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芒尽 (又江空月堕)
- 类型:古代架空
- 作者:又江空月堕
- 入库:04.09
他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宇军的战法为何如此奔放?自己在镜鹄山的埋伏与他们对上,便直接在山里开战,其余的宇军几乎是一股脑堵在山口与镜关,非要把鹄军堵死在这里不可。
这不是景衣的风格,可这场战争又一定有他参与。
江遥寄犹豫了一下,下了个命令:“之前撤走埋伏的那些士兵,可以打回来了。”
之前撤军,不过是掩饰。现在鹄军分成两拨,反倒把宇军包围了。
公孙京在宇军阵内,身上还没有见血,双眼飞快地扫过尘土飞扬的战场,四处茫茫皆不见。
天黑了。
公孙京策马奔到罗义枉身边,道:“将军!”
罗义枉会意,长刀一挥,还在阵内的士兵纷纷从背后取出两根火把,然后十字交叉绑起来,点燃。
江遥寄收到的信息便是宇军人数忽然翻倍,鹄军士气大减。
“花招。”江遥寄冷哼,将纸拍在案上,“放火箭,冲着火把放。”
一时间无数箭镞点起了火,雨一般落入宇军阵内。
天色即将黑透,宇军已经腹背受敌,现在头顶又遭横祸。
即便是这样打压,宇军仍在稳步推进,眼看要越过镜关直击大营。
江遥寄思索着出路,一座座山头、一块块草地、一条条河流,难道再没有出路了吗?
灵光一现,他将刚刚飞笔写过的纸张找出来细看,找到自己想要的记录,勾唇一笑。
“退到镜关,留三分之二守,三分之一从镜鹄山东侧突进去。”
指令飞速传达,鹄军迅速后撤,罗义枉大喜,毫不犹豫地追击。
江遥寄知道自己在赌,赌景衣的布局。
镜鹄山东侧的守关大将是陈扩谈,这个人很厉害,但正是他的厉害,与罗义枉水火不容。
那里,必定十分薄弱。
陈扩谈手下的兵都很强悍,以一当十。
所以本该有五千人守这第二道山口,他只有五百人。
江遥寄和郑钧成率领大营与后方的四千人,先趁黑伏击了镜鹄山口第一道关口,剩余三千人,留下一千人守关,最后的两千人直奔陈扩谈。
镜关的战场已经被他们抛弃,再往里打就有镜国被动地防守。
陈扩谈上马,一杆长刀立在辕门,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
灭宇(三)
天色完全黑了。
景衣在帐中打盹儿。帐子里居然和之前在鹄军阵里一样的陈设,一方矮桌、一席床褥。
还有一根幽幽的蜡烛。
景衣脑袋一沉,清醒过来,舒舒服服打个呵欠伸伸懒腰,这才算起时辰。
啊,差不多了。
景衣站起来,走了两步,腿有点儿麻,又走了几步,身子猛地一晃险些摔倒。
完了完了,这一觉睡的。景衣摇头叹气,强撑着去拿了烛台,挪到帐子边,举起手臂,先用烛火远远暖和了帐布,又凑近些用火焰去点。
噼噼啪啪。
守帐的士兵回过头,看到那柔弱的三皇子,白皙的皮肤映在火光里,手里拿着一块着火的布料。
景衣抿唇一笑,眉眼弯弯,手上的布料便抛了出去。
……
江遥寄抹去脸上的血,一骑当先,飞快追赶前方仓皇策马的余兵。郑钧成几次想拉弓都被制止。
江遥寄心里清楚的很,这就是景衣的把戏。藏这么一个空关口,让自己来闯,自己留下这么几个逃兵,就可以找到他们的大营。
景衣一定在那边也闹起来了。
队伍里,混着马蹄声,有人高喊一声:“将军!”
众人抬眼,看到前方的黑暗里,有一道火舌冲天。
江遥寄神情恍惚了一下,立刻从回忆回到现实,毫不犹豫地抽紧马鞭。
转过一座小丘,浓烟并没有扩散,能够很清晰地看到一群宇军列队在辕门,大营的火仍在烧。
江遥寄赶到近前,勒马高声:“交出景衣。”
宇军根本不听话语,抄刀来砍,随即赶到的鹄军一刀挡下,很快又是混战。
江遥寄绕营半周,逮了空,从火海里飞马奔驰,深入到火海中央,果然在一堆散架的军帐后面看到昏倒的景衣。顾不得什么大火,马儿冲过去,江遥寄一手勒紧缰绳,猛地探下身子,几乎全身下马,硬是把景衣拉上了马。
好在这马不是个性急的,嚼子勒得他连连惨叫也没有甩他们下来,江遥寄把景衣抱在怀里,调转方向重新逃出火光。
辕门那边郑钧成已经结束战斗,鹄军还剩五百人。
郑钧成扔了刀,坐下来撩了衣袍慢慢擦拭手上、脸上、刀上的血。抬头时远远看见江遥寄横抱着景衣走过来。
热浪滚滚,却已经没有人胸怀热血。
江遥寄也坐下来,用自己的袖子,捡一块干净的地方帮景衣擦掉脸上的灰。动作很轻,可景衣还是醒了,茫然地睁开眼,盯着江遥寄看了很久才闭上。开口,却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江遥寄犹豫了一下,伸手去握住他的手,有些冰冷。
景衣喘了口气,重新积些力气,道:“鹄国……带我见胡纪……”
鹄国国君,胡纪。
“你都快死了,就不能消停会儿吗。”江遥寄低声说。
景衣的眼睛睁开一条缝,瞥他一眼。没说话,但意思是:“你哪那么多废话,我自己还不知道自己快死了吗?”
