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商宁也没有耐心再等了,他的刀直接抬起来。
“等等!”王鹏额上细密的汗珠落下来也顾不上擦,直接道,“你身边那位,就是你给他剥东西的那个,我知道他是谁!”
商宁的长刀离对方的脖颈只有堪堪一寸,却叫他硬生生停下。
王鹏抓紧时间道:“云国你知道吧?就是二十多年前被北梁灭掉的那个,藏有当世神功神阳谱的那个国家。你身边那个人就是云国的皇孙!云国皇子云逸之子!”
商宁回来的时候,江烟刚好把最后一盘肉全吃完。他扭头看他师弟,见商宁面色如常,就道:“你怎么去了这么久?”
他还没来得及答话,就听得一旁的赵寅忽然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不是肾有问题,就是后头有问题。”
江烟不等商宁说话,就先一步笑道:“我看你还是多担心担心你自个儿吧,刚才是谁吃鳆鱼吃牡蛎吃的那么多。人啊,越是缺什么,越是想要什么,你不说,我们都懂的。”
赵寅:“……”
天地良心!他完全是因为这两个贵才多吃的好吗!再说了,他不被这帮人呛声他至于这么猛吃吗?!错都在谁?!
商宁笑了一下,就开始给他师兄继续剥。
虽然说赵寅这人嘴是损了点,又爱撑面子,但经过这么一打岔,倒是没人再纠结他方才为什么去了那么久的问题。就凭这,他也要在心里对赵寅道一声谢。
一旁的邢止不说话,看戏似的,不过目光在商宁的身上多停留了一会儿。
是夜,月明星稀。
这天晚上是江烟和商宁这一班守前半夜,赵寅和邢止这一班守后半夜。这会儿守完前半夜,江烟已经困得不得了了。他被他师弟搀扶着进了房间,几乎是沾床就着。商宁坐在床边,在黑暗中看了一会儿他师兄的睡颜,伸手轻轻拨弄了一会儿他顺滑的长发,这才恋恋不舍地站起身来,轻轻推门准备出去。
他和王鹏约的是今夜寅时,在会申城城墙上见。城墙上有的有巡哨,有的没有,但一般而言,除了城门口的那一段都是没有的。毕竟城墙很高,普通人甚至武功稀松平常的人根本翻不进来,而能翻进来的都是武林高手,这样的人在世上毕竟是少数,能排查的范围极小,也就没有必要浪费那么多人力去巡哨。
商宁和王鹏约的就是没有巡哨的,离这边最近的那一片。
他轻轻关上门,正准备往外走,就听见身后有人叫他:“商宁。”
是邢止的声音。
商宁转过头,就见邢止背靠在墙上看着他。
邢止等了好一会儿,也不见商宁说话,只得叹了口气,道:“大家好歹都是朋友,你一个人出去赴这么一个局,怎么也不跟我们说一声呢。”
商宁目光微讶:“你不阻止我?”
邢止无奈道:“你就说我们什么时候阻止过你的想法了吧?”
商宁闻言低下头,道:“是我的错。”
邢止道:“这时候就不用道歉了,走吧。”
商宁抬起头道:“我一个人可以。”
邢止拍拍他的肩膀,道:“谁知道那边是什么情况等着你呢?你还真傻傻地单刀赴会吗?你要是出了点事儿,你师兄醒来还不第一个削了我们?”
商宁犹豫道:“可是我师兄这边……”
赵寅的声音另一个房间传来:“行了,这不还有我吗?我难道不是人?你师兄就在这儿睡着不会出事的,你要是不放心,就赶紧早去早完事。”
商宁这才点了点头,道:“麻烦了。”然后同邢止一起下楼去了。
一出客栈,夜风阴凉。这会儿已经是后半夜了,夜色正浓,好在今晚月色不错,到了现在也还有点光亮。商宁和邢止两人又都武功高强,耳聪目明,这才不至于完全抓瞎。
不用多说,商宁就领着邢止往他和王鹏约定好了的城墙而去。他俩运起轻功,速度极快,不一会儿就到了目的地。
城墙之上早已有人等待,还不止一人,伫立在城墙之上的有三人,见他们来了,便同他俩招了招手。
他二人一开始没有靠的太近,直到商宁认出其中一人是王鹏后,他们才往前走了一步。
对面三人中,另两人听到王鹏确定后,又借着月色看了商宁好一会儿,面上都现出激动地神色来。
商宁对这两人完全不予理会,只冲着王鹏道:“我如你所约来了,那么你要告诉我的事又是什么?”
王鹏看了眼他身旁的邢止。
商宁道:“他是我的朋友,即便知道也无妨。”
对面三人对视了一眼,忽然齐齐给商宁跪下了,然后身子往下一拜,高呼道:“参见皇子殿下!”
