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老板的采蕨楼灯火通明,人来人往。
“陟彼南山,言采其蕨。”
仲聆喃喃道:“班青,你说丁叔叔经常唱起来这首歌的时候,是不是就在想念韩姨?”
他们迈进了采蕨楼。
仲聆是采蕨楼的贵客,一进来就被认了出来。
“韩姨呢?”
班青左看右看,没有见到和自己聊得来的那位小美女,也问了一句:“小美呢?”
采蕨楼的人回答:“我们老板在西街开了家新店,今天正是开业第一天,已经带着小美姑娘过去了。二位公子可是要找我们老板?那我就叫人去请老板回来。”
仲聆说:“不用麻烦,我正好过去看看。”
班青一进到青楼里,就觉得浑身紧张,平常小美在的时候,就跟她聊聊天,会觉得舒服自在很多,但是小美不在,他就只好牢牢的挨在仲聆身边。
仲聆很喜欢他这样的依赖,手一伸揽着班青的肩,两人又走回了街上。
自从房邬入主皇宫后,就为江北的弟弟送来了一箱又一箱的好东西,仲聆现在穿的衣服,全是皇宫里房邬叫人做了送来的,无论常服便服,都精巧华贵,送过来的配饰,已经都是王爷的标准。
既然哥哥愿意送,仲聆也领情,可是这样华贵的衣服一上身,真的是太衬仲聆的气场。
平常仲聆就算不打扮,走在街上都会被人盯着看,穿成这样,几乎就是被人围观。
前几个月北地山脉之战,让仲聆王爷之名远扬。
走在街上,都会被人认出来。
班青听到他们在称呼自己的娘子“美人王爷”,不仅心里不痛快,顺手抓了一个人:“你嘴里头叫什么呢?”
那人倒是吓了一跳:“百晓生亲自排的名啊,说天下第一美人,现在就是王爷啊。”
放走了路人,班青不仅跟仲聆抱怨:“百晓生是有多闲?连这个都管。”
仲聆知道班青闹别扭了,拍了拍他的后腰:“你不用管别人怎么说,我怎样都是你的。”
班青一下就高兴了:“仲聆,亲一下?”
仲聆咳了一下:“大庭广众之下,这么多人看着呢,还是不亲了,等晚上回家的。”
走着走着,他们就到了西街的新楼。新楼非常好认,名字叫“采薇楼”。
陟彼南山,言采其薇。
韩老板起名,都是同一套词里的。
小美一眼看到外面的两人,高兴的迎了出来:“二公子……啊不,是王爷,请王爷安,还有班青哥哥,好久都没见到你们了。阿妈总是念叨着你们,生怕你们在北地山脉那边打仗吃苦受累。”
“我这去叫人去请阿妈,她知道你来,一定非常高兴!”
天色尚早,新楼里的客人并不多。仲聆毕竟是行家出身,一看就明白怎么回事了。
他问小美:“你们这楼新开,旁边是不是在和你们抢生意?”
小美郁闷道:“可不是吗?他们几家商量好了,今天一起联手打压,抢了我们不少客人。”
仲聆微微一笑:“正好今晚没什么事,我来帮你们,开今天的场子。”
仲聆揽着班青进去,包了最显眼的那桌。
小美十分有眼色,只叫了个进退有度的小丫鬟去倒酒伺候,然后叫来护院,围着中间那桌站了一圈,把仲聆无比显眼的突出出来。
班青傻眼了:“仲聆,咱俩在这干啥呀?咱俩不是来送信的吗?”
仲聆凑到班青耳边:“今天是韩姨的好日子,这事不急。”
新鲜出炉的天下第一美人,又是新朝位高权重的唯一一位王爷,两人一入座,顿时引爆了整个元港城花街。
客人蜂拥而来,甚至在外面排起了长队。
忙完这一阵,韩老板亲自带着小美过来,和仲聆坐了一桌,亲密的聊着天,一起欣赏楼里美人们的各式才艺。
仲聆毕竟是行家,看了几场就知道门道了,夸赞道:“韩姨调-教出来的孩子,果然基本功十分扎实。”
韩老板笑了,她虽然已不再年轻,却仍然美得十分有韵味:“不过资质平平,都不如……嗯,只是肯下苦功罢了。”
班青把脑袋凑过来:“这个也分资质吗?”
“当然,音律一道,舞蹈一道,日后成就如何,都是很看个人资质的。不过这些孩子踏实勤奋,也可以稍稍弥补些自身的不足。”
班青好奇的问:“那资质好的是什么样的呀?小美算吗?”
