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胞胎目前还算好带,有小山看着他还算放心,何况还有小致在。叶君书正准备出门,方叔就挑着一担柴过来了。
叶君书的脚步停了下来。
方叔憨厚着脸打招呼:“舟小子,出门啊?”
“是啊,方叔,您怎么又背柴火过来了?您这两天送了那么多,小子可不能再收了。”叶君书连连推拒,方叔家里困难,给不出米面之类的东西,只能送柴过来,叶君书知道如果他不收的话,估计方叔也不好送孩子过来,一开始就没拒绝,可万万没想到,方叔送的可不是一次两次,他家厨房已经堆满一墙处理好的木柴了。
叶君书都脸红了,实在受之有愧,这次说什么也不肯再收下。
“这点柴火不值什么,你们才丁点儿大,不方便山上取柴,方叔有的是把力气,家里多的是柴火,我跟你说,等天冷了用这些柴来烧炕正合适,耐烧,不用半夜起来补柴火。”
“您这些柴火卖县城可值钱了,我家实在不能再收了,方叔您带回去吧。”叶君书可是知道方叔经常到县城卖柴火的,因为木柴质量好,又处理得当,据说可受欢迎了。何况,在叶君书眼里,这些木柴的价值不比吃食少,他们一家弱小冬天可受不得冻,太需要木柴了。
他小胳膊小腿的砍不到多少柴,叶君书还有规划到时花钱买呢……
“这点不值几个钱,舟小子你不收的话,方叔实在没脸……”
叶君书实在拗不过,只好道:“那,这是最后一次了,再有下次,小子我可是要翻脸的。”他故意板起脸瞪视。
方叔爽朗的笑着将重重一担柴火挑进门放在厨房屋檐下码好,嘴里连连应道:“好好,就这一次,我保证。”
叶君书帮忙一起把柴放好,一边道:“过两天估计就有确切消息了,等开课后,让大栓和小栓都过来,我记得小栓有六岁了吧?也可以识字了。”
方叔刚想拒绝,他那点柴火,让大栓一个来他都觉得是厚脸皮了,哪能两个都来?
叶君书就不容置喙的说道:“如果到时没看到大栓兄弟俩,我就把你送的所有木柴退回去。”
于是方叔不说话了。
方叔放好柴,没再多聊,很快就走了。
叶君书去屋里看了眼,孩子们都很乖没闹,便又准备出门。
不过今天可能不是出门的好日子,叶君书刚走出去没几步,又遇上挑着一担箩筐迎面走来的人。
这次叶君书着实惊讶了:“舅舅?!”
“子舟。”远远地看到许久未见的大外甥,叶家舅舅加快脚步走过来。叶家舅舅风尘仆仆的,不过见到外甥很高兴,似乎所有疲惫都一扫而光了。
舅舅家离叶家村挺远,虽还在同一个县城,不过一个在南一个在北,在这交通不发达的年代,坐驴车日赶夜赶也要一天的时间,这么一大早的舅舅就来了,一看就知道赶了夜路。
叶君书看到舅舅眼底的红丝和青黑,明白舅舅这是一夜不眠的赶路导致的后果,心里的那丝疏离感就消失了。
“舅舅,您终于来了!”
“子舟,对不起,舅舅来晚了……”偌大的一个汉子,在晚辈面前,倏地流下泪。
叶君书顿时一阵心酸,融合了两世的记忆,他对这个舅舅还是很有感情的,曾经埋藏在心底的那丝不解和怨愤让他忍不住责问:“您怎么才来啊?”
叶君书家亲近的亲戚不多,阿父是独生子,所以他没有血脉亲近的叔伯,但是阿姆家却是有个亲兄弟的,对叶家来说,最亲近的人如今只有舅舅这家了。
可是就是这些亲人,在他阿父去世之时,一个都没来帮衬和祭奠。
叶家村这边着人送去讣告时,却被告知农忙,没时间过来。
当着孩子们的面村里人没说什么,可背后谁不议论纷纷,大家都说,叶九家的去世后,舅家这门亲怕是断了,连亲外甥都不管,怕是怕被拖累吧?
叶君书有次不小心听到了,才知道外姆麽和舅舅为什么一直没到,原来是觉得他们是累赘……
“对不起……”三四十岁的汉子在十二岁大的外甥面前哭的不成样,他抖着唇欲言又止,羞愧的不敢直视外甥。
叶君书何其通透,哪会不明这里面有内情。他就说,外姆麽和舅舅对他们家一向很亲近的,他们也对舅舅家亲密,怎么可能真的会说不管就不管呢?
他正想细问,一个尖锐的声音突然插、了进来,“哟!稀客啊!真是叶九家的舅舅来了!老七家的跟我说时我还不相信呢!还说人还没老,就花眼了不成?”
