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雀忙道:“主上那穴点的不重,他要是醒了怎么办?”
“醒就醒了,你怕什么?”江季麟挑眉。
朱雀犹豫了下仍是道:“他似乎很是忐忑孟鹤冬的做法,醒来若是见不到主上定会胡思乱想,而且话说回来,属下其实也很奇怪孟鹤冬的做法。”
“不奇怪。”江季麟站起身,走到另一张床榻边,坐在床边摸了摸宁长青的额头。
发烧了,他得快些找药给他退烧。
“孟鹤冬这样做,可以让我欠下一个不小的人情,你说,这场战争,是打还是不打?而无论打不打,结果如何,我自然….都不会再杀他。当时若我真的玉石俱焚,死在皇宫里,按照如今的趋势,他最终逃不过兵败,逃不过一个败者为寇。他这样做,最后也是为着他自己。”江季麟眯着眼睛,不停地摩挲着大拇指和食指,右边的发丝垂下来,遮住了些面颊。
朱雀看到他的动作,眼神闪了几下:“.…..主上,不确定?”
“.…..我向来不惜以最大的恶意去揣测旁人的任何做法,可当我想给孟鹤冬的做法套上一个恶意的揣测时,总觉得……哪里不太对。”江季麟叹了一声。
“属下…..有一点拙见。”
“你说。”
“如果孟鹤冬是为了自己的命,他大可让宁长青生不如死,加以折磨却偏不让他死,也不让主上有机会玉石俱焚,以此威胁主上让留异退兵,主上会不会退兵。”
江季麟瞳孔缩了下,没有说话。
“再者,如果孟鹤冬用主上,来威胁宁长青,宁长青会不会让麟国退兵?”朱雀缓缓道。
江季麟猛地站起来,神色间有些阴鹜,又有些复杂,还有些怔然。
“.…..我竟……也当局者迷了。”江季麟握紧了手又松开。
孟鹤冬对他江季麟的所作所为,细细究起来,不欠他什么。
反而…..
“但是他算计主上,将主上困在咸阳多日,还意图谋篡大位,这一桩桩加起来,已经足以和他此次之举抵消了。”
“若论起抵消来……”江季麟回眸看着宁长青,“单是长青受的这些伤,便什么也抵不了。我想好了,无论孟鹤冬为的是什么,长青受的这些苦,我都要一一讨回来,他的琵琶骨,我也要亲手穿了!其他的再做别论,倘若长青想要他的命,也未尝不可,我从来都不是好人,还把那些谁欠谁分的清楚做什么!”
他眸里渐渐坚定起来,又交代道:“你在这里先照看着他,我去去就回。”
“是。”朱雀应声。
江季麟又看了眼宁长青,压了压眸里的担忧,转身出了门。
“行了,别装睡了。主上那会给我上药时你就解开穴了,装的倒是像,主上关心则乱没发现,可不代表我没发现。”朱雀嗤鼻,似笑非笑看着宁长青。
榻上的人慢慢睁开眼,淡淡地看着朱雀:“为什么故意问他。”
“你不是也想知道吗?”朱雀扭了一下身子,疼的嘴角一咧,“嘶,我也想看看主上有没有被那个新的狐狸精勾走了心思。”
宁长青抿唇不语,眉头却微微皱了。
“皱什么皱,老狐狸精就是你!”朱雀愤愤不平,“那孟鹤冬功力不够,可远不上你,都如此一番还软不了主上半点心。”
“我会停战的。”宁长青突然开口,“我不让让季麟哥去穿他的琵琶骨,这件事情,到此为止。”
朱雀一愣,面露错愕:“你……你什么时候变得不小心眼了?”
按着宁长青那尿性,不该恨不得把孟鹤冬千刀万剐了才好吗?
“季麟哥既说了若我想要孟鹤冬的命未尝不可,这未尝不可几个字,便已经是他的心软了。倘若我要追究此事,只会创造他二人更多的机会见面,也不知他会做出什么恶心的样子来示弱!我若是提出要杀了孟鹤冬,必然会让季麟哥心里不舒服些许,说不定,就算杀了孟鹤冬,季麟哥也会一直想着这个人!”宁长青咬牙切齿,“所以我说他,就是狡猾!”
“.,…..看来还是小心眼的,那你打算如何?”朱雀挑眉。
“我为何要告诉你,你可是对季麟哥知无不言的。”
“那你方才的话,不怕我告诉主上?”