“小孩儿脾气。”江遥寄嘟囔一句。声音轻到微不可闻,又有噼噼啪啪的火声掩盖。景衣窝在他怀里,却是听了个一清二楚,嘴角勾起不可查的笑。
灭宇(四)
景衣的伤并不重,出于不可言的心思,江遥寄要了马车一路送他。景衣清醒一些后便折腾着要乘马。
“骑什么马,就你这个身子骨还骑马?”前面驾马车的人回头顶了一句。
景衣不屑于和他争论,撩起帘子吹了个响亮的口哨。声音传到队伍前面,有人立即勒马过来,正是江遥寄。
“这是往哪去?”景衣问他。
江遥寄似乎心情不好,眉峰一挑:“你想往哪去?”
“去鹄国,我要见胡纪。”景衣直截了当地回答。
“正在路上,再有几日就到。你消停点养身子,不然给卧底捅到你父亲那边,又要折腾了。”江遥寄说着又转马回去,景衣赶紧又拍着马车发出声音拦他:“你等等!这样太慢了,残兵回报宇国,虞鹤加强防范,我们就没有机会了。必须比他们还快!”
江遥寄放慢了马,随着马车慢慢行着,一言不发地望着远方。两人都没有出声,忽然都沉默了,只能听见马蹄踏着黄土和车轮碾出辙印的声音。
江遥寄叹了口气,放弃了沉思,下令停了马车,然后自己勒马跃下。景衣莞尔,躬身下了车,二人交换了交通工具。
郑钧成让几个副将随军,亲自带了一小队人马跟着景衣先一步快马加鞭赶回了鹄国。
与国君商议事情,江遥寄没有身份参加,他慢也就慢了。景衣先到鹄国便急急入见胡纪,表达了自己的想法,胡纪沉思了一下,召了些文官武将朝议。
这个时间,江遥寄还在路上,景衣、郑钧成和一班文武大臣聚在御书房。
这里有一个人必须要提,是一个有些年纪的武官,叫邱允。这个人早年职位也不高,跟郑钧成一道,两个人交集很多。
当年的事,这个人知道全部。
胡纪慵懒地窝在龙椅里,指节敲击着鎏金把手,不紧不慢地开口:“景三太子的意思,是联合我国,共击宇国?”
“正是。”
胡纪一手撑着脸颊,转头对郑钧成说:“有几成把握?”
郑钧成忖度一下,自己身后有江遥寄,如果能联合景衣,宇国差不多是囊中之物,于是很有信心地点头道:“十成十。”
邱允在座下毫不掩饰地哼了一声,众人的视线一下子转到他身上,他本人却没有什么不妥的神情,一语不发,垂眼盯着屋子角落。
郑钧成的眼神比刀子还锋利,狠狠剜了邱允一刀。
景衣静静看着这两人闹脾气,心里明镜似的。
座上胡纪开口了:“既然这么有把握,就去做吧。不过得宇国后,如何分?”
景衣盘算一下宇国疆域与国力,道:“对半。”
“不妥。”胡纪摇摇头,居高临下睨着景衣眼眸流转。景衣抬眼对上他的视线,眼神碰撞,气氛有些剑拔弩张。
群臣都不敢开口,这个节骨眼也只有邱允不怕死开口:“三七。镜国主战,自然要多分。”
郑钧成跟他对着干,一句好话也不留,张口就道:“这话不对。景三皇子只身在这堂上,势单力薄,如何分配好处自然由我们定。难到还有给自己分少利的道理吗?”
邱允当即怒火冲顶,猛地转头狠狠盯着郑钧成,眼看这两个人就要爆发,胡纪用力一拍龙椅,瞬间万籁俱寂。
胡纪慢慢坐直了身子,半眯眼睛,整理了半□□襟,这才说道:“无论如何,现在镜国很被动。三七分的话,我要七分西北沃土。你若答应,我即刻发兵助你攻宇。不答应也好办,不过你不会拒绝的。”