小美笑靥如花:“班青哥哥可别打趣我了,我资质很是普通,也就是手脚还算利索,阿妈才喜欢我。”
仲聆把班青的脑袋扳回来:“往这看,这是资质好的。”
韩老板顾念着仲聆如今的身份,一开始没敢点名道姓,直接提仲聆的名字,此时却惊讶的发现,仲聆似乎真的不在意这段过往了,还和班青闹的很开心。
被这样气氛感染,她也就放松了些:“当年小仲……嗯,王爷,年纪小的时候,这些都练得是一绝,整条街没一个人比得上他的。他音律不用说,那从前朝外族传过来的长袖舞,这种身轻如燕又要求力道的舞蹈,就他一个人练得出模样来。”
班青明显找错了重点:“你之前说你不会唱歌,唱歌却那么好听。你还告诉我你不会跳舞,你是不是又在骗我?”
仲聆无奈道:“真的好多年没练了,自从跟在哥身边练武,就把这个彻底搁下了。”
“韩姨刚才分明说,你会跳那什么舞,还身轻如燕……咦?”
班青眼睛溜溜的一转:“哦,我明白了。仲聆,那你现在可能真的跳不了,原来你不是在骗我。”
仲聆:“………………”
他忍了,没发作。
直到采薇楼打烊时,仲聆才把丁将军的信拿出来,悉数交给了韩老板,说明了这些信的由来。
韩老板激动的接过了装信的盒子,视若珍宝的抱在怀里。
仲聆和班青就此告辞,留给她足够的时间,去感受这些年丁将军不曾说出口的心意。
只是不长记性的班青,再一次好了伤疤忘了疼,仲聆不介意帮他加深印象,直到第二天坐船过江,仲聆都没再跟他说过话。
这是班青第一次不用挤船了,船舱里只有他两个人,规格随着官位水涨船高。他还来不及分享这份喜悦,就满心惦记着怎么哄好娘子了。
可是班青上船就开始晕,仲聆舍不得不管他,只好冷着脸把他抱过来。
重新回到娘子的怀抱,班青顿时感觉心里踏实了,迷迷糊糊就睡了过去。
抱着班青,船晃得让人昏昏欲睡,等再睁眼,已到了江对岸。
房邬居然在江边等着,见到仲聆就露出笑脸,亲自把仲聆迎了过来。
他也和班青打了个招呼,班青见到偶像兼皇帝有点紧张,差点儿一声“大舅哥”脱口而出,被仲聆眼明手快的给拍了回去。
班青委屈的看着仲聆。
仲聆狠心没去看他那充满祈求的小眼神,心里暗自下定决心,回去要好好给他改一下口。
他们的新家是皇宫,房邬刚刚开启了历史上一个新朝代的篇章,马上就要登基当皇帝了,他还是没有那么多讲究。
既然之前那位已经光荣成为了前朝灭国皇帝,房邬也没去再建一个皇宫,铺张浪费还劳民伤财,他收拾收拾,直接入住了。
回到皇宫,房邬先带着仲聆和班青,去看望了关若韵。
这是仲聆替嫁,成全关若韵与房邬私奔后,与她的第一次再见。
她见到仲聆就要行礼,仲聆连忙拉住他:“嫂子,都是一家人,哪里用得了这么客气?”
关若韵声音细细的:“还没感谢过小叔的救命之恩,我一直惦记着这件事,若不是小叔相助,我也没缘分嫁给伯魏了。惦记了这么久,才能再次和你见面。”
上次见面,关若韵还是个身材窈窕的女子,如今挺着一个偌大的肚子,仲聆紧张的看着她,颇有些手足无措。
仲聆问:“是不是八个多月了?”
房邬看着他就笑了:“太医说,她这胎稳的很,这么大个人又不会碰碎了,你不用担心成这样。”
这话说完,房邬就很小心的扶着她,去了宫内湖边的一个凉亭。
晚上家宴,就在这亭子中摆上了。
关若韵显然知道班青的身份,见房邬不怎么想理他,就去和他聊天解闷。
仲聆气消了,看着班青在偌大一个皇宫里,无所适从的小可怜的模样,又开始心软起来。
于是他就说起在北地山脉,与胡人交战的过程。这段经历是班青亲身参与的,能搭上话,房邬也对这个话题很感兴趣,桌上的三个男人就此打开话题,聊了起来。
吃过饭后,关若韵因不能受累,先行告退离去,留他三人在湖边一直聊到很晚。
班青是土生土长的江北人,房邬询问了他许多江北的民生问题,还问了些他关于胡人的态度。
房邬意外的发现,在一些关键问题上,这小土匪倒是与他观点一致,能聊得颇为投缘。
撇开私人原因,班青是一个值得信赖的小将军。
房邬对仲聆说:“其实我有些明白,丁叔叔为什么会选他作为传人了。班青心思纯净,却很有忠义气,丁叔大概对他是最放心的,他有一股向前冲的劲,别人看来可能觉得他傻,但是熟悉他的人,却知道他不会轻易退却背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