叶家村里的所有叶姓人,每一代都是按族谱年龄排序的,叶阿父在他们那代序九,所以一直村里一直都是叶九、叶九家的这般称呼。不过到君字辈这一代,孩子实在太多,排序能排到四五十,就没序齿,只自己按户排序。
“明阿姆……”叶君书朝走过来的明阿姆喊了声,眼里带着乞求,舅舅都被嘲讽得恨不得钻地底了,他知道明阿姆是气不过,在为他们出头,可眼下情况看来,舅舅还真不是故意不管他们的。
明阿姆恨其不争的瞪一眼,心里也清楚这是舟小子家唯一的一门最亲近的血脉了,关系能好自然就好,除非真的老死不相往来,不然明阿姆还是得客客气气的。
“你舅舅大老远的赶来,还不快请人家进屋?在门口站着像什么样?”
叶君书忙道:“舅舅,快进屋。”
“欸!”叶家舅舅应声,挑起扁担,和叶君书一起进院门。
明阿姆到底是外人,便没有跟着进去,只说有事喊他一声。
进了大厅,叶君书忙给他斟水,他刚注意到,舅舅的嘴皮子都干裂了,一看就缺少水分,很久没喝水了。
叶家舅舅喝了满满两大碗水才罢。
屋里的孩子听到动静,纷纷出来,叶君书忙让他们喊人。
可惜这些一向懂事的孩子这会儿变得别扭了,路哥儿看了叶家舅舅一眼,没说话,拉着勤哥儿迅速跑走。
小山倒给点面子,只不过只喊了声就不再说话,也跑走了。
叶君书有些尴尬,解释道:“孩子们还小,不记事,可能对舅舅不大有印象了……”这理由连他都觉得牵强,谁不知道以前小山和路哥儿对舅舅最是亲热,阿姆带他们走亲戚时,这两人最喜欢当舅舅的小尾巴了,这才半年多不见,态度就如此生疏了。
叶家舅舅神色黯然,在孩子们最需要他的时候一直没出现,不怪孩子们对他有意见。
叶君书只好转移话题,“舅舅,外姆麽呢?”
“在家……家里忙,走不开……”叶舅舅以为叶君书是问外姆麽为什么没来,犹犹豫豫的解释。
“哦……外姆麽身体还好吧?”
“他很好。”
“……”一阵沉默。
叶舅舅搓了搓手,对叶君书吞吞吐吐道:“子舟,舅舅……我可以去给弟夫和弟弟上炷香吗?”
叶君书顿了顿,“当然。”
第10章 第十章
叶阿父阿姆的牌位被安置在他们原先的卧室里,屋里的格局在村里人的帮忙下已经大变样。
毕竟活人居住和安放亡者牌位不一样,总有很多忌讳。
庄新立给亡弟夫夫上了香,又哭了一场,悲恸的哭声撕心裂肺,可见是何等的伤心欲绝,惹得叶君书也忍不住红了眼眶。
叶君书劝慰许久,庄新立才勉强平复心情。
回到厅堂,甥舅俩互相寒暄交流,庄新立迫不及待想了解这段日子外甥是怎么过来的,而叶君书则是旁推侧敲舅舅这么晚才出现的原因。
庄新立支支吾吾的,一直没正面回答,不过还是被叶君书探出不少口风。
叶君书根据舅舅的只言片语和之前的事就推测出大部分真相。
原来,叶家这边着人送讣文时才到庄家村村口就刚好碰见庄家舅姆,他恰巧认得送讣文的人是叶家村的便上前询问,等了解事情知道是来找他家的后,就脸色大变,只说他家正忙着抢收,没空过去,直接就拦截了这个消息。
估计舅姆那时说了不少难听的话,再者以为舅姆的意思就是舅舅的意思,送讣文的人一时气愤,连讣文都没送到门口,转身就走了。
因为当时没什么人看见,舅姆一直没说,舅舅他们竟一直不知道。
假如不是舅姆说漏嘴,估计舅舅他们还会继续被蒙在鼓里。
这样的大事,如果不是交通不便,消息不灵通,舅舅也不会被瞒这么久,到现在才来。
叶君书对这个舅姆的观感更差了,他理解舅姆的想法,他家如今只剩下一干弱儿,最亲近的只有舅家了,舅姆这是怕舅舅心软担下责任养他们,在他的眼里,他们全是负担累赘,自然不想将麻烦往家里揽。
可就算这样,将消息瞒住连来祭奠都不来,就太过分了!
他有手有脚的,还真会赖上舅舅家不成?
叶君书愤怒过后,又有些无奈,他知道这事不能完全怪舅舅,舅舅遗传了外姆麽的性子,脾气软和,没什么主见,在外面一向是被欺负的份,所以舅舅到年纪谈契时,外姆麽就想找个性子强硬泼辣的夫郎,好将家里立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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