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霁川又道:“你让小奇绕道去晋州查的?”
太子殿下点点头。
许霁川道:“他对你可真忠诚啊,今天我问他他巧妙地转移了话题,竟是半点风声也不透。”
阿宴笑而不语。
许霁川道:“我说他怎么今天来我这里打秋风,你们这是想在晋州开布袋的分舵,监视晋王的动向?”
太子殿下点点头,问道:“这次他管你要多少钱?”
许霁川比了个手指,太子殿下道:“三十万?”
许霁川无奈道:“你们是不是真以为我这里是开票庄的,从我这里支银子都是以万为单位的。”
太子殿下道:“事实上,在晋州开分舵满打满算,也就要十万雪花银,断断用不上三十万两。”
许霁川道:“那他怎么敢从我这里一下子支走三十万两?”小奇一要银子,他肯定会告诉太子殿下,这不是在太子殿下眼中明目张胆地贪污巨款吗?
太子殿下嘲弄一笑,轻飘飘道:“他这是在向我表忠呢。”
第101章 曲江别苑
太子殿下嘲弄一笑, 轻飘飘道:“他这是在向我表忠呢。”
许霁川不解:“表忠?”贪污是表忠, 这个方式看起来十分新奇啊!
太子殿下道:“《史记》中记载, 秦国大将蒙恬率领三十万大军攻击赵国之时, 蒙恬在行军途中经常派人去京城向秦王要宅子要银子,秦王每次都一一准许。他门下的谋士不解, 曾劝谏他在攻下赵国前不要向秦王要赏赐, 以免引起秦王的不满。蒙恬对他说,此行他将秦国兵将尽数带出, 王上心内难免忐忑,他一路上不断派人去京城要钱要宅, 是为了安王上的心,让王上认为他是个有弱点、见钱眼开的人, 这样王上觉得他有弱点好掌控,才能放心用他。”
“如今小奇掌握着我在江湖所有的情报势力,手上权利非常大, 他怕我因此猜忌他, 以此来表示自己的忠心,此人从未上过一天学堂, 史书也未曾看过几本,竟然能与秦国名将想法如出一辙,真是个奇人!”
许霁川皱眉道:“要是如此,他不若直接开口要得了, 为什么要贪污呢?”
太子殿下微晒道:“他此举除了表忠还有另外一层意思, 就是试探”
“试探?”
“对, 试探,他想试探我对他的容忍底线,一次要三十万无论如何也是笔大数目,若是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准了他这一回,他以后的胃口难免会越来越大,我对他的辖制也会越来越无力,到后面还不知要出什么乱子,因此绝不能由着他的性子来,这样,明天你给他拨十万零一两银子。”
许霁川愕然道:“十万零一两?”
太子殿下道:“对,十万零一两,命令他好好督办晋州事宜,此外再单独拨三万两银子给他,说是赏赐给他和布袋堂的兄弟们的。”
许霁川愣了一下,突然明白了,扑哧一下笑出声来:“真有你的!”
督造晋州的布袋堂只需要十万两,而太子殿下给他拨了十万零一两,是暗暗警告小奇安分点,他那些背地里的小心思太子殿下一清二楚,而专门拨三万两是奖励他的忠心,阿宴还未到弱冠,洞察人心如此明晰,恩威并施,赏罚分明,真是天生帝王啊!
真不知这老皇帝上辈子是烧了什么高香,得赵景湛一人,这大梁的江山算是安稳了。
赵奇临去晋州之时又来找许霁川要钱,许霁川早就让人准备好了五万零一两现银,又准备了五万两银票,赵奇看到银子两眼发直,有些呆住了。
不过一瞬间,他仰天大笑,道:“太子殿下真是这天下一等一的雄才啊!”笑容豪迈,一扫他原来的猥琐之气。
许霁川又拿出三万银票给他,将太子殿下的意图传递给赵奇,赵奇拿上银票,抱拳对许霁川道:“许大人,请转告太子殿下,赵奇懂他的意思啦,此去定当赴汤蹈火,誓死将晋州布袋堂建立起来!”