***
对面的官府里已经有好些天没有动静了。
自从几天前他们追到这会申城以来,亲眼看着那几辆囚车趁着夜色进了官府的门,到今天晚上已经是第四天了。要不是他们六个人轮番在这白天黑夜,吃饭睡觉地守着,赵寅简直要怀疑这几辆囚车是不是趁着他们一不留神,腾云驾雾直接跑了。
好在先开始他们在庐阳蹲点东海来人的时候就有经验了,面对这群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出手的人,也就只能陪着对方等了。
一想到这里,赵寅就忍不住嫉妒此刻在床上睡着的人。从还在庐阳城那会儿开始,他们守了这么长时间,轮了这么多次班。不管是江烟是守上半夜还是守下半夜,他师弟都那么惯着他,想睡就睡,想躺就躺。虽说江烟自己本身并没有要偷懒的意思,还是尽量兢兢业业地守着。只是他那个师弟,一看他打个哈欠,眯会儿眼睛,就觉得对方困得不得了,一心想让对方在自己怀里好好睡一会儿,看得偶尔撞见的赵寅心里那个不是滋味儿啊。
他现在非常怀疑,当初邢止是怎么跟这俩人呆在一起的。而且,他说来也算是个翩翩贵公子的形象吧,怎么就没有佳人在侧对他这么嘘寒问暖呢?
赵寅在这一边漫无边际地想东想西,一边眼睛盯着官府那边。
忽然,一直寂静无声的街道上,忽然传来一声极轻微的“吱呀”声。
赵寅猛地精神一震,刚才还在七想八想的心思迅速一收,整个人聚精会神地盯着那扇门。
门内先是探出一个脑袋,朝着四周张望了一阵,然后整个脑袋又缩回去,似乎是对后面的人说了些什么,这才把官府的大门给打开了。
门内骨碌碌地拉出了几辆囚车,正是先前赵寅他们盯着的那几辆。那整个身上都披着黑衣的人提着灯笼,这时继续在前方走着。
赵寅不敢推迟,即刻先叫手下人去找邢止和商宁,自己则跳到隔壁一下摇醒了江烟。
江烟醒来时还迷迷糊糊,他性子好,连起床气也没有。他看一眼窗外,还黑乎乎的没天亮,这会儿就低声细语地问:“怎么了?出什么事儿了?”
赵寅的双眼兴奋得简直在夜里发光:“快走!官府那边出动静了!”
第52章 东海(五)
商宁看着面对他跪在地上的人, 声音沉静道:“你们这是什么意思?话都还没说清楚, 就想着先给我个高帽子戴着?”
王鹏心里一惊,一时间说不上是高兴还是无奈, 眼前的小殿下看起来远比他想象中要聪明, 似乎并不容易被他哄回去。王鹏想到这里, 当下也不敢再跪着了, 连忙先把剩下两人也拉起来, 这才狼狈道:“不敢不敢, 属下不敢。”
商宁没理会他这句话, 而是直接道:“你们刚刚喊我皇子殿下是怎么回事?”
王鹏忙道:“您是南楚皇室剩下的最后一位皇子。皇子殿下, 我们之前找了您好久, 现在才找到,属下真是失职。”
商宁并不耐烦他后面那一堆套话,只道:“你有什么证据?”
王鹏忙道:“还能有什么证据, 您怕是不知道您同先皇长得有多像,简直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商宁道:“这世上长得像的多了去了,有的是亲人,有的就只不过机缘巧合罢了。”
王鹏哪里料得到他这样说,便忍不住争辩起来:“这世上相貌千万种,单是眼睛就有好几类,能长得这么像的若不是父子,拿着机缘巧合的概率怕是很多人一辈子都遇不上。”
他说完见商宁并不答话, 心里想一想, 便问道:“敢问这位公子如今年岁几何?”
商宁听到年岁二字, 不知忽然想到什么,连语气都柔软了许多:“七月间刚过完十六。”
王鹏连忙道:“那就是了!”他说到这里,似乎心里想到什么,连声音都带上几分悲切道:“十五年前,我等救驾来迟,到的时候先皇已被那北梁的狗皇帝一剑斩杀,随后那狗皇帝将南楚皇室屠戮殆尽。幸好齐宫女机灵,怀着殿下出逃,这才保住了先皇最后一丝血脉。殿下,您生辰相貌都对得上,必然就是先皇的皇子啊。”
他说的情真意切,几欲泪下,听来倒不似作假。
商宁心头一叹,又道:“就算我是什么南楚皇子,可是如今都过去十六年了,你们又为什么现在才找到我呢?”
王鹏闻言顿了一下,这才道:“回陛下,实不相瞒,先开始我们也不知道先皇还留有龙种。是后来老宫女拿着《起居注》过来,我们翻阅时才知道齐宫女竟然怀孕了。齐宫女她,她那时地位低微,没有引起宫中人太多重视。不过也幸好如此,齐宫女才能鸿福当头,成功逃离皇宫,这才能诞下陛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