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许霁川将以前小厮住的側室改成书房,加装了门,如果太子深夜到访,他将念念哄睡着之后就到偏厅与殿下议事。
两人沉默着走到了偏厅,许霁川才道:“我就知道阿宴你今天会来找我。”
他边说边翘起脚坐在阿宴旁边的椅子上,他袍子的带子永远也扣不好,往椅子靠背上一靠,衣服的领口又开了,露出大半白皙的胸膛。
太子殿下不动声色地在他的胸膛上逡巡了几圈,沉声回道:“你今天出现在门口不就是想要我来找你?”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许霁川在风月场上厮混时间久了,听这句话就觉得暧昧,他对着太子殿下眨眨眼,道:“郎君不请自来,夜闯奴家闺房,这会子竟然还怪人家不矜持,哼~”
太子殿下道:“小娘子今天在门口守候只为见孤一面,孤念小娘子拳拳之情,故深夜特来相会。”
一番话说得深情缱绻,仿佛真的暗藏刻骨情愫,许霁川心头一麻。
他本意是调戏太子殿下,结果却被太子殿下调戏了。心里暗骂道:都怪朝堂那些老狐狸将阿宴教坏了,以前东宫时候还是个翩翩君子,现在朝堂历练两年变成了衣冠禽兽!
这局输了,许霁川也就不敢再调戏太子殿下,生怕太子殿下再说出什么惊天动地的话来,于是言归正传道:“叫你来是真的有事找你。”
“什么事?如果你要斗花魁那天晚上,张王二位公子争风吃醋的时候,有人趁混作乱趁机毒死了牛宿州,这孤已经知道了。”那名书生的名字就叫做牛宿州。
这下换许霁川吃惊了,他惊讶道:“你已经知道了?”
太子殿下道:“自古以来最不能得罪的人就是文人书生,一旦站在他们的对立面,轻者臭名远扬,重者遗臭万年。斗花魁这天晚上的事情发生后,太学学生介入事件愈演愈烈,果然印证了我的推断。当时,大家的注意力都放在张王两位公子身上,舆论已经认定是二人打死了牛宿州。我悄悄找人验了他的尸体,发现他额角的伤口不是他死亡的致命伤,一种不知名的毒素才是。”
许霁川道:“这太学学生背后恐怕殿下也在推波助澜吧。”
被许霁川戳中真相,太子殿下也不慌乱,微微一笑道:“一点点。”
许霁川道:“你查验完之后就马上看出这件事情是你离间晋王和张王二位大人的好机会,所以你就在太学生背后推波助澜,让整个事态愈演愈烈,造成民怨沸腾的局面,然后又让太傅不断给陛下上折子,陛下虽然因为太学学生闹事会对太傅有所迁怒,但更不喜张王两位大人。”
“此时已经成为朝中一件棘手的案子,逮捕张王二公子就会与两位大人反目,王都督主管皇城外的京城九门治安,是江都城里不能轻易得罪的人;主管官吏考核和筛查录用的张大人更是不能得罪,但如果不逮捕两位公子舆情就会愈演愈烈,陛下定然不喜,这个案子是个两难的案子,晋王殿下岂会放过这大好机会,因此他一定会指派官员将此事派到你头上,而你只需要装作勉为其难接受就好了。”
“我好奇的是,接下来你打算如何借力打力,离间张王二位大人和晋王的关系呢,殿下?”
第86章 审讯
“我好奇的是, 接下来你打算如何借力打力, 离间张王二位大人和晋王的关系呢, 殿下?”