许霁川淡笑摆手道:“得了,赵堂主,表忠的话还是等从晋州凯旋回京之后再说吧。要有什么要紧事,我还可以给你带个话,这拍马屁的话,我带上总觉得好像我自己瞎编地似得。”
赵奇笑了,指着许霁川,叹道:“阿川,你呀!”既而拱手告别,“今日就此别过,待我从晋州归来一定要和你好好在逸仙阁醉一场。”
许霁川拱拱手道:“赵大人凯旋之后,我定在逸仙阁摆酒让烟萝作陪,我们好好喝一场。”
双方拱手之后就此别过。
日后赵奇将成为这江都城中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人物,但此时他不过是个面貌猥琐穷酸毕露的市井小人,他的离开和归来并没有在江都引起任何的涟漪。
最近街头巷尾热议的都是太后娘娘的生辰,太后已进古稀,最近两年身子大不如前,因此陛下才想用此次寿宴给太后娘娘冲冲喜。
念太子殿下公务繁忙,太后便将此次寿宴交于世子赵景轩督办,着其一切从简,切勿给朝政造成困难。世子赵景轩领命,将寿宴地址选在京郊萃秀山举行。
是了,明眼人都知道督办寿宴是个肥差,这样的美差太后娘娘自然要交给她嫡亲的孙儿赵景轩了。
只有那种非常危险且一不小心就会万劫不复的差事,宫里才会交给太子殿下去办。
正不知道太子殿下是不是做人失败,看他的处境真可以说是爹爹不疼,奶奶不爱了。
许霁川这厢在心里为太子殿下鸣不平,那厢还要乖乖去找世子赵景轩,毕竟此次宫里演出的胭脂水粉一应是从他那里拿货的。
赵景轩是晋王世子,一直以侍疾的名义住在宫里,因此他在京城没有御赐的宅邸,但是他的娘舅家势力强大,听闻赵景轩要督办太后娘娘的万寿宴,当天就给他找了出五进五出的大别院让他先暂时委屈住下,权当做一个办公场所。
这周家的别苑就在曲江上游,是京城里一等一的好地方,也在内城,京城里数得上号的门阀之家的旧居通常都在乌衣巷,这新居大都选在这曲江上游曲柳巷。
这周三公子的别苑在这京城的纨绔圈子里谁人不知,以前周三公子经常在这里带上乐师娇娃在这里举行宴会,夜夜笙歌。许霁川虽然被人划分为太子派系,但大家同为纨绔,也都在京城的烟花柳巷里浪荡,没有撕破脸之前自然还要装出哥两好的样子,因此这周家别苑,许霁川自然也来过几次,这天一大早许霁川让人备了车,将准备好的礼物与银票带上,去赵景轩那里拜码头去了。
乌衣巷和这曲柳巷都在内城相隔不远,没多久就到了这周三公子的别苑跟前。递了名帖让小厮去通报,他站在门口等候,闲来无聊,便四处打量起来。
别说,就算是同样的宅子,不同的人住起来风格也不一样,这周三公子为人风流没个正行,好像生怕别人不知道似得,在他别苑门口的柳树上都系满了五颜六色的彩绸,门口的大红灯笼也一应都是粉色的灯笼,这一到了晚上,粉色灯笼和大红彩绸,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这曲江边上的妓馆开到了内城呢。
可现在,赵景湛住在这儿之后,一扫柔媚颓靡,连门口的灯笼都被换成了平日里的大红色的灯笼,那柳树上的彩幔一应被摘下,让门口的柳树洗尽铅华从良了。
许霁川敢保证,那些挂在回廊里的粉色纱幔也被摘下来了。这时,门口的家奴弯着腰毕恭毕敬地带着一个人出来了,此人正是他以前东宫的旧识——李岱敖。
李岱敖虽然也是个不学无术的,无奈人家有一颗忠君报国的心,十六岁的时候就进了朝堂,现下在户部谋了个差事,据说干的是风生水起。
许霁川十四岁不做伴读之后,就开始混迹江都的纨绔圈,也是奇了怪了,这么些年许霁川竟是再没见过这李岱敖。
这李岱敖出来一看许霁川,给了他一个俾睨天下的表情,嘲讽一笑道:“许公子请吧,殿下都等您半天了。”
许霁川笑容不变,跟着他就进了别苑,进去之后一环视,发现那些纱幔果然被取掉了。
绕过照壁就是正厅,赵景轩正在正厅喝茶等许霁川,看到许霁川进来,放下茶盏,微微阖目,等着许霁川问他。
这在人家的屋檐下,哪能不低头,许霁川上前拱手道:“晋王殿下别来无恙啊!”他虽无官无职,但毕竟是侯府的公子,赵景轩虽然被叫做晋王世子,但毕竟他自己现在也不是晋王,他俩属于平辈相交,只需要行拱手礼皆可。
晋王殿下闻言开口道:“本世子很好,劳许公子挂心了。”赵景轩本来就比他们大一岁多,如今已是弱冠,前段时间刚娶了世子妃,如今瞧着比以前持重了许多,果然成家对一个男人的改变是巨大的。
这些许霁川早就打听清楚了,他将准备好的世子妃的礼物和银票一并交给赵景轩,赵景轩倒也没有拒绝,让李岱敖带下去了。
多年未见,他本来以为以世子殿下睚眦必报的心态,这次铁定会刁难他,来之前他就准备好了诸多应对策略,没想到想象中的刁难竟没有发生,他顺利和世子殿下谈好了购买的数额和价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