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悸的厉害,恍然间觉得自己的灵魂快要脱离了这个残破的躯体,有一只大手正重重地将他的灵魂从这个残躯里拖拽出来。
司鹤瞳孔开始涣散,后背密密的汗茬浸湿衣衫,他甚至觉得自己只要再说一句话,或许就要直直地倒下去。
可他不能倒下。
在如今的形势中,他是大承唯一的希望。
“陆钰——你今日该死!”他突然起身,仰天大吼道,一张弓出现在他的左手里,搭箭、拉弓,一气呵成,如行云流水一般,直直地朝着宫门前的陆钰飞去。
然而,只有司鹤知道,他是强撑着这副残破的躯体,做完这剩余的一切。
“季妄怀……”他瞳孔已经涣散,周遭的一切在他的眼中已经成了模糊的虚影,恍惚间又看见了季妄怀朝他伸出手。
他喃喃道,身体一晃,斜斜地就要倒下去。
就在这时,一支箭冲破了青云,狠狠地刺进了他的胸腔。
疼痛在这一刻已经成了奢望。
因为他只觉自己处于云端之上,毫无痛楚,毫无感知。
唯一的遗憾,便是他还没有来得及跟季妄怀说出那句话。
“季妄怀,我很想你……”
我很想你。
很想你。
若有来生,我定好好待你,好好爱你,好好陪你。
再不逞能,再不犯傻,再不让你操心。
……
然而这余下的言语已被山风吹散,成了山间寂寥的云霞。
***
宫门下的众人只见有道黑影飞身而来,一把掠过司鹤,消失在山林之中。
还未等众人回过神来,只听陆钰仰天大笑道:“老天助我!老天助我啊——众将士听令!随我攻城——”
他的这声号令,宣告了承国景帝的统治时期已经过去,取而代之的,将是一个全新的年号。
千军万马如同奔腾的江流,所到之处,兵士纷纷丢盔弃甲,迫不得已开了宫门。
大殿内的众人面如死灰,希望来的如此之快,而绝望也紧随其后。
这一切恍然只是片刻之间。
“术师大人输了?”
“不可能,术师怎么会输呢!”众人都是不可置信。
有位大臣恍然大悟道:“是了!莫非是这术师叛变了!”
“居然叛变了!这司鹤就该天打雷劈!”有大臣恶狠狠地咒骂道:“不得好死!”
“对啊!不得好死!”有人阴阳怪气道:“我看啊,他就是个纨绔,成了术师也改不了他贪生怕死的性子。”
他们埋怨的对象开始转移到了司鹤的头上,仿佛他们覆国的缘由,都是由于司鹤的出现。而陆钰,则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小角色一般。
人往往都是这样,当仰望一个强者的时候,首先希冀的则是对方倾尽所有的付出,因为对方强大,似乎理所应当承受这本该不属于他们的职责。
“父皇!豫王他攻进来了!他攻进来了!”太子连滚带爬地跑到景帝的身边,痛哭道:“是儿臣没有守好您的大承,都是儿臣的错啊!”
景帝没有说话,他也说不出话来。
他只是深深地闭了上眼,一道泪痕顺着他苍老的面容缓缓流下,隐入了花白的鬓发里。
……
而豫王攻城的消息终于被司雁带回了宫里,太子妃司鹭顾不上华服珠簪,披散着头发一路奔向了皇后的凤栖殿。
“皇后娘娘呢!我要见皇后娘娘!”她不顾门外侍从的阻拦,挣扎着往殿内爬去:“娘娘,求你派军救救太子,救救景帝,救救司鹤吧!”
司鹤啊——
她那个最小的弟弟,她看着一步一步长大的弟弟。
就这么死了吗?
司鹤还没有成亲,还没有子嗣,就这么留下他的爹娘一个人跑去玩了吗?
还有太子,还有他的夫君。
她还没来得及告诉太子自己已经有喜的消息,难道自己的孩子永远都不能出世,永远都不能见识这个广阔的世界了吗?
“太子妃今日好生狼狈。”随着这声娇笑,众星捧月一般从殿内走出一名身着凤冠的女子。
“噢~不对,应该不是太子妃了。”谢莹莞尔一笑,“司小姐,听说你想见皇后?”
