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霁川素来任诞张狂,纨绔惯了,听到他刚才那番话,陛下也不以为忤,便道:“你这小子,真是……算了,不入朝就不入朝吧,那胭脂水粉的采办也交给你了,只是你须得答应朕一件事。”
许霁川喜形于色,道:“陛下说吧,臣定然万死不辞!”
陛下沉吟道:“你不入朝朕允了,你以前做过太子的伴读,如今太子正在用人之际,你便去东宫做个客卿吧,不领官职,也不用点卯当值,太子召你的时候你便去就行了。”
拿到了那么一大笔进项,许霁川自然没有不应的。
陛下也乏了,便道:“有事启奏,无事退朝吧。”
安乐王跪下道:“陛下,臣还有一个不情之请,万望陛下答应!”
第140章 父子情深
安乐王突然跪地道:“陛下, 臣有一个不情之请, 万望陛下答应!”
梁元帝微微皱了皱眉,定是他方才太和蔼亲切才会使得这西蜀国主得寸进尺,但他既出此言, 梁元帝也只得道:“爱卿何事, 尽管启奏。”
安乐王哭丧着脸, 道:“罪臣自请废去郡王封号, 谪降为候!”
陛下有些嘀咕, 不得不说安乐王这步棋是一步好棋。眼下他虽然封王,但是没有封地, 又是因为亡国被封为郡王,没什么实权。这郡王的头衔也就是个空架子, 须知大梁延续的是周国律法, 国律规定为保国祚安宁, 异性严禁封王。这安乐王是他为彰显仁德, 破例封的王, 虽然没什么实权,但难免树大招风为小人所忌,能想到这一层,看来这个安乐王并没有他方才表现出来的那么没用。
梁元帝虽心下疑惑,但并未表现出来,只缓声道:“安乐王何出此言。”
他沉沉的目光扫过安乐王的背脊, 安乐王被这冰凉的目光吓地一抖, 仿佛吓呆了, 语无伦次道:“陛下,这很困难吗?都是臣不好,臣不该提这要求!”说着,他就跪下给陛下慌乱地连叩了几个头。
陛下看着他被吓的魂不附体的废物样儿,那种欺负小娃娃的感觉又上来了,只好糟心道:“爱卿莫慌,只是朕心下疑惑。自古只有申请加封,还从未听过自请谪降的,是朝廷里有什么人嘴碎,在你跟前说了什么吗?”
安乐王低着头,仿佛有些不好意思道:“臣以前在西蜀的时候,律法里严禁异姓封王,臣想给臣以前的伴读封王,被母后狠狠骂了一顿,她说异姓严禁封王,若是封王必然会被其他朝臣惦记,不仅于国不利,于那异性王自身也不利。母后生前要臣平安喜乐了此残生,臣不愿意别人老惦记着臣,因此臣不想当王,还是封臣为候吧。”
陛下沉吟不语。
许霁川出来道:“陛下还是答应安乐王的请求吧。他和臣颇为志趣相投,可他若是为郡王,臣每次见到他还要行大礼,如此繁琐不自在,不要说是我了,就是江都城里的公子们都不敢叫他玩了,这也不利于侯爷早日融入我大梁。”
安乐王一听他不带自己玩,脸上出现焦急之色,赶紧给陛下叩头道:“还望陛下恩准!”
陛下一听,大手一挥便道:“既然安乐王如此请求,那朕便准了!”陛下心里自有其考量,这安乐王降为安乐侯也好。以后若是攻打南唐,南唐国主来到江都,一应待遇皆参照西蜀,既然西蜀国主为候,那南唐国主自然也为候,这样大梁一下子就少了两个异姓王,其余那些动歪心思的人的心思也会收敛一点,何乐而不为?至于这西蜀国主,虽然看上去是个草包,但仍然不能掉以轻心,不过他既然在江都,料他也翻不出多大的浪来,着暗卫跟他一段时间,若是没问题便罢了,若是发现他还有不该有的心思,便暗中将他圈禁起来。
散朝之后,陛下就让李忠叫太子殿下去政事堂议政了,许霁川刚走出太和殿,太子殿下身边的夏石就道:“许公子,太子殿下着您在东宫等他。”
许霁川视线越过他,就看到穿着朝服的陆昇也在旁边候着。许霁川虽然之前顶着陆昇的名头在南厢军里混了一段时间,但他确实和陆昇已经有两年多未见面了。这两年里,陆昇不仅成婚了,甚至孩子都要马上出世了。这些都是许周氏告诉他的,他年岁渐大,而今已经过了弱冠,他哥哥在他这个年纪都有念念了,他的婚事不免成为了许周氏心里的一大念想,成日里见到就要问,许霁川不胜其烦,看到他娘亲总是绕道走。
他看到陆昇先打了个招呼,拱手道:“恭喜陆大人喜结良缘!哎呀,生恨自己当时不在江都,否则定要来讨杯喜酒!”
陆昇闻言笑道:“这有何难,拙荆马上就要临盆,到时候请你来喝满月酒,沾沾喜气!”
