意外的惊喜。
黑衣人本来对曹墨跟一个孩子较真的做法颇有不满,但是这个新晋少主冷冷说道:“五十万两银子已经送去了,现在我想给那个
孩子一个教训,不行吗?”
黑衣人不再言语。
此刻听得他问,便如实答道:“属下跟了两次,他警觉性极高,属下便不敢再出现以免打草惊蛇。只是属下大致判断了一下,他
回程的方向是……云中山。”
曹墨倏然坐起身子,惊喜道:“云中山?!居然是云中山!”
云中山,京郊别院,晨光熹微,雀鸟啁啾。
楚汉生推门而入的时候,齐晗已经在收拾桌上的笔墨纸砚,书桌的一角,整整齐齐地垒着一叠白纸,纸上整整齐齐地排列着一行
一行蝇头小楷,笔画端正清秀,丝毫没有凌乱马虎。
楚汉生轻轻叹口气,这样的成效,这孩子定又是一夜没睡。
“师父。”见他进来,齐晗脸上闪过欢快而含蓄的笑意,快步走到书桌一边跪地相迎。
“写完了?”汉生看了一眼桌上的成果,在一边的椅子上坐下,“过来,师父给你上药。”
“师父……”齐晗轻轻唤着,不由自主地靠近这个高大威猛的男子,除了先生,这个男人给了他太多太多关怀和宠溺。
“怎么敢在你先生的功课上掉以轻心,我看还是罚得轻!”话虽这样说,却不由分说地拉他起身到身边,径自打开药瓶。
“晗儿不敢在先生的功课上掉以轻心……”少年轻轻说着,连撒娇都小心翼翼,展开僵硬的手掌,不出意外的青紫泛黑,被狼毫磨
过的地方狰狞的血肉翻转开来,干涸的血迹混着边缘结痂的地方,真真惨不忍睹。
汉生起身搓了把热毛巾,“那为什么又被罚了这么多张?”自启蒙开始,爷对齐晗的要求就高得吓人,汉生知道这是君默宁对齐晗
的期望,这些年来从未改变。
“昨天练功的时候先生难得给晗儿喂招,晗儿愚钝实难招架,先生的柳条都抽在在右手臂上……”齐晗声音怯怯,“后来练字的时候
就……就慢了,没完成……先生的课业……”
汉生没有说话,他知道君默宁下手的分寸,也知道带着伤写字的痛苦,更清楚齐晗不会因为这些原因就马虎地对待课业,所以写
慢了没完成是唯一的理由。
“然后呢?”
“然后先生罚了二十下戒尺……还有五遍《大学》……唔!”不自觉地咬起了唇,又迅速放开,纵然只是一下,下唇上已经齿印俨
然。
没有外间的风雨,齐晗在院儿里的日子也从来不好过。
汉生上药的动作又轻柔了一些,晏天楼里那些被练得生不如死的属下们,恐怕到死也想象不出他们的堂主也会露出温柔一面的时
候。
“这药是你先生亲自调配的,特意嘱咐我过来给你上药。”汉生知道小孩儿一定疼得钻心,就故意找一些话题跟他说话,而最好的
话题,就是自家爷。
“真的?师父没有骗晗儿?”齐晗的眼睛亮晶晶的,他是那么容易满足,即便只是一句小小的关怀。
汉生趁机加快了速度,笑着斜了他一眼道:“那么在意你先生,却怀疑师父说的话,看来师父太宠着你……”
齐晗脸上染上一层红晕,师父看起来那么威武高大,可是待自己,始终细腻得令人难以置信。而先生……
齐晗定定想,明明是那么云淡风轻的一个人,为什么自己在他面前始终不敢有一丝一毫放肆和松懈?他甚至都不用板起脸来教训
,仅仅一个若有若无的眼神,就可以让自己不寒而栗,然后拼命反省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晗儿谢师父,”上完药,齐晗向楚汉生施礼道谢,“师父,晗儿昨日已禀明先生,今日去王府看看暄儿。”