太子殿下露出一个莫测的笑容, 道:“届时你一定能猜到。”
许霁川撇撇嘴,道:“还卖关子。”
太子殿下笑了。
许霁川道:“对了, 小奇从汝南传来消息, 说这个月十五号将会抵达京城。这几年他利用乞丐将自己的情报网蔓延至大梁所有的州府,今年他也不过才弱冠之年, 真是令人佩服。”
“想当初我们在汝南的时候,我就发现这小子收集情报很有一手, 而今看确实没看错人。”
许霁川笑道:“识人用人才是王者之道,殿下识人断人高远卓越, 不同凡响。”
说着,他走到墙跟前,在一幅画后面的暗格里拿出一本书, 递给太子殿下道:“殿下, 这是小奇叫人先送来的‘布袋’的奏报。”
‘布袋’就是小奇创立的乞丐情报组织,做情报一行就要不起眼, 乞丐算是市井中最平凡的人,在一座城市中,几乎无孔不入,最能搜集情报。
想到这里, 许霁川看了太子殿下一眼, 阿宴真是天生的帝王, 能够不拘一格降人才。
但凡出生皇宫的皇子皇孙,总是带着深深的优越感,眼睛都长在天灵盖上,只能看到高处。但阿宴不一样,不论高低贵贱,他都能人尽其用,利用有限的资源别出心裁为自己创造价值。
太子殿下草草翻阅了奏报,兴奋地连声道:“小奇好样的!现在我们在大梁各个州府的情报网已经初步构建完成!!至于官场的消息,有你的锦瑟阁和白雪的逸仙阁,虽还不能探听到什么核心机密,但朝中大致动向我们也能摸清楚,不至于落了后手。”
锦瑟阁是许霁川开的那家脂粉铺子名字,店里的伙计都是太子殿下有想要建立一个情报组织之初,许霁川托娘舅训练的。
许霁川的娘舅也就是许周氏的哥哥周奎,周奎在周朝的时候便是主管皇商的户部主事。只是朝廷采办一般由陛下最亲近的官吏和近臣来办理,一朝天子一朝臣,大梁建立以后,梁元帝便将他调到地方做个闲官。
周奎每日无事可做,便让自己的远方亲戚做镖局生意,虽然表面上镖局的主管是亲戚,但其实背后的人是他娘舅。因此在行商方面很有经验,许霁川让娘舅为他负责训练一些人,略微懂一些拳脚,但一定要会做账,懂经营。
虽说《大梁律》禁止门阀贵族和朝廷命官行商坐贾,但世家大族平日里都是泼天的银子水一样花出去,朝廷每年的那些个俸禄和陛下的赏赐对朝中的高门勋贵来说不过是九牛一毛。除了这些和地方官每年的赏赐孝敬还有自家的庄子上的收成之外,多数门阀都会授意下面的人做些生意捞金。
这京城高级的酒楼、赌坊、青楼背后都隐隐有门阀的影子,但朝廷就算知道了,只要不告到明面上来,基本上也就装聋作哑只当不知道。
因此许霁川的舅舅对许霁川提出的这个请求也没有多问便答应了,挑了些根骨好的少年做学徒培养,两年之后挑选了些学徒给了许霁川。
许霁川就利用这些人在江都开起了商铺、赌坊,就连逸仙阁的账房先生和打杂的也均是他的人。
太子殿下沉思一会儿又道:“你知会白雪一声,让她尽培养一批能用的歌姬,这些女子平时接触官员的机会更大一些,没必要全放在逸仙阁,也可以放在别的青楼里。”
许霁川道:“嗯,我会和她传达殿下的意思的。”
太子殿下沉吟道:“你告诉他,这个书生的案子结束了,我就让宋立入朝。”
许霁川叹道:“他俩也不容易。”
太子殿下道:“我倒觉得白雪对宋立并无多少私情,只是感激。”
许霁川道:“你又没有接触几次白雪,你怎么就敢断定白雪对宋立没有私情?”
一瞬间,许霁川觉得太子殿下的神色特别落寞,但仅仅只是一瞬,短到让许霁川以为这几乎是他的错觉,太子殿下笑笑,“我就是知道。”
阿宴现在说话是越来越神秘莫测了,许霁川撇撇嘴,要追问的话到了嘴边,又放弃了,不知为什么他潜意识里有些害怕。
阿宴定定地端详了一瞬花奴儿,站起来道:“很晚了,我先回去了。”
许霁川点点头,道:“路上小心。”
太子殿下什么也没说就走了,许霁川靠在窗边目送着他的身影从墙上飞掠而去。太子殿下虽然朝政繁忙,但每日仍抽出一个小时的时间练功,武功进益很大,此番他飞檐走壁竟是连一只飞鸦也没有惊动。
许霁川看着他的背影,暗自思忖,他现在是不是已经打不过太子殿下了?
将张王二位公子缉拿归案之后,黄聿趁热打铁连夜审问,黄聿审讯到一半的时候,狱丞前来禀报,说太子殿下到了。黄聿命令二位寺丞继续审问,自己赶忙出去迎接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看到他,道:“免礼,孤去大理寺找你,当值的大人说黄大人你还在狱中审问,孤便想着过来看看。现在审讯的如何了?”
黄聿道:“毫无进展,当天妓馆人数众多,且当时觥筹交错间大家都醉醺醺的,事发之后又情况混乱,嫌犯自己都不记得了,证人虽然还未提审,但臣估计有价值的线索也不多。”
太子殿下沉吟道:“今天的提审就到这里吧,你将人都叫到大理寺正堂,我们交流一下此案的进展。”
黄聿道:“是,殿下。”
大理寺的官员都是办理凶案的老手了,大家的意见与黄聿是一致的,认为当天晚上场面混乱,很难有可信的证言。
太子殿下道:“既然证言很难成为办案的突破,那就让死人开口说话!”
黄聿道:“殿下的意思是……验尸。”
太子殿下笑道:“我是初涉刑案,唯恐自己见笑大方,因此专门阅读了一些刑案书籍,《洗冤录》上说尸体能传递很多讯息,而这些往往就是破案的关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