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能看出瑶台婆婆是精心保管,可这信纸由是年代久远,已经开始泛黄变脆,边页也开始发卷。司鹤不敢使太大劲儿, 生怕这一不小心,就给弄碎了。
他看的很慢,一个字一个字地记在心里。仿佛手上捧着的不是信纸,而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在他看信的这段时间里, 瑶台婆婆也未说话,宫里很静,一丝声音也听不见。
气氛没来由地变得压抑起来。
司鹤本以为自己看到这些信件的时候,内心会毫无所动,但当他看到那个熟悉的名字时,内心竟还是生出一丝异样的感觉。
他渐渐了解到了瑶台婆婆同他祖父以及他的家族之间的关系。
他的祖父,暮云归,曾经是启国文王的术师。在文王十多岁登基那年,便陪在文王左右,算得上是他的严师益友。但或许是因为涉及了两国的秘闻,在许多事上,暮云归一直讳莫如深,避而不谈,只是聊了些简单近况,看上去似乎和瑶台婆婆是熟识。
“我同你的祖父很早便认识了,”瑶台婆婆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神中划过一丝温柔,仿佛在回忆一件既难忘又难言的往事。“当时的我,是临渊的惠安公主。恰逢启国的文王登基,来临渊寻求结盟,他是如今临渊星官姜云袖的师兄,也是陪着文王来的,我们便认识了。”
司鹤眉头一皱,并没说话。
听瑶台婆婆这么一说,似乎同自己的祖父还有过一段姻缘?
“但是很快,他便被文王赐婚,娶了一位名叫徐子鸢的郡主。”瑶台婆婆终生未嫁,司鹤已经隐约猜到了究竟是何原因。
祖母徐子鸢的名字,他倒从未听过,日后若有机会定要去问问季妄怀。
照瑶台婆婆如此说来,定是寄情于他的祖父。司鹤虽然没见过暮云归,但从信纸上潇洒的字迹和言语,不难看出这是一位儒雅风趣的男人,况且他又是万人之上的术师,身份尊贵,自是得了惠安公主的仰慕。
“自他成亲之后,我们便再也没有联系过。”瑶台婆婆的神情有些落寞,或许是心上人有了归宿,即便过了三十多年,这依旧是她心上不愿提起的寂寞。
“渐渐地,郡主有了身孕,听说生的是一位小世子,这便是你的父亲。”
从暮云归到暮行书,这期间的岁月足够使沧海变成桑田。
惠安长公主却依旧铭记在心,不难想象,在漫长的岁月中,暮云归便是她在这深宫中遥遥无期的念想与期盼。
世间最难以放下的,便是一个情字。
司鹤望着瑶台婆婆苍老的面容和斑白的鬓发,一时哽咽,并不知该说些什么才能抚慰她的心情。
“文王登基没多久,启国便内乱持续了两年,适逢天灾,民不聊生。”瑶台婆婆望向窗外,微微蹙眉,回忆起这么久远的岁月,她已经有些吃力了。“然而文王,却将这一切怪罪于你的祖父。”
说到这里,瑶台婆婆已经有些恼怒起来,她深吸了一口气,取来一封信,然而声音却依旧颤抖。
“是文王!是他逼死了你的祖父!连你祖父的尸骸他都不愿留下!”
司鹤眯了眯眼睛,接过瑶台婆婆的那封信,当他看完整封信的内容后,瞳孔猛然一缩。
暮云归在信上如是说道——
启国天灾频发,逆臣谋权,唯有“神眼”以身殉国,方可逆天改命。
还望惠安长公主能为其子暮行书及儿媳白苓留一方庇护之地。
……
远征之令已经传到了军营之中,季妄怀安顿好司家,又回到王府命人收拾好行李,就准备去皇宫里向文王及太子告别。
这次一行,他说不清心中是怎样的一番感情。
只是如若司鹤看见他曾经的家乡要被自己的军队践踏侵占,想必司鹤的心里也不好受吧。可若是他们不提前行动,或许下一个覆国的就会是他们启国。
他咬了咬牙,只觉得自己的步履也变得沉重起来。
“瑜王,陛下在书房里等您。”
季妄怀的寒毒已经好了许多,如今春意渐渐爬上枝头,他身体也变得好了许多,再也不用披着那件玄色的毛领大氅了。
推开书房的门,他先跪地行了一个礼,只觉一双手将他扶了起来,文王激动的声音微微颤抖着:“妄怀,孤找到安平侯的后人了!”
季妄怀一愣,这才反应过来文王说的应该是暮云归——他起先在承国寻了许久都无果的那位安平侯。
传闻这位术师大人与文王交情极深,不仅助文王平定了内乱,更是帮启国避免了天灾,只是最后他携妻赴死,成为文王一生的憾事。
“是何人?”