司鹭愣愣的,只是张了张口,一句话却也说不出来。
“那你说,你想见本宫,究竟何事?”谢莹笑了笑,趾高气扬道。
“皇后呢!”司鹭惶恐道,“你们——你们——”她气的急了,竟然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来。
“噢,本宫倒是糊涂了,想必这位司小姐说的便是当今太后吧?”谢莹微微一笑,稍微侧了侧身子,一位身着华服的妇人从殿内慢悠悠地走了出来。
司鹭缓缓抬眼,在见到这位妇人的面容时,一颗心重重地沉了下去。
这妇人不是别人,正是豫王的生母——熹贵妃。
“司小姐。”熹贵妃轻笑道:“今日你擅闯凤栖殿,坏了规矩,见你风尘仆仆的样子,不如就和殿里那个疯婆子一同去牢里稍作休息吧。”
第37章 大乱将至
男人坐在高位上, 听着下人的禀报,舒畅地笑了笑:“豫王果然不负众望,深得我心。”
待听完下人接下来的话,男人又急切着说:“你是说司鹤死了?此话当真?你可是亲眼看见的?”
“亲眼所见,只是最后似乎有人接走了他,不过属下那一箭,是朝着司鹤射过去的。”
“我自是不会怀疑你的箭法。”男人似是松了一口气, “没想到他竟如此拼命。”
“罢了。”男人起身,转身走回屋内,“替我更衣。”
……
***
齐殊的信, 终于到了季妄怀的营帐中。
季妄怀愣愣的,他强撑着身子笑了笑:“九清,别开玩笑了。”
“王爷……”九清低垂着头,眼眶发红, “属下没有开玩笑,司公子, 去了。”
“怎么可能呢?”季妄怀虽脸色发白,但还是笑着挥挥手,佯装发怒道:“好了,别再说了, 快把齐殊真正的信拿来念给我听。”
“王爷——”九清跪倒在地,悲痛道:“人死不能复生,王爷您想开些,您别这样, 属下看着难受。”
季妄怀低着头,双拳紧握,指甲陷进了肉里,直至骨节发白,他强忍着眼眶的泪水,深吸一口气,大步迈出营帐,几乎是吼道:“燕辰——”
燕大统领见状,连忙跪地行礼,“臣在!”
季妄怀抽剑而出,剑指青天吼道:“承国数次犯我大启疆土,伤我大启军士,欺我大启无人!”。说到最后,眼眶发红几经哽咽,“本王将向陛下请命,为护大启江山,众将士随我攻向承国,以复我大启国威!”
“杀——杀——杀——”
众将士情绪高涨,顿时激愤起来,俨然已有上场杀敌的气概与魄力。
与士兵们不同的是,沉默不言的燕统领和同样哽咽的九清。
……
季妄怀回了一次瑜王府。
他这两天以来,拒绝和任何人交流聊天,也拒绝任何人同他的肢体接触。
除了换衣服吃饭,他还拒绝任何人走入他的视线范围。
“让我静静吧,我太累了。”别过九清俞江,季妄怀迈着沉重的步伐,一步步,缓缓地走进房内,关上房门,让自己与外界隔绝开来。
他独自坐在榻上,沉默不语,以手覆面,想让自己静下心来。
然而,只要他一闭上眼,总会浮现出那个熟悉的身影和面容。
司鹤朝他笑着说,嘿,你怎么老是冷冰冰的,你就不会多笑笑?
我笑了啊。季妄怀闭着眼想到,嘴角勾起一个古怪的弧度,我笑了司鹤,你看见了吗?
你要是愿意,我以后天天笑给你看,好吗?
然而没有人回答他,也没有人拍拍他的肩膀说,季妄怀,你每天想这么多事,不累吗,我给你讲笑话,逗你玩吧。
——我太累了司鹤。
你给我讲笑话,讲故事,讲好玩的事儿吧。
季妄怀一边笑着,一边以手覆面,无声地流下泪来。
但他不愿让其他人看见他如此狼狈的样子,因为只有司鹤能够走进他的世界,也只有司鹤能够拥有伤他心的权利。
……
九清和俞江一人站在门的一边,对视的时候,双双看见了对方的担忧。
“王爷他……对司公子的真的喜欢。”九清喃喃道,“居然是男女之情的喜欢。”他饶是榆木脑袋,今日也总算开了窍。
“王爷定是无法接受司公子已经离开人世的消息。”俞江叹了口气,“日后在王爷面前,别再提这个名字了吧。”
寒冬已至,霜雪纷飞。
瑜王府在沉寂了三日之后,随着墙角几株腊梅花的盛开,总算恢复了一点生机。
“九清,把地形图拿到我的书房中来。”季妄怀像是大病初愈,眼眶发青,面容憔悴,“父皇已经允了我的请奏,如今承国新皇登基,是绝好的时机。”
“王爷,”俞江忍不住道,“您可得注意身体啊。”
“我没事。”季妄怀虚弱地笑了笑,“我身体已经好了许多。”他不过是几日未合过眼,这点小病小累,他还不放在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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