“去吧,”楚汉生收拾了药瓶水盆,“暄儿那小兔崽子,莫垚估计看不住他,你去看看,该收拾的时候别留情,打怕了才知道改。”
齐晗笑着应了。
第55章 静水流深
那一阵子,齐暄病了。古灵精怪的孩子消瘦下来,眼睛显得更大却没有什么神采,整日里蔫蔫儿的,让人怀念那个钻来跑去的熊
孩子。齐晗听莫垚说了恭亲王出征之日的事情,他知道,那是心病。
费了好多的功夫,齐晗才照顾着齐暄恢复过来,只是那段时间病中的孩子特别黏人,齐晗不得不找了个机会向君默宁请示,看是
不是可以在王府住几天。
除了叮嘱他一切小心,不得让莫鑫离开之外,君默宁倒是没有什么异议。孩子大了,也该有自己的主见和相对的自由。
这可把齐暄高兴坏了,天天粘着他的君哥哥,一会儿要学算筹一会儿要吃烧麦,齐晗基本上有求必应。他看着齐暄就好像看着当
年的自己,他愿意给这个孩子想要的一切,因为当年的当年,他也如此渴求。
而齐昀的行动向来是比较自由的,只是经过了之前几件事,他的身边也多了一个不知名的侍卫,齐昀唤他阿火,却整日里冷冷冰
冰的不说话,可能叫阿冰还贴切些。行动上倒是不会限制齐昀。
齐晗自从知道了齐昀的身份之后,不知出于怎么样的心理,总是冷冷淡淡的,他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齐暄几次好奇地问齐昀怎
么得罪那么好那么亲善的君哥哥,齐昀也只是苦笑不做声。
他在齐晗面前的姿态放得极低,完全没有皇子应有的趾高气昂颐指气使;甚至有些小心翼翼地讨好和真真切切的恭敬。听到齐暄
吹嘘当日齐晗和源叔叔对面算账的情景,他更是无比艳羡!王侍郎一手算筹之技在户部乃至整个朝廷都是如雷贯耳的,这个比自
己大了没几岁的君哥哥,竟然也有此技艺?!
他向来自诩聪慧,皇帝和容妃也一直当他掌中宝,此刻到了齐晗面前,他才知道原来自己如此坐井观天。由此,他更想亲近这个
救命恩人,只是,齐晗似乎并不领情。
日子,就这样风不摇水不动地流淌着……秋日的脚步渐行渐近,终于随着一场接一场的秋雨,深秋天寒,落叶萧瑟。
在这样的日子里,齐暄又病了。
这一日,齐晗打着伞缓步来到齐暄所住的院落外,远远的听见两个人在说话,一个是齐暄,另一个是齐昀。
齐昀的护卫阿火,雕塑一样站在外面,看到闲庭信步一般走来的齐晗,冰冷的脸上也显出恭敬之色。微不可察地躬了躬身,心中
也为少年公子的这份气韵而折服。
齐晗走到廊下,微微点头招呼。
“我不喝药!”依旧是蛮不讲理的声音。
齐昀无奈地哄道:“暄儿,你听话,不喝药你的病怎么能好?听话好不好?”
齐暄拍了拍床板,任性道:“不喝就不喝!”
齐晗在门外也是无奈地笑,病中的暄儿的确令人头疼。
只听得齐昀也有些生气地说道:“暄儿,你这样不听话,君哥哥知道了,又该罚你了。”
齐晗微微一笑,本想推门进去,此刻却也不着急了,他还挺想知道在这个孩子的心目中自己到底占了怎么样的位置。
谁知齐暄竟重重地“哼”了一声,语气中充满了轻蔑道:“你别老拿君哥哥来压我,我要告诉君哥哥你做了什么,看君哥哥怎么罚你
才对!”
齐晗在门外听得心中一动,只听得门内“砰”的一声,是托盘被很重地放在桌上,随即传来齐昀不同往日的高声说话:“齐暄你什么
意思?我做什么了?我每日出宫陪你,君哥哥怎会罚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