他心里为文王渐渐庆幸起来,好歹在有生之年,替文王解决了一桩心事。莫名地,他又想起司鹤去临渊也是为了寻求身世,只希望他一切顺利。
司鹤并未告诉季妄怀自己与暮家的关系。主要是因为二人相见期间,时间太短;二来,两人既要去救司鹭,还要忙着处理自己的事,分身乏术,对于其他的事,自然是谈之又少。
“来,这位是安平侯的孙女。”文王从屏风后牵着一位女子的手走了出来,见季妄怀望向她,她用手比划着,歉意笑了笑。
——原来是位哑女。
季妄怀点了点头,很是为文王高兴,“父皇的心事,终于了却了。”
“是啊!”文王精神看上去好了许多,满面红光,“是孤在临渊寻到她的,孤早该想到,安平侯在仙逝之后,定会将其子托付给临渊星官姜云袖。”
“姜云袖?”
见季妄怀皱眉问道,文王今日心情颇好,便又耐心解释一番:“临渊星官姜云袖是安平侯的师妹。”
“那为何安平侯的世子要离开启国?”季妄怀沉吟片刻,开口道:“况且,父皇是怎么知道这位姑娘就是安平侯的孙女?”
安平侯这个爵位,是在暮云归逝世之后,文王追加的。
季妄怀虽不想拂了文王的兴致,但若是有人想世袭安平侯的爵位,冒名顶替的话,趁着文王还在兴头之上,自然是可以浑水摸鱼。
“因为这位姑娘有宜乐郡主的凤钗。”文王笑着说道:“孤知道你在担心何事,但那支凤钗是郡主自己打造的,不仅是启国,就连承国、临渊,或许都找不到第二支。”
“至于暮行书为何要离开启国……”文王叹了口气,“或许是因为内乱严峻,不得不背井离乡逃难吧。”
季妄怀一时接不上话来,但他又暗地望了一眼这位安平侯的孙女,模样倒是清秀,可他总觉得有些奇怪。
或许是这名女子的一颦一笑,都让他觉得有些不舒服。
“孤决定了,玉芷姑娘性情敦厚,娴静端淑,颇有宜乐郡主之风,念起身世伶仃,封郡主之位,封号喜乐,食邑千户。”
季妄怀心头一动,如今的郡主公主,有些连封地食邑都没有,仅有一个爵号,受宠爱的公主郡主或许还能得到百户食邑和每年分下来的银两。
这位半路冒出来的喜乐郡主,竟然如此深受皇恩。
“还有,喜乐郡主第一次回到启国,况且生父生母都已逝世。”文王又叹了口气,心里愧疚更甚,他若是早几年寻到他们,或许还能救暮行书一命,“太子已有太子妃,照顾喜乐郡主便不大方便,这件事我不放心让其他皇儿来做,你便替孤好好照顾喜乐郡主,也算是替孤化解罪孽。”
季妄怀条件反射地就想拒绝,然而文王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他,他深知自己此刻除了接受,别无他法。
“儿臣遵命。”
……
自从那日离开瑶台婆婆的寝宫之后,司鹤总会在梦里那个场景。
祭祀台,烈火,沸腾的人群,还有那两道跃入火光之中的背影。
原来曾经在猎场遇险后梦见的这些并不是偶然出现的,而是真实存在的。
那是他的祖父和祖母。
听瑶台婆婆说,他祖父的“神眼”比如今的姜云袖功力好上千万倍,那该是怎样一位惊艳的人呢。
瑶台婆婆又说,自己的眉眼依稀有祖父的□□,那祖父年轻时候又该是怎样的一副容貌呢。
对于暮行书和白苓,他倒是没有太深的好奇。
“司鹤,走吧。”尚如笙在宫门外等他,这也是惠安长公主的命令,吩咐尚如笙带司鹤在临渊城里玩玩,或许是想暗示司鹤常住与此。
如今司鹤右手已经恢复,他只要想离开,随时都可以。
但为了同大皇女增进友情,以免后日之需,司鹤便欣然赴约。
好在尚如笙同其他女子不一样,她豪爽开朗,活的恣意潇洒,司鹤发觉或许同她交个朋友也是一件好事。
临渊的街头还是一如既往的繁杂,不过令司鹤意外的事,几乎所有的人都认得尚如笙。他们无论去了哪里,总会有人同尚如笙亲切地打招呼。似乎他们遇见的不是如今的大皇女,未来的储君,而是邻家的小姑娘。
司鹤刚想打趣几句,谁知有人突然一把拍上他的肩头。
“你是……司鹤!”
第50章 异国逢友
司鹤顺势回头, 只见一蓝衣男子怔怔地望着他出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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