宁长青斜瞅了朱雀一眼:“你说了才好,他知道我这样小心翼翼的模样,连这些伤都不愿不敢去追究反而心疼。”
“你!”朱雀一噎,发觉自己嘴皮子上,竟说不过此人了。
宁长青没再理他,轻轻把手触在了脖颈上。
伤口处的痛意早已经痛到麻木。
而心底,却一直在涌起新生的暖意。
他其实并无未来的打算,但只要和季麟哥在一处,去哪里,做什么,都是乐此不疲的。
而有的事情,过去了,便过去吧。
第97章 应是良辰好景(6)
江季麟半夜回来时,一眼便看到朱雀已经躺在床上半睡半醒,反倒是宁长青正坐在椅子上剪着烛泪。
小巧的剪刀握在他笨拙的手上,十分不相称,剪了几次都没剪对位置。
江季麟觉得好笑,上前握着他的手,干净利落地剪断了那烛泪:“你还是做不得这些细活。”
他像是以前握着他的手写字的模样般,握着他的手剪了烛泪:“伤疼的厉害吗?”
宁长青摇头:“无碍。”
“药我已经熬上了。”江季麟松开手,摸到宁长青的额头,“你烧的厉害,下床做什么,上去歇着。”
“主,主上。”朱雀听到动静,醒了过来,闪着眼不敢看江季麟,“属下睡过去了……”
“无碍,你辛苦了。”江季麟淡笑,倒真不生气。
自在皇宫里走了这一遭,他便觉得自己的心境大为不同,很多事情已无了往日的苛责,心平气和了许多。
“我已经放出了信号,留异那边很快便能收到,我们明早走西昌的方向,过不了两日便能与他回合。”江季麟拉着宁长青的胳膊,将他拦腰抱起,几步便到了榻边,将他轻放在床上,无比自然地轻弹了下他额头,“好好休息,待会喝药。”
朱雀看的目瞪口呆:“……那,那我们怎么走?”
“自然是马车,你们两受了伤,没法走远路,我驾马车即可。”江季麟又掩了掩宁长青被角,回身走到朱雀面前,伸手探向他右手腕,测了测他脉象。
朱雀只觉左边那安安稳稳躺着的人的不善眼光,几乎能把自己灼穿个洞出来!
“主,主上,我们从哪里弄马车过来?”
“这衣服上的珠子揪几颗便行了,都是上好的珍珠。”江季麟摸了下腰上,“顺便还能买几件干净的衣物,明早交代给小二即可。”
朱雀鼻子一酸:“.…..主上……”
他跟了江季麟七年,从来都是旁人把一切安排的妥当服帖,主上身份尊贵,哪里受过这样的苦。
江季麟一看他神色便晓得他在想什么,不禁失笑:“我自幼在军中历练,十二岁便在战场厮杀,什么苦没吃过。”
他本不是常笑的人,可这短短几个时辰却笑了多次,他那双妍丽的桃花眼其实笑起来异常的美艳,似乎周遭的所有事物都瞬间失了颜色。
朱雀看的一愣,忙转过了头,眼神躲闪不敢直视。
他深知,于主上来说,自己需要是一个忠实的下属,也只能是一个忠诚的下属。
药熬好了后,江季麟扶着宁长青喂了药,又运功给他调了调经脉止血。
忙完所有,天已经蒙蒙亮了,朱雀和宁长青因为药效小憩了会,醒来时江季麟已经安排好了一切。
那掌柜的忐忑了一夜终于看着这几人走了,这才松了几口气。
西昌方向的路上行人很少,秦国内乱,百姓能逃到安全地界的都逃了,两军交战中间的地界,像西昌,柏梁,富贵人家能走的都走了。
江季麟驾着马车赶了一日路,中途打了些野味烤熟了充饥,没调料的烤肉味道很淡,几人仍是吃了四条鱼,两只兔子。
马车停在路边的树林旁,车帘挂着一半,车辕半旧,车座里铺着软垫,中间安着小几,架着茶壶杯子。
江季麟用小火煮着水,探手又摸了摸宁长青额头,烧早上就已经退了,但他仍是有些不放心。
“季麟哥。”宁长青抬手抓住江季麟袖角,“你见了留异后要去哪里?”
朱雀正在外面收拾着狼藉,听到宁长青问这话,耳朵暗暗竖了起来。
“你想让我去哪里?”江季麟挑眉。
“.…..你去哪都行,我们一起便可。”宁长青定定看着他,“这一次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和你分开。”
“.…..狗皮膏药……”朱雀喃喃着嘟囔了一句。
江季麟斜瞅了他一眼,抬手放下了车帘,把朱雀隔到了外边。
朱雀:“.…..”
狭小的车厢里,两人挨得很近。
江季麟任由宁长青抓着自己右手的袖角,眼眸带笑:“你想要做什么?去哪里?”
“军权我已经交给了李九良和徐小水,白启明在周国稳固局势。你要是想继续打仗,我就重新夺回兵权,和你一起打天下,你若是不想再打仗,我便不回麟国了,你去哪,我就去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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