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不对麽?”司鹤抱着双臂,同九清聊着天在树下等着他们,见两人摇摇头,他笑着劝慰道:“没事儿,这不还有一户人家嘛。”
启国的文王不派其他人,单单只派他的亲儿子去,重视程度可想而知。但季妄怀也就只凭一块牌子,要想找着人,怕还是有些难度。
“这冬天啊——就要来咯——”司鹤抬头望着光秃秃的树枝和灰白的天际,心里竟然有些期盼。
“司鹤,”季妄怀忽然转过头来,没头没脑地问:“你为什么一直盼着冬天?”
司鹤一怔,正欲脱口而出的话又被他咽了下去,但他很快便想通,他倒是不必对季妄怀隐瞒,如今季妄怀知道了太多关于他的秘密,客观说来他的把柄早就被季妄怀攥在手中。
况且季妄怀啊——
勉勉强强算是一个好人吧。
“因为冬天承国可能会有一个大的变故。”他舔了舔干涩的嘴唇,虽然他身为承国人,同一位启国皇子说起此事有些不妥。
但日后的一切早就被命运在暗中安排好了轨迹,避无可避,也不是他一个司鹤就能改变的。
“你为何会知道。”季妄怀眯了眯眼,“是你们四皇子告诉你的吗?”
“不是。”司鹤干脆利落地回答道,他上辈子死的原因不仅仅是因为陆钰娶了郡主,他气昏了头伤了陆钰,还有一部分原因,他当时谁也没告诉。
——陆钰想谋反,以自己为理由要挟他。
季妄怀知道有些话,天命不可说,他作为敌国皇子也不该过多打听。便扯了个理由,换了话题,至少他们聊起来不会觉得太过于沉重。
……
等走到最后一户姓暮的人家时,四人都愣住了。
这是一户不太大的四合小院,门板已经破损老化,风一吹就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刺得人耳膜生疼。屋檐结着一大片一大片的蛛网,落叶铺满了门前的台阶。
“有人麽?”季妄怀推开了们,跨步迈了进去,一只老鼠顺着墙角偷偷跑远,他站在台阶之上,环顾着三面老院房,屋内潮湿阴暗,倒像是许久无人居住了。
“老人家,我想问问,这户姓暮的人家,还在吗?”司鹤拉着路过的一个老人,脸带笑意问道。
“你说这个暮郎中一家啊?”老人听罢连连摆手,“早死了。”
司鹤连忙道谢,见季妄怀正从房里出来,于是上前说道:“别看了,这户人家都去世了。”
“去世了?”季妄怀皱眉,显然不可置信。
那这么说来,这姓暮的人家就找不到了?不过父皇找这户人家到底有什么意图?当时时间匆忙,没来得及问清楚,干脆再回去好好问问。
“二殿下,那我们?”俞江小心翼翼地问道,是就此打道回府,还是继续找寻下落。
季妄怀本来想说回邺城,但一晃神,瞧见司鹤一个人站在旁边,不安分地东瞟瞟西看看,实则竖着耳朵在偷听,他一时失笑,心里想的话便说了出来:“先留在这儿吧,九清我今晚写一封信,你明日一大早出发,替我送回邺城。”
司鹤一听,心里便松了一口气。
还好,他们还要多玩几天,不然他一个人可真是太无趣了。
“怎么样。”季妄怀负手走到他的面前,眼里有笑意:“这个答案你可满意?”
第30章 两人独处
“什么叫我满意……”司鹤只觉得耳根烧得厉害, 这季妄怀怎么比他还会撩人?
见司鹤不自在地别过头去,季妄怀心里好笑,“还愣着做什么?走吧,去吃些东西。”
九清和俞江还有其他的事要办,季妄怀便准了他们去处理自己的要务,独自一人骑马同司鹤前往沉香舫。
这还是司鹤第一次同季妄怀单独在一起。
没了九清和俞江,耳根子清净了不少, 但要是只剩了季妄怀一个人,还有些不自在,司鹤只觉得他有一肚子的俏皮话都不会说了。
“季妄怀, 你想去哪里吃?”司鹤憋了半天,才好不容易想出这一句话。
“不是你说的沉香舫吗?”季妄怀有些奇怪,心里只当他是有些不情愿,便道:“你不用管我, 随意就好。”
“嗯……没有,我就问问……”司鹤觉得有些微妙的尴尬, 他又东瞥瞥西看看,发现季妄怀腰上有一块丝绦垂挂着的佩玉,随着马匹悠悠晃动。
“你这佩玉还挺好看!”司鹤眨巴眼睛看了半天,赞叹道:“真有眼光, 和我一样哈哈哈。”
“嗯。”季妄怀见他认真夸赞着,忍不住笑了:“他当然有眼光。”
见司鹤懵懵的,季妄怀取下玉佩递到司鹤的手心,面带笑意:“你再看看。”
季妄怀指尖很凉, 司鹤手心被碰了一下,全身都酥麻麻的发痒。
一道温和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看清了吗?这可是你送我的玉佩。”
***
临渊八皇女被拒婚了!
