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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世行 (金箍棒不棒)


  当好人不容易,做起恶来,他可是手到擒来,潜能无限,周边的土匪都被他撸光了,不但东西抢了,连人都不放过,全部充军,老老实实的来给他扛枪。
  杜云峰很不满意,关内的土匪太少,都不够他撸了。
  刮完恶人,刮好人,他指挥人到村子里收粮食,也不闹不抢的,专门找大户搞摊派,也不管你什么手段,反正我到时候来收粮食,没粮也不要紧,派一队士兵上房揭瓦,下地捉鸡,家里有啥都给你搬走。
  谁让你完不成摊派任务呢?
  掀完这家再在轮下家,富户为了保护自己就只能自己去想办法,到处去搜刮。
  这不,连春天里的青苗都预订好了,多少亩是村民自己的,多少亩是秋天要充公的,他都和十里八村的乡约们画好道道了。
  他能做个好官,也能当个称职的土匪。
  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他蛰伏于郊野,一直没闲着。周边军队大多是29军的队伍,先前他风光的时候,遍地是兄弟,后来一失势,亲疏远近就拉层次分明了。
  碍于宋军长的面子,他不敢有太明显的动作,但是对于那些变脸如翻书的家伙,他就没那么客气了。
  人人私下有点营生,总要有些私产生意,杜云峰不好明抢,可他的小兵们谁也没在脑门上写着杜旅两个字,扒了军装,挟持着土匪的队伍他们就有营生了。
  雁过拔毛,拔的还挺狠,都快拔成白斩鸡了。
  他众生平等,一视同仁,连周澜的商队也没放过。本来周澜和贺驷在他扣押了那批货物后就及时的改了道,但是货物总是要出天津往保定去的,拔山涉水,能走得通的就那几条路。
  独立师的土货好,纯度高,杜云峰特意盯上了。
  没过几日,独立师的一批货绕道廊坊与沧州交界,过林子的时候就被抢了。
  来者蓬头垢面破破烂烂,乍一看是野路子,可是战斗射击完全是正规化的中规中矩。
  “太过分了,”贺驷站在周澜身侧,他有点恼火,他们近来损失非常严重。
  这不光是钱的问题,这是他的失职与无能,他说,“我没想到他专门盯上我们的货了,上次损失那么多,我们没去追回来,已经是给了他面子,他还不依不饶,说不过去。”
  周澜垂目不语,他倒是没太惊奇,贺驷太高估杜云峰对周澜的感情,杜云峰不是贺驷,喜欢一个人就没有底线,无尽妥协。
  杜云峰是一头狼,同样为匪,他能做成头目,是有他的原因和资本的。
  “我们的生意不能做了。”周澜说。
  就因为知道杜云峰是什么样的人,他不想做无谓纠缠。
  “你回趟天津,陆先生那边我会打招呼,码头仓库里的存货不要走陆路了,运去上海,候代臣在那边有一些朋友,可以先帮忙打点,先小批量的试试,过段时间,如果太平,我们去趟上海拜会那边的朋友。”
  没想到周澜这么快就放弃华北了,上海确实是好地方,可惜人生地不熟,不是个好的选择,不被逼急了,周澜生性谨慎,不会去冒这个险。
  “这条路我们不熟,”贺驷说,“天津的货本来就从上海怡和洋行来的,以后不走天津,陆白尘就帮不上忙了,上海我们不熟悉,恐怕并不妥当。”
  “我当然知道”周澜叹了口气,“所以上次离津之前,就和候代臣说过这个打算,他本来建议我绕道廊坊,可是廊坊那边是29军的莫师,过去了也要刮不少油,我们忙活半天,可不是为了他人做嫁衣。”
  更何况杜旅现在都敢去莫志成的地盘上去抢了。
  “如果绕路张北呢?从张家口过来?”贺驷又建议。这种货,他们不敢在北平过,太明目张胆,放不开手脚。
  走张北,绕路两百三百里,比去上海近不少,但是张北已经是察哈尔附近,靠近日本人的势力。日本人他也招惹不得。
  “日本人不会放过我的,”周澜说,“不要看他们偃旗息鼓这么久,我这样叛变的例子,他们不会忘记的,只是时机未到,不然一定会拿我开刀。”
  贺驷默然。是他想的不周全。
  那就只能去上海了,他们人在保定,兵在保定,要把生意放到上海,真是一个费力又风险大的举动。
  但真是没办法了,最好的路被杜云峰堵死了。手掐在脖子上,再不躲就被人活活捂死了。
  杜云峰守株待兔,张网已待,等的望眼欲穿,独立师的“散财童子”们却不来了,他静待了几天消息,才知道周澜单方面撤了。
  怂,他想,真他妈的怂。
  他抢了货,心里却憋火,俘虏的独立师小兵,他掳来了也不好好用,专门吆喝着打着去做打扫茅房,清运垃圾的活计,什么脏就指使做去干什么。
  能被派去走“土货”的兵,都是独立师里的“自己人”,好些都是贺驷亲自选的。
  往死里折腾这些人,杜云峰心里就能舒坦一会儿。
  他还挨个“过审”,把那点业余时间都花费到审问上,小兵们搞不清怎么就得罪了“友军”,被人身禁锢不说,杜旅的旅长还有点变态,问些有的没的。
  杜云峰:“你们师座和谁要好?”
