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那人放下鹿,侧身取出一只通体翠绿,又晶莹剔透的萧,白皙修长的指扶上了洞萧孔,一曲《醉太平》(又名《平湖秋月》)婉转倾泻而出。意境阔大,酣畅淋漓,又明媚舒缓,仿佛可以看到氤氲着水气的碧蓝平湖,锦鳞游泳,绿柳拂面,俄而,清风起,吹皱了一池春水,吹淡了风中弥漫的情绪,也吹散了胸中沉疴的块垒。
一只洞箫曲《醉太平》,没有多么出神入化的技法,也谈不上是天上有地上无的天籁,只是刚刚好迎合了姬良臣此时此刻的心境,刚刚好理解了,刚刚好触动了,所以,刚刚好沉醉了。
良久,姬良臣从沉醉中醒来,起身,走向那人,道:“请问阁下名字是?”
那人,笑了,如沐春风,道:“苏沂,苏杭的苏,沂水的沂。”
那一年,姬良臣十七岁,苏沂十六岁,初遇。
......
马车里的姬良臣悠悠转醒,甫一睁眼,茫然间,不知身在何处,思绪还回荡在那年暮春。这是在苏沂离开盛荆后,这么多年第一次梦到他,这是不是意味着他可以面对了呢?
挑起车窗的竹帘,阳光射进来,时间的沙漏也不过流过一刻钟。还真是午梦千山,窗阴一箭啊。
马车外,苏雩手里拿着姬良臣递过来的包裹,轻轻笑了。
第5章 栈道明度
是夜,月色不明,星星很稀。
白色身影,脚步轻盈地跃上铁索桥,刚走几步,被身后的姬良臣叫住:“等一下,忘了问你,那字条‘有因有果 因既是果’是你写的吧,意思呢?”
苏雩头也不回,继续走,“就表面意思,没什么深意,我随便写的,不是所有事都像你想的那样复杂。回去吧。”
“好吧,那,阿雩,预祝我们合作愉快。”
苏雩摆摆手,身影很快消失在月色中。
回到清城军营,姬良臣闲闲地躺在木制的长条躺椅上,无所事事,叫来了秦字。
“秦字啊,看来你国主我这次没白来,总算是知道了原来守城这么寂寞啊,这些将军士兵还真是辛苦。回去,你记得提醒我给他们涨俸禄啊。”
秦字点头称是,站在一边。
“嗯,真辛苦,看这条件艰苦的,躺椅硬的...”说着还晃了晃,身下的躺椅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
秦字仍默默地站着。
“哎,你国主我想回虞城了,想虞城的桂花糕了,我暖暖软软的床啊......”姬良臣陷入了无限的幻想中。
秦字终于还是应了:“国主,这是在打仗。”
“哎哎,国主知道,我就是想想,望梅止渴嘛。你想不想浩仁啊,我倒是想他了,还是他逗着有意思。不然,我把他给你叫来吧。”
“国主,别开玩笑了,还是快些打完仗,便可回去了。”
“说的也是,那你把那什么将军叫来,吩咐他今晚去偷袭敌方军营。”
“国主,是李将军,请认真些,怎能连大将军名字都记不住。”
“怎么会记不住,就是猛地没想起来,诶,还是吩咐你吧,你也是将军,我们还比较熟。你今夜就直接带一千人马,渡过清江,先给齐越一个下马威。”
“姬国主,齐越人总马超过我们一倍,现下关键的是如何守城,不是挑衅。只带一千人,对上万人,还下马威呢?不被齐越吞了那才是奇迹。”秦字不由加重了语气,出于一个军人的责任,怎能由着姬良臣随意指挥,何况姬良臣并未带兵打过仗。
“哎,别置气嘛,听我仔细说嘛,我说的是偷袭,是偷偷的,出其不意的,又不是让你们光明正大的较量。况且,打一下,就赶紧跑,仅仅是个序幕,用不着拼命。只是给齐越一个出兵的理由,齐越抓不住机会怎肯白白地来撞我们坚固的城墙。必是要给他们一个出兵的理由,不然,这样僵持下去该打到猴年马月啊。”
“可是,这样齐越攻过来,我们兵力根本不是齐越的对手。”
“我知道,不过,做什么事都是有风险的,关键在于我们想要什么样的结果。既然,好不容易来一次,自然不是仅仅守住清城就够了。你从虞城带来的军队中挑一千轻兵,要身手绝对好的,过了子夜时分,随便找齐越一个小的军营集中袭击,只要得手立即撤退。”说着,从衣袖里拿出一张地形图,摊在一旁的木桌上继续道:“这是清江两岸最详细的地形图,按着这条路撤退,万无一失。”
秦字也向前查看地形,不禁吃惊:“国主,如何有如此详细的地形图。”
“一个人送的。”姬良臣在晴雪村时没接受苏雩给的齐越军事防御图,却被苏雩硬塞了这地形图,同样不知真假,不过,这个倒是可以试一试。
“送的?”秦字疑惑。
“嗯,不过,凭小秦的功夫,无论如何都是能安全无虞回来吧。并且,我是盛荆的国主,帝王之学没学多少,行军打仗排兵布阵其实倒是学了不少。”姬良臣说着,语气不禁有些讽刺。
秦字没注意,接道:“那即使能够顺利回来,那之后呢?”