这消息虽然被临渊国君派人压了下来,平民百姓不知道,但在宫里这消息却像长了翅膀一样,传的人尽皆知。
尚如棋自打从启国回来,便把自己关在屋内,谁说都不理。有个小婢女自持是八皇女的贴身丫鬟,不信邪地端了糕点进去,不仅被打的披头散发,鼻青脸肿,就连一张小脸也被装糕点的瓷盘碎片割了口子,算是毁了。
七婴给尚如笙说起这事儿的时候,这位大皇女正在漫不经心地等着下人给她的一双纤纤玉手涂着红蔻丹。
“哎,七婴——”尚如笙不屑地问道,“你说为什么这么多的小姐太太、皇女贵妃都喜欢在指甲上涂这玩意儿?就不怕舞枪弄剑的时候把蔻丹蹭花麽?”
七婴轻咳一声道:“民间不知,只是这宫里喜好舞枪弄剑的只有大皇女您了。”
“那是她们无趣。”尚如笙嗤笑一声,“尚如棋学了这么久启国的女德女红,还不是被启国退了婚。”
七婴连连称是,她刚才还以为大皇女没把她的话听进去,一心只注意着她的蔻丹指甲,便只说了几句,见尚如笙来了兴致,她连忙继续讲着宫里的流言蜚语。
“启国如今落到这般田地,居然还敢拒绝临渊的联姻?”尚如笙拍手笑着说:“有趣。”
十五年前启国承国交战,险些覆国。若不是临渊出手相助,从中调解,让启国只割让了浔河以南的荒地,又远嫁明华公主,这才平息了战乱,免于灭国之灾。
尚如笙如今也不过才十六岁,十五年前所发生的事她早已没了印象。
“是谁拒绝了尚如棋?还有这等傲骨?”尚如笙颇有些好奇地问道,她第一次见到启国和承国王储,也是在两年前的承国国宴上。
“启国的四殿下,季妄怀。”七婴恭敬地回答道。
“季妄怀?”尚如笙敲了敲头,发冠上的金叶子轻轻晃动,发出清脆的响声,她思索道:“好像有些印象,是当时国宴上作画的那名少年吗?”
“不是,”七婴摇了摇头道:“那是承国司府的三少爷,启国的四殿下是当时同这位少爷一起弹琴的。”
“原来如此。”尚如笙理了理鬓发,清了清嗓子,给自己找台阶下:“那一定是因为他俩生的太像,所以我才记错了,当时他俩一个弹琴一个作画,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一对璧人呢。”
“大皇女,此事可不许胡说。”七婴连忙上前捂住了尚如笙的嘴。
没想到,多年以后。
尚如笙的一句玩笑话,竟然一语成谶。
***
司鹤到了沉香坊,就是到了自己的地盘,他翻身下马,迈着不慌不急的步子,让湘娘给他们腾了一间单独靠着观月山的房间,难得清净。
“司公子,今日打扮的这是逢了什么喜事?您这儿后面的这又是哪个相好?”湘娘正坐着翻阅账簿,见司鹤带了个人进来,还以为又是以前哪个楼里的清倌,带来沉香坊喝茶谈心的,便一股脑地说了出来。
“哎对了——你还没来过这儿吧,我带你逛逛!我们走,里面更好看!”司鹤一听这话,连忙拉着季妄怀就往里面跑,生怕季妄怀听了进去,日后在心里坏了他的印象。
等到司鹤拉着季妄怀一路小跑上了二楼,见季妄怀并未说什么,他才在心里松了一口气。
“这个地方不错。”季妄怀取了斗笠,再抬眼,已露出一张清逸的脸来。
“你喜欢就好!”司鹤一听季妄怀称赞了一句沉香坊,心里顿时激动的难以平复,要不是季妄怀还坐在这儿,他早就从窗户跳下去,去观月山跑个两三圈了。“湘娘从月湖引进活水,再在距水底几寸高的地方支起棱柱搭上地板,喂了些鱼苗,透过地缝隙就可以见着这些小鱼了。”
司鹤一说起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儿,就是一身干劲儿,季妄怀也不恼,只是细细听他说着,不时地微笑点头,好让司鹤继续说下去。
待到湘娘端了酒菜前来扣门,司鹤才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抱歉啊,一时兴起,说的有点多了……”
“没事,我觉得很有趣。”季妄怀从湘娘手里接过酒杯,给自己和司鹤倒满湘娘专门酿的桂花酒。
“原来是位公子,刚刚小女说的胡话,公子还请勿放在心上。”湘娘见季妄怀取了斗笠,正是一张俊脸,心想或许也是富贵之人,担心刚刚说的话顶撞了这位公子,连忙赔礼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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