  小兵:“我们师座和谁都挺好,对我们也好,赏罚分明,不是那贪钱没数的,比别的长官强多了。”
  杜云峰笑眯眯的点头,心想周澜不贪钱,你们也是眼瞎到家了,他说:“我和你们师座是过命的朋友,从小一起长大,都从关外来,一起出生入死,你们不要怕我,我看你们就跟看我自己的兵一样。”
  小兵愣怔了一会儿,觉得长官也不至于说假话哄骗他,于是大着胆子说:“杜旅长当真吗?”
  杜云峰一脸正经:“真的不能再真。”
  “那杜旅长为什么劫我们?我们贺营长出发前和我说好了杜旅会一路护送,绝不会出问题。”
  “贺营长?”杜云峰开始笑,多了意味不明的神色,“他说没问题就没问题?我看他就是个大问题。”
  小兵不明所以,想起杜云峰刚才说的话,就困惑不解的问,既然都从关外来,那杜旅长应该认识贺营长啊。
  杜云峰对贺驷的印象很模糊,有是有的,就是感觉是毛毛头的样子,不起眼,和后来见到的高大沉默的贺驷对不上号。
  “你们师座很信任姓贺的?”他问道。
  “肯定啊!”小兵心想这也不是什么机密,他也听说过师座和杜旅的旅长似乎是有颇深的渊源,也就实话实说,“贺营长以前是我们师座的贴身警卫,当年奉天叛乱,是贺营长把师座从枪林弹雨里拽出来的。”
  杜云峰眉头一皱,“谁叛乱?”
  小兵是从保定招来的本地兵,也只是在老兵里听到的传言,只言片语,道听途说,并不真切。“据说是个副官,还是我们师座最信任的人,要了我们师座半条命,不过我们师座因为这事和日本人翻了脸,没多久就逃出来了,听老兵说,过察哈尔的时候是大冬天,大多数人都没挺过来,能出来的都是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我们贺营长把师座扛出来的时候,师座是有进气没出气的。”
  杜云峰攥紧了扶手。
  当初奉天叛乱的人就是自己。
  自己为什么要叛乱呢?
  有多大仇多大恨,他才能去叛变呢?他百思不得其解,真是任何情况下都不可能的,他就不可能这么做。
  不过让他更焦灼的是令一件事,这种同生共死之下,一人心里是容易闯进另外一个人的。
  寂寞了需要排解,大家都是男人,都懂,但是心里要是装下了一个人,那是很难赶走的。
  难道是自己一手促成了这两人走到一起吗?
  他妈的!
  他忽然脸色一变,整个人都凶狠了起来:“周澜就是因为这个和贺驷好上的”
  小兵:“啊?!”
  刚才还和颜悦色,转眼就电闪雷鸣,问的话也不着边际,什么叫“好上了”?
  只听杜云峰接着问:“周澜还有其他相好的吗?”
  这下小兵确定自己没听错了,这个“好”就是那个意思。
  这个他可不敢说,贺班长知道他在背后说这种事,还不得抽死他?可眼前这个杜旅长算哪根葱,问得上这个吗?
  “我不知道,长官,我们听不懂你说什么。”小兵人在屋檐下,打算明哲保身。
  “听不懂?”杜云峰霍的站起来,已经完全撕掉了开朗和蔼的画皮,“这他妈的有什么听不懂的,到处都是男人,你他妈的没见过拱一个被窝的?到底是姓贺的勾引周澜的,还是姓周的上赶着的。”
  小兵想想都害怕,别说回答,他都没胆子听。
  打死不应声的小兵,又把杜云峰激怒了,他近来喜怒无常的毛病愈发严重,罹患了神经病一般,像个到处抓丈夫出轨的小妇人,问不出来苗头不爽,问出苗头来又发火,左右不得好受。
  把小兵挨个过了筛子,杜云峰都要气炸了。
  他在黑鹰山的时候怎么就没看出来那个不起眼的黑小子是个吃了熊心豹子胆的主呢?
  早知道一枪崩了他。
  半个月后,他回了天津,借着陆白羽的关系,又见了陆白尘,说是也要弄批货玩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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