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白闻言轻笑一声,也是对他的厚脸皮服气,见状也不多说什么,跟着他踏进了天香酒楼的大门。
那掌柜领着他一路上了二楼,左弯右拐的,最后停在一处包厢门前。
包厢的门大敞着,从这里一眼就瞧见里头的软榻上斜倚着个年轻的男人。身着一身大红锦袍,头顶镶金白玉冠,正姿态散漫的品着一壶清茶。榻边还跪坐着两个姿色艳丽的婢女,正不紧不慢地替他捶捏着腿。
瞧着肆意至极。
掌柜垂首立在门口,恭顺的喊了一声,“大少爷,墨公子到了。”
年轻男人闻声转过头来,露出一张略显张扬的脸来,浓眉大眼,轮廓分明,只一双眼里满是算计,彷如时刻狩猎着的鬣狗,瞧着分外阴沉,令人不喜。
“墨公子,真是久仰大名。”年轻男人定定的盯着他看了一阵,忽然勾了勾唇角,语气玩味道,“没想到墨公子竟如此年轻,倒真是年少有为。”
说着,他拂开婢女的手缓缓起身,邀请墨白落座,而后道,“在下袁杰,安乐城袁家的长子,也是这天香酒楼的经管人。今日请墨公子过来的匆忙,照顾不周之处还望墨公子海涵。”
“袁公子说笑了,您这哪算得匆忙,我瞧着倒是顾虑周全。”墨白虚笑一声,“在下就算躺着,怕是也能被抬将过来。”
“墨公子这话是怎么说的?可是底下人招待不周?”
说着,袁杰转头看向掌柜,装模作样的呵斥道,“究竟是怎么做事的?不是让你们好好将人请过来?怎的还惹了墨公子不高兴?”
气势倒是做的足,只那懒散的神情根本没将这当回事。
那掌柜的在他身边做事多年,自然也明白他的意思,赶忙附和道,“是,是,底下人办事不利,小的稍后便去教训他们。”
说着,又转头看向墨白,笑着赔不是,“墨公子大人有大量,还望不要同那些小喽啰一般见识。”
瞧着这主仆二人一唱一和狼狈为奸的模样,墨白不欲与他废话。干脆问道,“不知袁公子找在下所为何事?”
“墨公子爽快。”袁杰睨他一眼,自以为和善的笑了笑,“既如此,袁某便直说了。”
“听闻墨公子种灵堪称一绝,袁某不才,诚邀墨公子入驻我袁家,从此奉为座上宾,今后但凡袁家所涉猎的种灵皆交由您手打理,不知墨公子可有意愿?”
相比于只收拢了对方的灵菜,倒不如直接将人掳进袁家直接为袁家所用,如此整个东街乃至所有灵食酒肆都由他袁家掌控,岂不更妙。是以刚听掌柜说起这事时他便打算亲自走一趟,他自诩有他这个袁家人出头,不说对方必定会奉承,得罪他却是断然不敢的。
说完这话,他好整以暇的看着跟前的少年,面上一片笃定之色。却不料对方听完后,却是想也不想的拒绝道,“多谢袁公子抬爱,只是在下愚笨,守着家里的几亩薄田已是耗尽心神,再多的怕是有心无力。”
“不过袁公子若是愿意,咱们倒是可以做成一笔灵粮生意,虽然辛苦些,倒也还承受得住。”
袁杰闻言面色一变,双眼微眯,眸子里划过一丝阴狠,又很快掩饰下去。继而朝墨白笑了笑,却是笑不达眼底,“墨公子还是莫要拒绝的太早。我袁家虽不济,在这永乐城里也还算说得上话。墨公子入驻袁家,只会富贵无愁,还不用这般辛苦奔波。何乐而不为?”
墨白笑了笑,没说话。其拒绝的意思却是明显。
袁杰自小到大享受惯了别人的阿谀奉承,还从未被人如此拒绝过,当即被他这态度惹恼,冷笑道,“墨公子这是要敬酒不吃吃罚酒?恐怕到头来受苦的还是你自己。”
说着,他忽然释放出周身隶属于元婴中期的威压,狠狠朝墨白攻了过去。通常得罪他的人,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既然这人如此不识趣,他倒不介意给他点教训瞧瞧。
然而原本他意料中的承受不住威压而痛苦倒地的画面却并没有发生,就见对面那少年依旧闲庭信步的立在原地,笑容可掬的看着他,连面上神色都不曾变过分毫。
袁杰忍不住面色一变,惊疑不定的盯着眼前的少年看。心里暗暗猜测莫非这人是隐藏了实力,还是有何规避威压的法宝?