“回来后,即刻把铁索桥毁了。”
“啊!”秦字哑然,这是盛荆齐越唯一的通道,然后呢,以后的仗该如何打,这也太不按常理出牌了,甚至是胡闹。
“没关系,齐越会修的,说不定还会多修几条。”姬良臣十分笃定。
“国主如何知道?”
姬良臣十分自信的笑了,却道:“猜的啊!”
秦字默默地退出去,开始整兵,兵都是从虞城带来的,十分熟悉,倒不难挑选。不过,希望他们的国主没猜错才好。
次日,清晨,太阳羞羞答答拨开云,安抚着清江两岸都甚是凝重的气氛。
清城里,姬良臣却仍旧没有一丝紧张感,在房檐下挂了藤条,架了长椅,做了个简易秋千,躺在上面晃荡,整个人悠闲的仿佛沉醉在这暮春的暖阳里,不过,隐在发丝下古井般的双眸却有些凝重。
看到秦字回来,面上是难掩的疲倦之色,立即起身相迎,道:“小秦,辛苦啦,可还顺利。”
“国主所指路线十分巧妙,很快便甩开了追兵,仅有少数几个受了伤,安排在后面军营休息。”
“好,你也快回去休息吧。”
秦字却迟疑道:“国主,接下来呢?”
“我们就好吃好喝地等着吧,等齐越把桥修好了再说。”
“可修好后,我们便没有退路了,不提前做准备吗?”
“无妨,到时再说,快去休息,难道,你想累瘦了,回去好让浩仁心疼吗?”
秦字无话默默转身。
姬良臣笑,还是浩仁好用。想着,又悠闲地躺在秋千上,眼眸中持续一夜的凝重之色散去。碧蓝长空,如絮白云,倒影在墨眸中,越发沉静,越发深不可测。看来,苏雩给的地形图应是真的。苏雩,我可以相信你吗?
如姬良臣所料,齐越开始重修清江上的铁索桥,毁一座桥,或炸毁,或切断,片刻时间就够了。然重修一座桥,却没那么简单,架椽子,上铆钉,固定铁索,敲敲打打,持续了将近一个月,姬良臣在清城也休息了够。
时间,也从暮春转到了初夏,不过,清江沿岸到仍是清清爽爽的。尤其是夜里,蟋蟀虫鸣,蛙声朗朗,圆月高挂,姬良臣坐在房檐下的秋千上望月怀远,不,准确来说是怀念他寝殿暖暖软软的床,这儿的床好硬。
清风徐来,一只雀惊起,飞向天空,影子映在明月上,姬良臣很自然的想到那首诗,便道:“明月别枝惊鹊,清风半夜鸣蝉......”
未念完,围墙上,白影一闪,苏雩便站在了他面前,打断他道:“别装模作样了。”
“我正想,铁索桥今天已然竣工,阿雩会不会来呢?你便来了,你说我们是不是心有灵犀呢?”姬良臣玩笑道。
“自然,自然是心有灵犀,若不是阿臣需要我,我便不来了。”苏雩表情清冷,语气认真。
姬良臣讪讪一笑,以后还是不开这人玩笑了,似乎会认真,所以转移话题:“那我可否先问阿雩一个问题?”
“问便问吧,不过,我先声明一点,你以后对我可以直接一些,不必那么费劲,我也懒得应付你那些像官场之人的弯弯绕绕。这样,我们都轻松些。”
姬良臣暗叹,自己也不想那么费劲说话,便道:“如此更好,那我就直接问,阿雩是如何躲过齐穆将军的眼线,离开齐越军营的?我想,凭借齐越王对你的信任,还不足以有如此大的人身自由。”
“越凌傲自然是不信任我,但是,在齐越边境却是齐穆将军说了算,而齐穆是我的人。”
姬良臣这下乐了,“那我们为何还要一战。”
“齐穆是我的人不错,你若想赢这一仗自是容易,我直接命令他便可,但,你若是想他以后成为你的剑刃,为你所用,最好还是赢了他,让他臣服。所以,暂时不要寄希望于我。”
“噢,那阿雩,可是要隔岸观火了。”
“是,我也想看看你值不值得我帮,值不值得我费心思。”
“那阿雩你又如何确定我想要你的帮助,还能够信任你。”
相似小说推荐
-
故物 (蓝芜西辞) 晋江2018-06-19完结人于旧时所爱,总是记忆犹新。可若此物并未遗失,且存有几分令人讥诮之色,恐未必是好事。情有...
-
皇城 完结+番外 (维维兔) 2018-06-11完结高门嫡子陈宵衣一朝家破人亡被迫入宫,不料竟被天子看上!承盛帝年近而立,在位三载,言行威仪,举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