许霁川这才道:“到时候让你儿子认我做义父,我给我义子包一个大红包!”
陆昇笑道:“阿川,太子殿下和你这都是怎么了?都要争着做他的义父,我这孩子还未出世,便有仨爹!你俩要喜欢孩子,自己生去!”他知道许霁川的小名叫花奴,可是如此唤了许霁川一次之后,太子殿下义正辞严地教训了他,说他俩是同僚若是叫小名太不庄重,不让他叫。太子殿下有命,他岂敢不从,在汝南时候,许霁川曾经化名阿川,自此以后他便称呼许霁川为阿川了。
陆昇入朝几年,环海沉浮学究气褪去不少,兼之长大之后,身量变长,眉目舒展,看上去竟然有些温文尔雅的样子。
两人许久未见,这些年陆昇也陆陆续续知道了太子殿下正在做的事情,以及许霁川在他的大业里扮演的角色,因此看到许霁川懒散的样子,只当他是为了迷惑敌人,便也不去指摘什么了。
许霁川和他勾肩搭背往东宫去了。
此刻太子殿下正在政事堂和陛下两人叙话。
陛下屏退左右,道:“皇儿,方才在朝中当着百官的面不好夸奖你,现下就我父子二人,为父才能对你说这次西蜀你各方面都做的很好。”
太子殿下低着头,道:“谢父皇夸奖,儿臣来的时候还忐忑水淹遂州那件事父皇会怪罪儿臣呢。”
梁元帝道:“怎么会?自古以来,统一大业哪个不是踩着累累白骨走过来的,父皇年轻的时候也曾经带过兵,打过仗,这些我都明白。正因为你在遂州立威立的好,让后面的城池胆寒,因此西蜀投降的城池才会那么多,伐蜀才会那么顺利。此次益州和谈也和为父想到一块去了。”
太子殿下道:“谢父皇夸奖,儿臣是想着父皇的目标不单单只是西蜀,父皇想要的是整个天下,接下来还有南唐,若是将益州强行攻破,那造成的损失巨大,极有可能拖慢父皇进攻南唐的脚步,因此儿臣想着若是和谈拿下益州,便可以将益州的税收充入国库,天下繁华,扬一益二,若是益州税收归于朝廷,那将是我们攻打南唐的一大助力。”
梁元帝欣慰地看着自家的儿子,道:“皇儿真是长大了,看事情看的长远。只是有一点,皇儿需要改改自己的性子。”
太子殿下不敢拿乔,站起来恭敬行礼道:“还望父皇示下。”
陛下道:“起来吧,你我父子,不必如此。”见太子殿下起身,梁元帝才道:“阿宴,朝中锻炼这些年,你处理政务的能力渐长,文韬武略不要说是在我们大梁,就是放眼三国皇室,也罕有匹敌者,唯独有一条缺陷,就是在人脉上。如今你也大了,要懂得经营自己在朝中的人脉,你看今日,朝堂之上,韩绍如此诽谤于你,满朝文武竟然无一人为你仗义执言。这些难道不能引起你的反思吗?”
太子殿下沉默良久,道:“父皇,儿臣省的了,今后一定引以为戒!”
梁元帝心道,他自己的儿子,难道他心里会不清楚吗?阿宴虽然在他面前答应的好好的,可绝不会那样去做的。于是他语重心长道:“阿宴啊,你可知今次父皇为何要将那许霁川指给你做客卿?”
阿宴沉吟道:“自然是父皇知晓儿子身边可用之人少,才想将他收拢到我门下,顺便拉拢许氏门阀站到我这边。”
陛下道:“阿宴,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啊!许氏虽然门庭显赫,但此时许崇峥身死,南厢军尽归我赵家;尚书令也已经告老还乡,这许氏对你的助益终归是有限的。朕之所以让许霁川做你的客卿,纯粹就是因为看中他这个人,他虽然纨绔之名远播三国,可你看京城门阀之家强抢民女,侵占民田这样激起民怨的事情,他做过没有?这个人非常聪明,他大哥死了之后,他在朝堂之上发誓用不入朝,就是为了保全他们许家,他看清楚了朕对他们许家的忌惮,为了保全家族,他才放弃入朝功名的机会,连侯位都让给了自己的侄子,就是为了让朕放心。可你看他短短时间就能将一家胭脂水粉的铺子经营得三国都是分号,这就足以证明此人之大才。我将他招揽在你身边,就是让你学学他的为人处世!阿宴,你做事太过于要求完美,须知水满则溢,过刚易折啊!”
阿宴点点头,道:“谢父皇如此为儿臣考量,以前是儿臣考量不周了。虽然儿臣平日里和许霁川交好,也知晓他有才,但自他大哥过世以后,他就游戏人间,爷爷过世之后更是远走江湖。后来到了益州和谈,也不说正事,整日里看他与那个西蜀国君饮酒作乐相谈甚欢的模样,活脱脱一个纨绔子弟,还以为他早就自暴自弃了。今日被父皇一说,才晓得他是故意做出此般做派,实在是儿子浅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