他向来多疑,如今看着对方依旧神色坦然毫无惧色,心头更觉他是隐藏着实力,顿时骇然。听闻对方不过一落魄种灵户,修为更是只有筑基后期,便没带高阶的修士傍身,如今却是错的离谱。
正暗自忐忑间,便听对方笑着开口,“多谢袁公子好意,只是在下实在无福消受。”说着,他朝前几步,伸手拂过袁杰的衣袖,笑道,“衣衫沾了点尘土,在下替公子拂拂。”
他这状似无意的动作,却是骇得袁杰险些从座位上跌下去。借着方才那一下,对方借机朝他释放了一丝灵力,那凉丝丝的气息却是蕴含着浓烈的威压,不知比他强了多少倍。
虽是一触即离,却仍是让他出了一身冷寒。
这是明晃晃的警告。
袁杰惨白着一张脸瞪着他,头一回面临死亡的威胁,这滋味不太好受。
墨白见他不说话也不恼,只轻笑道,“既然袁公子不欲与在下做买卖,那便作罢吧。时辰也不早,在下这便告辞。”
说着,他转身欲走。
一旁一直未出声的掌柜见状,伸手拦下了他。
墨白顿了顿,回头看向袁杰。
袁杰被他这眼神骇得一惊,只得强忍着内心的恐慌,道,“让他走。”只这么一回,声音却是沙哑的厉害,还隐隐带了丝颤音。
掌柜的不明其意,却也不敢忤逆,只得不甘的放下手放人离开。等着人走后,正欲问问大少怎的突然就变卦了,却见软榻上的人像是被抽调了精力,忽然便瘫倒在位置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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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厢墨白出来,便直接回了马车往家赶。方才在那袁大公子跟前故意露那一手他的确有震慑的意思。这天香酒楼接二连三的打他主意,实在令人厌烦。若是能老老实实的同他做生意,他倒也并非那记仇之人。可对方偏偏打得是另外的歪主意。他倒是不觉得方才那一手便能彻底杜绝了袁家的叨扰,短时间可能会被震慑住,时日一长......还得再想个法子才行。
有些疲惫的捏了捏眉心,他闭目打算养养神。
马车有条不紊的奔驰着,忽然,车夫嘀咕了一句,“这怎么好端端的突然就变天了。”
他闻言一愣,掀起窗帘一角,便见原本还晴空万里的天色被乌云笼罩住,已经淅淅沥沥的下起了雨来。
心里正纳闷着,又听马儿一声长长的嘶鸣,马车骤停下来。紧接着车夫的惊呼声自外头传来,“大少,前面地上躺着个人,像是昏过去了。”
墨白心头一愣,这情形怎的这般耳熟。
掀开门帘,便见层层雨幕前头,地上横陈着一具躯体,浑身溅满了泥泞,躺在那里一动不动。再一探视,那身体的周边灵气暴动得厉害,还夹带着丝丝血腥气。
作者有话要说:
车夫:大少,前面又躺了个人。
墨白瞅了一眼,咋觉得这情景这么眼熟。
邱时:嘿嘿……
第11章
那灵气还隐隐散发着熟悉的气息。
墨白抿了抿唇,总觉得这事巧的蹊跷。
车夫愣愣的看他一阵,见他只是定定的看着却并不挪动,又看了看越来越大的雨势,只得小心翼翼的询问,“大少,小的过去看看?”
墨白沉默一阵,最终还是伸手拦下了车夫,“我去。”说罢,掀衣下了马车。
道路被大雨冲刷得有些泥泞,墨白深一脚浅一脚的走着,一双眼却是目不转睛的看着前面的人影,心里思绪不断。
男人身上的灵气暴动似乎比之上回更严重了些,即便隔着这样远的距离他都能感觉强烈。且随着靠近,那一丝丝的血腥气息也变得愈发浓郁起来。
他敛目看向前面横陈地上的人,依旧是那身紫色的锦袍,只是浸染上了血液,颜色已经有些发黑。
他在离男人十寸的地方停下,漫不经心的打量起地上狼狈的男人。
男人墨色青丝裹满了泥浆糅杂成一团披散在地上,苍白的脸上青筋根根暴起,底下的灵气暴动得异常激烈,额头好些地方都被撑裂,细小的口子里往外浸着丝丝鲜血,夹杂着雨水流了满脸。
偏生男人还毫无知觉,就连呼吸都微弱到仿似下一秒就会消失。
墨白目光复杂的看他一阵,虽然明知道这事可能有诈,却依旧抵不过良心的拷问。挣扎一阵,还是伸手将人捞进了怀里,缓步往马车走去。
熟门熟路的将人体内的暴动暂时压制,又施术将人清洁一番,看着这人脸上密密麻麻的细小伤口缓缓自愈,他忍不住深深叹了口气。
马车走了一阵,穿出树林后雨便停歇下来。
墨白挑窗看了眼外头艳阳高照,一丝湿气都无的土地。这异样的天气令他忍不住蹙了蹙眉,总觉得那林子里的雨都显得蹊跷。不过想着往昔还有艳阳天打白雨的事情,倒也没太将这事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